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屍
２４
「妳叫什麼名字？」「陳昭儀。」
「今年幾歲？」「三十四歲。」
「職業是什麼？」「護士。」
「家裡有什麼成員？」「我父母親和哥哥都過世了，我領養我的姪子一起生活，沒跟
其他親戚間有往來。」
「你的哥哥因為撕票案被處死刑？」「對，但他是無辜的！他被誣陷、他是無辜的…
…」
「認識這六張照片裡的誰嗎？」「陳得為是我的侄子，雙胞胎兄弟則只碰過面，其他
一男一女不認識。」
「妳怎麼碰到雙胞胎的？」「雙胞胎的弟弟扯下病患維持生命的儀器管線所在的醫院
是我任職的醫院，雙胞胎的哥哥倒在路邊被人通報送醫的醫院也是我任職的醫院。」
「妳為什麼知道陳得為在找雙胞胎？」「他看到雙胞胎的弟弟第一次被送到警局的新
聞的時候，反應很大，所以當第二次雙胞胎哥哥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我在醫院通報警察局
之前先告訴他這個消息。」
「妳幫助他？」「對。」
「妳知道陳得為在替誰工作嗎？」「不知道。」
「妳知道陳得為在做犯法的事情嗎？」「不知道。」
「妳知道妳協助陳得為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在犯法嗎？」「……」
「上樑不正下樑歪，陳得為就是最好的例子。」
＊
「你叫什麼名字？」「陳得為。」
「今年幾歲？」「二十六歲。」
「職業是什麼？」「我不確定該怎麼定義我的職業。」
「家裡有什麼成員？」「我的父親過世後，母親改嫁，我的姑姑後來領養我。」
「你的父親因為撕票案被處死刑？」「對。」
「那年你幾歲？」「十歲。」
「你當時的感受是什麼？」「很羞愧。」
「你後來怎麼會想要報考警大？」「想要將所有的罪犯繩之以法。」
「（切換靜音模式）」「他是被誣陷的，他是被你們弄死的，給他安了一個莫須有的
罪名讓他當替死鬼，你們到底是為了要包庇哪個了不起的人物，才這樣毀了我的家？你們
毀了我的人生！」
（錄音靜止一段時間）
「認識這六張照片裡的誰嗎？」「陳昭儀是我的姑姑。」
「你跟張鳳和是什麼關係？」「……」
「還是你習慣稱呼她叫芮塔？」「她還活著嗎？」
「你怎麼知道周翔泰是張龍和的？」「……」
「為什麼你跟芮塔在第一次遇見周翔泰的時候，沒有奉命殺了他？」「他罪不至死。
」
「如果他那時候就死了，芮塔也不會脫序，事情也不會演變到現在這種地步。」「芮
塔還活著嗎？」
「誰告訴你芮塔跟周翔泰之間的關係的？」「……」
「你知道你再這樣不配合，我隨時都可以送你的姑姑到監牢去蹲個幾年？畢竟她曾違
法幫忙將周永平運出來給你。」「不准你們動我姑姑。」
「誰告訴你芮塔跟周翔泰之間的關係的？」「關耀華。」
「誰告訴你那天晚上芮塔會到她跟周翔泰的舊家的？」「關耀華。」
「那天晚上發生什麼事？」「關耀華跟我解釋芮塔跟周翔泰間的關係，並且告訴我芮
塔很危險，關耀華說他不方便出面，所以要我到那裏幫助芮塔。但是我到那裡的時候，已
經有盯梢的人朝芮塔開槍，我護她躲過一劫後，她就自己進入屋內把我鎖在門外，後來就
是兩方人馬的槍戰，我中途從後方被人敲暈，醒過來之後就在這邊了。」
「你知道雙胞胎在哪裡嗎？」「你們沒有找到他們！」
「我們會找到他們，然後殺死他們，達到最一開始設定的目標。」「組織已經瓦解了
，這樣做還有任何意義嗎？」
「維持社會秩序是我們的責任，陳得為，是你毀棄了你應盡的責任和誓言，組織不計
你的出身栽培了你，你該對你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愧，你和你的父親一模一樣。」「我的父
親是冤死的，周翔泰跟周家兄弟更不該死，我對我那時候的決定一點也不感到後悔。」
「你在這個社會上已經沒有立足的地方了，沒有會敢用你這樣案底的人。」「你們打
算抹黑我？為什麼不乾脆殺了我？」
「不算抹黑，只是把你做過的事詳述在你歸檔在警局的案底裡，你的重要性太低，殺
了你沒有任何意義，只會多添麻煩。」「無所謂了，我只想知道芮塔還活著嗎？」
