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霧了,這不是什麼新聞,只是加上夜晚還有稀少的人煙,沒有風,幾聲短短的鳥鳴
,就莫名地空曠了起來。
物事在霧濛濛的世界裡特別清晰。
多嘴
* * * * * * * * * *
魔女
小獅子貼在茉莉的房外,滿足地聽著裏頭的騷動。
一位女僕慌慌張張地跑出門外,她拉住她。
「陛下還好嗎?」她努力想擺出關心的臉,但辦不到──她本來就是個直腸子、大
辣辣、喜怒哀樂全輕易顯露出來的女孩。
「昏過去了。」不是事實,但也差不多了。
「願神祝福她。」小獅子將手扶上胸口說。
那女僕臨走前看了她一眼,神情複雜。
復仇的快感讓小獅子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她取出藏在衣服裡的小瓶,對著嘴巴灌了
下去,有些搖晃地在廊道上走走停停。
守衛假裝沒看到她,來往的下人紛紛躲避。
孤單,卻美好。
她慘淡的笑了,想起茉莉提及伊卡德的事……伊卡德?對呀!伊卡德也可以知道,他
對這種事最不齒了!也讓他看清自己父親信任的女人姊妹是什麼模樣!愛之國?笑死人了!一
群只會逞性情亂搶情人的混帳!要是領主大人不管我,我還有他……反正他會是下一任的
領主嘛!
小獅子思緒混亂的往伊卡德的房間走去,沒人攔阻。
在伊卡德房間附近的走廊守衛告訴小獅子,伊卡德並不在房內。
「他不是正病著?」小獅子雙頰泛紅,慵懶地說,一隻手扶著牆面。
那人露出了極為明顯的厭惡表情,「他不在,剛剛保母拉著他跑出去了。」
「保母?他?」小獅子歪著頭頓了一會兒,立刻生起氣來,抽出守衛配戴的短劍,往
牆上劈哩啪啦的亂砍。
那守衛整個人嚇傻了,呆愣地看著小獅子發酒瘋,直到來了兩個同樣的走廊守衛才制
伏住她,瑞比歐還在路上,幾個經過的女僕怕事地縮在牆角,遮著雙眼不忍細看──一個
好人家的女兒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真是敗壞風俗、毀滅道德,啊!還好大夥兒都出遊了
,沒嚇著其他貴族。
小獅子一眼就認出了那位多話的女僕,看那女人一副不干我事、裝模作樣的樣子她就
有氣,盡管短劍被奪下,但她仍可以用手指做劍峰,凌厲地指著那女人。「妳!」她說,
帶著笑,聲音卻冷的像是厚重的寒冰,「那張嘴巴總會要她的主人付出代價的!」她呵
呵笑了出來,惹的那女人瞬間尖聲哭了出來。
「我不知道!」她的眼淚一顆一顆難看至極的掉了下來,鼻水直流,「我不知道啊!
她怎麼會這樣說?我一向埋首於工作,絕不亂說話,我發誓、我發誓──」女僕慌張張地
跪下,比出手勢,那手勢卻有些錯誤……沒人知道那是有意還是無意為之,但這女人跨大
的反應讓場面更加混亂。
當瑞比歐抵達現場的時候,他只看到頭髮凌亂,衣著華麗卻被四五個男人不知羞恥的
架住的小獅子以及一位哭得唏哩嘩啦,尖叫呼喊的瘋女僕。
「搞什麼鬼?」他忍不住罵道,領主不在就又出亂子。女人!他憤恨地想,那股被騎
士凱激起的怨氣還沒平息,瑞比歐下達的懲罰比平時還要重。
小獅子連同女僕一起被拖往地牢。
貴族少女仍笑著,甚至越笑越開心,另請的僕人在她身上搜出了烈酒瓶,瑞比歐搖了
搖頭,要他們灌她冷水,看會不會清醒一點,至於那位一聽見「地牢」兩個字就越發哭天
嗆地的女僕,「下去哭去!」他吼道,「等妳哭完了再給領主發落!」
* * * * *
草原,一望無際的草原,只有一絲冷風從揆阿斯遺址的方向吹來。大夥兒在收到戰場
上的好消息後便趁著時間來場野餐,馬兒、馬車,運駝的食物和鋪毯重重壓在這些動物身
上,一行人浩浩蕩蕩,在行經之處留下車輪深深輾斷綠草的痕跡,無論男女都嘰嘰喳喳的
講個不停,馬車上的簾幕掀開又放下,仕女們在興頭來時就拉開布頭向鄰近的騎馬男人打
趣,笑語不斷。
這麼好的天,不去外頭晃蕩一下就太浪費了!
