緩慢的音樂聲下，莉莉僵著身子和慎言跳舞，他握著她的左手，帶著她在舞池來來去去。
慎言的臉一直保持微笑，看在莉莉的眼裡真的很難為情。雖然父親和女兒跳舞很正常，但
這件事莉莉從來沒想過，甚至慎言剛剛提出時她還嚇了一跳。相較於他的理所當然，她的
反應等於是潑了他一桶冷水。
她真的覺得很彆扭。
她左顧右盼，故意不對上他的臉。
「莉莉！妳放鬆點。」慎言皺起眉頭，但馬上又笑了出來，好像是在取笑她的模樣。
「我不想和你跳舞。」她根本一點都不能放鬆。
「可是我很想呀！何況這又沒什麼。」
「你根本就不懂！」莉莉小聲地說，但還是被慎言聽見了。
「妳可以說給我聽，我很想知道為什麼妳不想和我跳舞。」
「我不想！」莉莉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羅莉莉……」慎言原本掛在臉上的取笑笑容僵了下來。
「你想鬧得不愉快嗎？」
慎言驚訝地看著她，隨後又無奈地嘆口氣。「我永遠都無法讓妳開心對嗎？」
他失落的模樣讓莉莉罪惡感又升起，她心裡罵他竟然裝可憐，可是又無法不當一回事。「
你不需要讓我開心。」
「當然有必要，全世界我最在乎妳的喜怒哀樂。」慎言每次說這些話時，表現的就像呼吸
那般自然。
莉莉看著他的臉似乎有中年父親的影子，那張對她百般包容的臉，平時幾近冷漠，但只有
在她面前才顯現慈愛。為什麼她以前從未感受到呢？
不是的！羅宇行的聲音突然竄進她的耳裡。
是她自己逃避那個感覺，她早知道父親是愛她的，不然不會對振維百般挑剔、不會這麼想
掌控她……莉莉後悔現在才正視這個感覺，不過還不算晚。
她對他露出笑容，緩緩放鬆身體，她「正視」這是她和父親的唯一一支舞，好好把握吧！
慎言微笑看她，眼裡盡是滿足。
音樂結束，莉莉提醒慎言該換舞伴了，慎言說再跳支舞吧！她沒有反對。
莉莉看著舞池的男女，目光移到奶奶時停了下來，奶奶的舞伴已由爺爺換成小叔叔。小叔
叔不知道和奶奶說什麼，奶奶臉上一直保持微笑，有時還會大笑出聲呢！雖然放縱大笑只
是一下子，但也只有小叔叔有這個本事，讓奶奶開心、放下嚴肅……
她難以自抑，一想起奶奶那些孤單痛苦的夜晚，她多想告訴小叔叔將來一定要聽奶奶的話
，不要反抗、不要離家出走。可是她不能，否則合約取消，對誰都沒有好處（除了閻王外
）。
「莉莉！別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好嗎？妳快哭出來了。」慎言突然對莉莉說道。
莉莉鼻子的確酸的難受，她努力憋住，卻感到快喘不過氣。但她依然堅持開口說道，「奶
奶根本不在意你和誰結婚，她只在意你過得開不開心。所以即使你多聽話，如果不開心，
她對你也只有失望的。」說完，眼淚滑下她的臉頰。
「莉莉……」
「如果你不想讓她失望就勇敢追求幸福，她一定會明白的。」
「莉莉！我答應妳會做到，我會努力爭取。」
莉莉點點頭，含著眼淚的眼睛看著他，「還有，無論她有多氣你，你都要留在羅家、留在
她身邊，就算她要你出去，你也不能離開，你要永遠留在她身邊。答應我好不好？」
慎言臉上帶著疑惑，對莉莉的話微微感到不安，但他依然說道，「當然！我是她兒子，我
會永遠留在她身邊。」
莉莉安心了，父親說的話就會做到，因為他是羅慎言。她輕輕放開他的手。「我想到外面
走走，順便平靜一下。」
慎言沒有拒絕，「好吧！但別走遠好嗎？」
莉莉無力地點頭，繞過一對對男女往門口走，在跨出門口前，她轉頭看向奶奶和小叔叔。
這副情景多麼珍貴，她有幸看到，而且也會永存心底。
兩個半小時後，慎言驅車回家，此刻他真的想殺了莉莉。
莉莉離開他的視線約半小時後，他開始擔心她，原以為她只是走到外頭吹吹秋天的涼風，
但走遍宴會廳裡外都沒見到她的人影。他以為她跑去找羅王嬌聊天，但她說沒見到莉莉的
