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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十年接著抽出紙本資料，詳盡記載了男人就職的學校與住家地址、每天大致的行程。
這些行程都很規律，十年快速默記之餘，突然有個疑問：「你如何認定這些人是傑克會成
員？」
「我沒有要炫耀的意思，但大衛杜夫有沒有跟你提過我的背景？」姚醫生反問，「雖
然大衛杜夫很可靠，但在相識之前我先請人調查過可疑的對象，為此還賠上幾條人命。有
個小型徵信社受雇調查某個目標，結果在一個禮拜之間，員工一個接著一個消失。」
她放輕聲音：「全被滅口。」
「我知道那間徵信社，在業界非常有名。是群被目標反跟蹤都不讓人意外的笨蛋，幸
好你另外找更專業的調查。」大衛杜夫毫不客氣地大笑。
談話間一個青年上樓，倚在包廂門口。雖然青年端著三盤蛋糕，但絲毫不影響他敲門
。「姚醫生，來了怎麼不說一聲？這是特製的岩漿巧克力蛋糕。剛出爐，小心燙。」他將
三盤蛋糕輕放桌上，一人一份。
這個青年是標準的陽光男孩，耀眼的笑容跟適合拍牙膏廣告的潔白牙齒，體格高挑，
是喜好運動的人擁有的身材。襯衫袖子隨性地捲至手肘，手腕跟手指都是空的，沒有配戴
飾品。
大衛杜夫用叉子剖開蛋糕，濃郁的巧克力醬蔓延在白色盤面。他低呼著：「啊，瞧我
把蛋糕開膛了！」
「差勁的玩笑。」姚醫生取笑，「讓我介紹，這是店長以豪，這裡的蛋糕全都是他精
心製作的，泡咖啡的技術也是一流。」
「嗨，喜歡這間店嗎？」店長問。
「當然。」大衛杜夫叉起一小塊蛋糕，沾滿巧克力醬送進嘴裡。「甜度恰到好處。」
「其實還有一種吃法。」以豪從圍裙口袋拿出鹽罐，湊到盤子上空轉動瓶蓋。點點鹽
粒灑落在巧克力醬裡。「這是精選的玫瑰鹽，跟巧克力混合會有不同風味。」
大衛杜夫興致勃勃地嘗試，蛋糕入口後他立刻彈響手指，聲音比往常更加響亮。「這
實在是相當相當地不錯。」
「我幫你。」以豪同樣貼心地為姚醫生灑落鹽粒，姚醫生道謝後小口地品嚐。偶爾伸
手將垂落的頭髮撥後，露出耳朵。側面無可挑剔地迷人。
「你不吃嗎？」以豪問，十年不曾動過叉子。
「我討厭甜的。」十年很淡漠。他剛表示完對於甜食的冷感，那盤蛋糕隨即被大衛杜
夫端走，十年不解，大衛杜夫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他表示：「突然想收取報酬。你
明白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這款蛋糕是我的自信之作。我得先去忙了，你們慢用，有機會歡
迎常來光顧。」以豪微笑致意，返回樓下吧台。
大衛杜夫津津有味地品嚐原本屬於十年的巧克力岩漿蛋糕，幾乎是眨眼間的功夫將蛋
糕給一掃而空。「我猜我會成為常客。」
「老大不小了還這麼愛吃甜的，像個小孩。」姚醫生拿面紙抿嘴，擦去唇上的巧克力
醬。
大衛杜夫理直氣壯地表示：「甜食的美好不分老少，更不分國度，只有體會箇中滋味
的人才能明白。啊，我好像突然理解傑克會在想什麼了。也許甜食中毒跟殺人中毒根本沒
什麼分別。你想呢，十年？」
「也許吧。」十年其實在桌面下正用消毒酒精擦拭雙手。雖然以豪的談吐跟應對進退
無可挑剔，是個平凡人無誤，但十年就是忍不住起疑，以豪的「正常」實在過於完美。
他望向吧台，正好與抬頭的以豪視線相交，後者還以燦爛的笑容。
享用美好甜食的大衛杜夫相當愉快，在道別之前，他在「琴鍵」店外拿出香煙。暗紅
色的煙盒印著Davidoff的燙金字，這款煙同樣也叫大衛杜夫。大衛杜夫抽出一根煙，叼在
嘴邊點火，這一連串的動作富有節奏，彷彿爵士樂。
他從鼻腔將煙呼出，這是十年第一次看見他抽煙。
「你該不會想問，我為什麼不抽別款煙吧？」大衛杜夫似乎期待十年發問。
「你多心了。」十年完完全全不在意他抽哪款煙，這讓大衛杜夫有點失望。
「我先走了，等等有個病人要看診。很高興認識你，十年。」姚醫生與十年握手，離
開前她遞出名片：「隨時都可以聯絡我。」
十年接過名片，上面記載姚醫生的本名「姚可麟」，還有從業診所的地址電話。不過
重點是名片背後手抄的一串手機號碼，那是姚醫生的私人電話。
「希望你們可以合作愉快。」大衛杜夫抽盡最後一口煙，精準地彈進三公尺外的水溝
蓋。「接下來你要行動了，對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保重，自己小心。」大衛杜
夫擺擺手，慢慢走遠。
十年透過玻璃窗望進店裡，品嚐咖啡與蛋糕的客人、忙碌的店員、美好的咖啡香、舒
適的鋼琴音樂，「琴鍵」幾乎無可挑剔。
可是十年突然有股預感，某天自己還會重返這家店，而且絕對不是為了咖啡或蛋糕。