伊蓮娜和城堡裡的眾姊妹們有說有笑,她所乘坐的馬車大概是這塊土地上最大、最豪
華的馬車了,扣除隨車僕役,還能載上四、五個十分裝飾的女子不嫌擁擠,伊蓮娜用她清
脆的笑聲引導這群女人,無論誰說什麼,好笑的、不好笑的,甚至重複的笑話,她的笑都
能讓無關緊要的話變得十分幽默,彷彿這個世界貧瘠的只剩下快樂。
「要不是馬車搖晃,我還以為我醉了!」碧耶拉高興地喊,揮舞著手帕。「幸好那兩
個小毛頭沒跟來,不然我怎麼好好享受這段快樂時光──噢!伊蓮娜,真希望妳能一直留
在這兒。」
伊蓮娜眨眨眼,掩著嘴又笑了起來。「這真是太叨擾了,我可沒什麼理由……」
「妳太謙遜了,」另一個少婦說,「一樣的風景,有妳在就感覺特別美麗……難道妳
不想讓他也逛逛這片綠地?」
伊蓮娜假裝沒聽懂,不停地掩嘴笑著。
她知道這群人是安什麼心──誰不想把她昨晚和領主的約會聽個仔細?這是這地方前
所未聞的事,浪漫極了,他們像是頭一次把腳伸出家門外的孩子,好奇、興奮,把父母的
諄諄教誨丟在腦後。
她成了這裡每個女孩的夢想,美麗、端莊、優雅,無比的華貴,還有什麼比這更能
荼毒人心?這趟野餐遊簡直是愛慕虛榮的大遊行,早在大街上走的時候便極端引人側目,
他們這群是移動式的夢幻城堡,活生生的獨角獸!
伊蓮娜被自己滑稽的想法逗得哈哈大笑,其他人不明所以,但這股快樂的氛圍也讓
他們不由得地笑了出來。
這群人──掌握這塊土地上幾乎所有的財富與權力,坐享富貴──比誰都看中名分
,也比誰都謹守規矩,只要能勾著他們的鼻尖走,就能勾著全部的人走,而他們又是
仰賴著領主的恩澤所生,只要他一心向著她,伊蓮娜就沒什麼好怕的,就算有些難聽的
傳言也不足以動搖她的信心。
伊蓮娜敢肯定,尤其面前的這群人表現的殷殷切切,不斷地在討好她,不難看出,
領主由內到完全地屬於她一個人了。
包含她永恆閃耀的未來。
啊!夜晚,天氣這樣好,晚上的星星肯定明亮動人,城堡內應該有個專門觀星的房間
……伊蓮娜再度輕笑了起來,她勾勒出那幅畫面,星斗、暗室,以及底下大廳為慶祝戰勝
的狂歡會,興奮之情泡泡般地脹滿她的體內。
她忍不住唱起歌來。
草地上,馬匹三三兩兩地繞著馬車,閒散的馬蹄輕敲柔軟的土地,這是個連馬兒都能
感覺到愉悅的時刻。馬匹上,身著華麗的騎士裝模作樣的對馬車裏頭的人兒噓寒問暖,他
們的身上都帶有打獵用具,卻不齊全──那大多只是裝飾品,光看上頭繁複的足以影響使
用的花紋就略知一二。
茉莉的丈夫從沒離菲菲的那輛馬車三個馬身遠,茉莉不在,他感覺肩膀輕鬆了許多
,凱不在,他也不必對祖先的戰績侃侃而談……他壓根兒對此毫無興趣,或許和領主談論
歷史還有趣些,風流韻事嘛!只要那傢伙談起哪個君王如何如何,他就能依著那君王的
私生活評論一番,而且很有道理。
這裡的人都呆板的要死。他想,要是哪天他們真參觀王宮,大概會被那富麗堂皇又
奢侈又美輪美奐的裝飾嚇得咬舌自盡。
伊蓮娜的歌聲傳了過來,魔法,但不會有人懷疑,因為這聲音多溫柔、多美好、多
快樂……魔女的出征之曲,他早在年輕時代就聽過了無數遍。
他將馬匹微微轉向,再度靠近菲菲所在的馬車。
菲菲邊笑邊將簾幕拉開,使節的身影正好印入眼簾。