人。他焦急地走進走出，顧不得禮儀，別人向他打招呼想和他閒聊幾句他也沒停下來。他
一心想把莉莉找到，他擔心她發生什麼意外，她有地方去嗎？如果想回家也應該等他呀！
弦樂團演奏的悠揚音樂一點都放鬆不了他的心情。慎為即興地和他們一起表演，大概是貝
多芬的田園交響曲之類的。前方又圍了一群人，母親大概也在那群人當中。他以為莉莉也
去湊熱鬧，但他在那群人裡還是沒看到莉莉的身影。此時的他已經全身是汗，頭上的髮油
像是成了保鮮模，緊緊包住他的頭，使他的頭變得厚重無比，他感到更煩悶。
最後，他問了一名服務生，那名服務生告訴他，他的女伴和一個長得和她很像的女孩離開
。
是穿粉色禮服的女孩嗎？慎言心裡大概猜到是語瑜，但還是再確定一次。
服務生點頭，是的！
慎言雖然鬆了口氣，但還是安不了心，誰知道她們兩人在一起會做什麼事，在慎言心中這
兩個女孩都有些「不正常」。當然莉莉沒像她母親那麼嚴重，但還是挺令人擔心的。
他無法馬上離開，還得要送客，等他沉住氣完成這件事後，馬上向羅王嬌道別，然後坐上
自己的車。
他氣莉莉就算要離開也要和他說一聲呀！她不知道他會擔心嗎？她就是喜歡惹他生氣是不
是？
方向盤一轉，車子開進大樓車庫裡，停好車，鎖上車子，他步向電梯，原本以為在路上的
時間會讓他消消氣，但一點都沒有，他依然很生氣。氣莉莉也氣那個帶走莉莉的人。
「王琪琪！」
慎言一開門，還沒進門就大聲叫著，誰都聽得出來他十分生氣。
沒人回應，慎言走進門正要再次大喊時，就看到語瑜站在客廳，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王琪琪呢？」他問著她。
語瑜流下眼淚，像是做了什麼壞事，她怯怯地指著茶几後面。
慎言往前幾步，濃厚的酒氣竄出，他看到莉莉躺在地上，旁邊還放了一瓶他珍藏的XO。
慎言蹲下身拉起莉莉，她身上的酒味讓他怒火中燒，「妳們到底做了什麼？」他氣憤大吼
。
莉莉看了他一眼又昏睡過去。
「因為琪琪姊說心情不好……」語瑜小聲說道。
「她心情不好妳就讓她喝那麼多酒嗎？妳幾歲了？這點分寸不會拿捏嗎？」慎言一點都不
留情。
「她說她酒量很好……」
慎言讓莉莉靠在沙發，受不了地站起身對語瑜說：「當她有點醉意時妳就該阻止了，但妳
沒有，還放任她的行為。陳小姐！妳懂得負責任嗎？」
語瑜睜著大眼，急著解釋，「不是的！我有阻止她，可是她不聽我的……」
「如果妳沒辦法阻止，一開始就不該讓她喝這麼烈的酒。」慎言將錯都推給語瑜，「還有
，誰讓妳把她從宴會廳帶走的？妳最好搞清楚，她不是妳一個人的，她也是我的，在沒經
過我的允許之前，妳沒資格帶走她。」真像是搶奪監護權，慎言強忍住沒說出「女兒」兩
字。
「我們是在宴會廳外遇到，她說心煩想透透氣，我說我也不想進去，我們才想不如一起回
到這裡。我知道來你家不是很好，但琪琪姊說沒關係，因為你還要幫忙送客，不會那麼早
回來，所以我才會安心待下來。原本我想待一下就走，但沒想要琪琪姊一下就醉倒了。我
想叫她去房間睡，可是怎麼叫都叫不醒她，我也不放心讓她一人在這裡，所以才待下來的
……」語瑜一遇到慎言就會像這樣不知所云地一直說下去，她神情慌張，像是害怕慎言的
責罵。
慎言聽完她那一大串話感到頭很痛，「那妳也該拿條毯子蓋在她身上。」
「我有！」語瑜認真地點頭，像是終於做對了一件事，她指了指莉莉腳邊的咖啡色毯子，
「但她一直踼掉它。」
好！不能怪她！莉莉真的有亂踼被子的壞習慣。慎言心裡想著。
慎言的怒火沒有因此熄滅，他氣為什麼語瑜一點都不懂照顧人，像她這樣嬌身慣養千金小
姐，到底有什麼本事讓莉莉這麼喜歡她？他心裡不平衡，如果公平競爭的話，他的付出可
不會比她少，他甚至可以斷言他會是比她更成功的家長。