在店面前的十年理所當然沒有發現，那名從後門進入咖啡店內場、穿著宅急便制服的
男人。
是一如往常扛著大紙箱的收購商。
＊
盛暑逼人，不止的蟬鳴更是令人煩躁。三點之後，最高溫的巔峰已過，可是餘熱仍悶
在校園，困在這幾棟水泥建築之間。
時值暑假，操場空無一人，平常廣受學生爭奪的鞦韆靜止不動，只有影子隨著時間緩
慢而寧靜地拉長。
零星幾間教室的燈光亮著，與其他無人的教室相比尤其突兀，傳來陣陣講課聲。基於
求好心切的家長們的連署，部份班級打著暑期輔導的名義繼續上課。
其中一間五年級的教室裡，學生不時抬頭看向黑板，隨後埋頭作筆記。天花板的四盞
吊扇旋轉著，可惜只有讓空氣流通跟帶來微風的作用。
今年的夏天實在太熱，台北不只一次達到三十八度的高溫。幸好學生們足夠活潑好動
，還耐得住熱。
講課告一段落，張霖青闔起課本，在黑板寫下今日指派的作業──國語課文默寫、生
字簿、數學題本……洋洋灑灑好幾行。講台底下的學生們忍不住垮了臉。
「老師，功課太多了啦！」一個綁著雙麻花辮的女學生抗議。
「英文老師還要我們背課文，說明天的英文課每個人都要輪流默背！」另一個胖嘟嘟
的男孩跟著附和。同學們紛紛鼓譟，嚷著要減少作業。張霖青停下粉筆，轉身面向講台下
一票孩子們。
「拜託啦，少掉生字簿好不好，老師？」雙麻花辮小女孩懇求。
「或是不要寫數學！」另一個學生提議，教室沸騰起來，試圖討價還價減少作業。
張霖青不免苦笑，問著：「真的會太多嗎？」他環顧教室，卻無視不斷點頭的學生們
，視線落在靠窗座位的一名女學生。文靜的女孩氣質遠比同年齡的孩子更成熟。她發現張
霖青在看著，遲疑了一下，跟著點頭。
張霖青拿板擦劃掉一行字跡，算是妥協。「今天就取消生字簿，你們要好好背英文課
文知道嗎？不要讓英文老師跑來找我告狀。」
學生們歡呼，在張霖青的宣佈之下將課本跟作業塞進書包裡，終於盼到放學了。學生
們背起撐得鼓鼓的書包跑到教室外排隊，當然免不了嬉鬧。
張霖青催促還在收拾的同學們加快動作，邊看似不經意地經過那文靜女孩的桌邊。
張霖青手輕按在文靜女孩的肩上。文靜女孩抬起頭，因為害羞而泛起紅暈。張霖青關
心地問：「減少生字簿之後，作業就能應付得來吧？其實，我也不想出這麼多作業給你們
，可是有進度壓力。我得向你們的父母親交待。」
「謝謝老師。」文靜女孩小聲回答，繼續收拾。張霖青發現被收進書包裡的還有補習
班講義，看來文靜女孩放學後還得補習。
「原來你還有補習班的作業。雖然很辛苦，但將來你會知道現在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要好好聽父母的安排。如果有問題都能找老師商量，老師一定會幫你。」張霖青收回手，
女孩肩膀的觸感殘留在掌心，他慢慢地握緊，彷彿就此永遠保留。
張霖青到教室外整理秩序，等到學生們全部到齊後便帶隊下樓，送出校園。這是小學
老師的工作之一，現在老師不好當，雜務繁多，小學生也比以前難纏，天真無邪的保鮮期
比室溫裡的牛奶更短。
幸好，他帶的這班還算乖。隔壁班的班導師為了家暴跟逃學的學生煩惱，還得不定期
被教務主任約談。
張霖青倚在校門邊，雖然放學的人潮眾多，仍一眼看出文靜女孩。不如說，張霖青視
線只鎖著她。女孩子的發育特別早，瘦高的文靜女孩比起身邊的男同學還要高出半顆頭，
及腰的長髮隨著步伐微微擺晃，捎得張霖青心癢。
白色校服在午後四點的陽光照耀下更顯無垢，純潔得令張霖青幾乎感到心痛。
一陣風輕拂而過，張霖青彷彿嗅到文靜女孩的體香。他深呼吸，讓肺部脹滿女孩的氣
味，直到再也無法憋氣才慢慢、慢慢地從鼻腔呼出。是了，就是她了。
張霖青返回教室，在無人的教室裡不必再故裝不經意地走過，他可以明目張膽坐在文
靜女孩的座位，掌心摩挲光滑桌面，彷彿觸摸的是文靜女孩的胴體。他閉眼，無法自制地
沉醉在想像之中。
女孩的肚皮必定一點贅肉都沒有，肋骨跟腰間的曲線應該很明顯。胸脯會是什麼形狀
？現在的孩子營養豐足，說不定已經發育了？張霖青發出低沉的呻吟，突然按桌站起。
還不是時候。
不能對她出手，不是基於道德的考量，張霖青壓根不在乎是不是自己的學生。只要順
眼，只要能感受到初戀般那觸電而美好的悸動就行了。
文靜女孩不單是班上男同學爭著討好的對象，同年級也有不少暗戀者。等到未來完全
長成之後，她會好看得令同儕嫉妒、令周遭女性相顯失色。
張霖青之所以不能出手，是因為若班上的學生出事，他得負相關責任，任何一點不自
然都可能被懷疑。他不能賭，但可以等。
等到文靜女孩畢業，等她上了國中，又或者再壓抑些，等到高中時又會是不同的韻味
。張霖青能夠用這份期待壓抑住慾望，只為了最後收成的高潮。
他要親手剖開女孩，舔食她的眼淚與乳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