「笑得太厲害了,我們得透透氣。」她嬌媚地喊,引得後頭那兩個人訕笑了起來。
伊蓮娜的歌聲傳入菲菲的耳裡,盡管她還沒原諒她,冷戰仍在繼續,卻也不敵這樣一
個連千呎雪都能融盡的歡樂時光。尤其伊蓮娜的歌善於逗引春心,菲菲樂得讓使節為自己
狂送秋波。
靠近馬車門邊的那人將簾幕拉上,「曖!別急!」她嘻笑著,菲菲馬上紅了臉。
「哪有的事!」
「我的小女僕都看見啦!」未經世事的少女癡癡傻笑,「公主,妳真以為妳藏的多
好?」
菲菲瞬間嚇傻了眼。
看她這樣的表現,車內的女人又是一陣笑聲。
茉莉的丈夫對車裏頭的訕笑渾然不覺,伊蓮娜的聲音漸漸的微弱,最後和微風一起
融化在陽光裡,但它勾起來的那股情緒還在人的血肉中突突地跳動,他想起昨晚伊蓮娜
派人來勸自己收斂些,別跟菲菲搞那些五四三的,但他才跟一個粗毛沒禮貌又不知天高
地厚的小子有著不愈快──「不愉快」是他為了和野蠻人區分的用法,顯得豁達知理──
實際上兩人的爭執導致了許多俘虜死的不明不白,不過他才不在乎這些。伊蓮娜的口信
來的太是時機,他粗魯地打斷那人婉轉的勸告,這裡已經不是宅邸了,他仰望著魔女鼻
息的日子終於露出了一絲曙光:他在這座城堡裡受人景仰,受菲菲愛慕,連領主都對他
充滿善意,這是在國內遠遠不及的生活(盡管物質方面還有許多未盡之處),加上自從伊
蓮娜和領主交好之後,多少人來打聽消息,詢問那三姊妹的事……一時之間,他的話左
右人們判斷的依據,原本在尋歡場合練出的口才成了黏稠的蜜,封住這裡樸質人們的
耳朵。
在這裡,他才是個真正的男人。況且幹過這麼多誹聞醜事的伊蓮娜可半點勸說的資
格都沒有──才第一次獨處就把人誘拐到森林裡去,他和菲菲也沒這樣誇張!
「可是茉莉──」那人在被他趕出去前急忙忙地吐出茉莉的名字,使節搖著頭,改
要那位僕人去偷偷告知菲菲下次密會的地點。
深受伊蓮娜信任的傢伙,把這秘密交予他是再適合不過的了,雖然這泰半出自於賭
氣,也有著對菲菲忠誠的意思。
馬兒突然停下腳步,使節不滿的夾了腿,牠噠噠噠地在原地繞圈,眼看著馬車越走越
遠,他用手拍了馬背一下。
那匹馬噴了口氣,總算繼續前進。
剛才繞圈的時候他撇見了城堡,心慌意亂地,茉莉還在城裡,當菲菲在眾人面前笑
著說要邀請這位最小的公主時,他不禁捏了把冷汗。
他可不是壞人,著實也同情茉莉的處境,但他不能對自己的真心說謊,他的心在魔
女之屋裡沉睡了這麼久、被壓抑得這樣過分……茉莉太精明了,伊蓮娜雖然美麗絕倫卻
也同樣刁鑽,這樣的女人就讓別的倒楣男人去忍受吧!他只要菲菲,那雙充滿誘惑以及
滿懷崇拜的明亮眼睛,傻傻的、庸俗的,任他擺布。只要他們一行人還在這裡,茉莉就
沒有鬧大的可能,她明白自己的處境,永遠都把理性擺在感性前面……
看吶!連大名鼎鼎的魔女都只能用婉轉的話語對他說話,低聲下氣的求他別再這樣
愛下去,他怎麼能拒絕這千載難逢的偉大時刻?
馬兒繼續昂首闊步地向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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