慎言一下子又拉進許多能氣語瑜的事情，他覺得自己真是痛恨語瑜，為什麼這個明明什麼
都做不好的母親能深受女兒的喜愛，她幾乎刮分了莉莉所有的愛，而且什麼事都沒做。
他是不知道將來她會變成多好的母親，但光看她目前「無能」的模樣（連幫自己女兒蓋被
子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慎言就感到強烈的不平衡。
他怒視著她，一點都不擔心他的目光會讓她嚇破膽，反正這就是他所希望的。「妳到底是
哪一點讓莉莉和慎為對妳這麼著迷？妳連照顧人都不會，更何況她是……」他停下來，讓
「女兒」兩字憋回去，「妳的好朋友，從一開始妳就不該讓她拿出XO，那會害死人的。」
語瑜低下頭，眼淚狂掉，「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是這樣……」
「哭沒有用！」慎言怒吼，下一秒他感到後背負重，莉莉的聲音直衝他的耳膜。
「不准你欺負我媽媽……」莉莉整個人跳上慎言的背，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語瑜看傻了眼，呆楞在原地一點動作也沒有。
慎言用力地將莉莉拉下來，莉莉像個精神病患大吼大叫。
「閉嘴！莉莉！」慎言大喊。
他將莉莉拉住，抓住她不停亂揮舞的手，她還不斷使力想掙脫他，慎言不停吼著要她停下
，都影響不了她想攻擊他的欲望。
最後，慎言將她整個人抱住，放低聲對她說道，「我不會欺負妳媽媽好嗎？剛剛我只是說
話比較大聲，我會去向她道歉好嗎？別再生氣了。」
莉莉慢慢停下來，邊喘氣邊懷疑地看著他，「真的？」
慎言看著她因酒醉而露出的天真表情，心裡想著：只要她能開心，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他不由地微笑點頭，「當然！」此刻他不再氣她喝醉酒，心裡只想著怎麼讓她解酒，讓她
好過一點。
莉莉安心地一笑，在她點頭的同時，表情突然一變，慎言心裡大喊不妙，但已經來不及了
，莉莉已經吐了他全身。
慎言翻著白眼，認命地等莉莉吐完，他喃喃地說道，「我真的會掐死妳！」
慎言看到語瑜呆楞地向後退一步，像是要偷偷溜走，他對她大喊，「妳今晚留下來幫忙照
顧她。」
語瑜嚇了一跳，手撫著胸口，「這樣不太好吧！我父母……」
慎言不耐煩地打斷，「難道妳要我一個人善後嗎？別忘了是誰放任她喝XO的。」
「可是……」
「妳打電話回家報備，明天再讓琪琪和妳一起回家解釋清楚。」
語瑜慌張搖頭，「這樣不行，我父母就不會讓我和琪琪姊來往了。」
「這樣最好！我也不希望妳們來往。」他將胃部清空的莉莉推給她，「去她的衣櫃裡找套
乾淨的衣服，幫她洗個澡，也幫妳自己準備一套睡衣，妳今天和她一起睡。她半夜不舒服
妳才能照顧她。」
莉莉將亂掉的頭髮往旁邊撥，看到慎言狼狽的模樣先是疑惑，但隨後像是覺得好玩似的露
出笑容。
慎言覺得心臟有點無力，她竟然感到得意，像是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慎言感到無言，
看來這些日子並沒有提升自己在莉莉心中的地位。他不由地悲觀起來。
語瑜扶著站不穩的莉莉，久久沒有動作，表情就像被什麼重大災難震懾住。直到慎言又開
口要她去找睡衣，她才緩緩往莉莉的房間移動。
這次他沒有怒吼語瑜，因為他怕莉莉又撲到他身上。
慎言看著身上酸臭的嘔吐物，他這個從沒拿過抹布的大少爺，今天卻得清理穢物。真是太
好了！莉莉！他憤憤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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