「這跟你已經沒有關係了，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看到張鳳和。」
＊
「你叫什麼名字？」「人死是會復生的。」
「今年幾歲？」「人死是會復生的。」
「職業是什麼？」「人死是會復生的。」
「家裡有什麼成員？」「人死是會復生的。」
「你認識張鳳和嗎？」「鳳和……」
「你看看這張照片，這個女人是你的妹妹嗎？」「鳳和！」
「那這對雙胞胎是你的兒子嗎？」「若芸……」
「若芸是你的太太嗎？」「人死是會復生的。」
「這個男人你認識嗎？」「人死是會復生的。」
「張龍和，你再裝瘋賣傻下去也沒有用，你妻子的屍體已經被火化掉了，就算你再怎
麼相信人死會復生的那套，沒有軀體靈魂也回不來了吧，你就帶著絕望到死吧。」「啊—
——」
＊
「妳叫什麼名字？」「有必要問這種明知故問的問題嗎？」
「今年幾歲？」「……」
「職業是什麼？」「跟你一樣。」
「家裡有什麼成員？」「我沒有家。」
「認識這六張照片裡的誰嗎？」「全部。」
「妳當時為什麼會力保陳得為入隊？大衛跟愛麗絲一開始並不看好他吧。」「愛麗絲
還活著嗎？」
「回答我的問題，妳為什麼會力保陳得為？」「他很簡單，我從來沒遇過這樣子的人
，我認為他進入團隊的話會很有意思，他絕對會完全信奉自己所相信的真理，並且徹底去
執行，但事實與他相信的根本天差地別，我很好奇如果有天，他自行挖掘到這樣巨大的反
差之後，他會如何應對。」
「是妳告訴陳得為他父親的事的嗎？」「是。」
「為什麼要告訴他？」「組織瓦解，我覺得我的時日不多了，所有知道他的事的人恐
怕都將要不在這世上了，我不告訴他的話，他將永遠都不會知道。」
「那不是很好嗎？」「為了一個錯誤的信念而奮鬥算好嗎？」
「妳是不是愛陳得為？」「我沒空花這種心思。」
「妳怎麼知道周翔泰是妳的哥哥？」「反覆拼湊起來的，畢竟他的模樣跟我記憶裡的
完全不一樣，是周永平告訴我周翔泰手上有的舊照片，我才領悟到他有整形的可能。」
「如果妳一開始不知道周翔泰是妳的哥哥的話，妳為什麼不殺了他？」「因為周永平
跟周永安。」
「什麼意思？」「一開始是因為陳得為的心軟，為了那對雙胞胎，放過了周翔泰。可
是後來在看過雙胞胎之後，我就決定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他們，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讀過我
的檔案，總之是我進組織的時候被下了很深的催眠，除了忘記過去的所有事情之外，我對
自我的樣貌跟我這個人也無法產生連結，也就是當我在鏡子裡看到我這張臉的時候，我並
不知道那是我。看到周永平和周永安的臉的第一瞬間，我卻起了一種很怪異的熟悉感，至
今我還是不大確定這件事，但我想我們長得簡直一模一樣，後來記憶恢復之後，他們兄弟
倆更是跟我記憶裡的我的哥哥長得一模一樣。就是那個怪異的熟悉感讓我下不了手，連帶
地周翔泰也一起放過，後來才知道他是我的哥哥。」
「那天晚上發生什麼事？」「我覺得我哥會在舊家，所以我回到那裡。才剛要開門就
發現有埋伏，應該是你們的人。陳得為幫忙掩護我，但我不想連累他，所以趁機把他留在
外頭，我進去以後，直覺認為我哥會在我母親的房間，打開後發現裡頭跟我離開的時候一
模一樣，床邊點著幾盞蠟燭，我母親以前躺的那張床上有一具長髮的屍體，周翔泰就坐在
床邊，因為他的臉跟我記憶中的我哥很不一樣，雖然我知道他就是我的哥哥，但還是感到
很混亂，那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讓我有點遲疑，正要叫喚他的時候，你們還是有另外
的人馬我不確定，衝了進來，朝他開槍，我看見他倒了下去，他還活著嗎？」
「我們不會回答妳的問題。那妳怎麼從陳得為那裡得到周永平的？」「用他父親的資
料換來的。」
「那怎麼找到周永安的？」「醫院發生那件事的時候，周永平跟周永安換了過來，我
在附近搜尋的時候，發現他的。」
「妳曾經一度讓周永安被警方帶走？」「對。」
「那後來又怎麼找到他的？」「……」
「陳得為招認是關耀華告訴他妳跟周翔泰的關係的，這件事是不是也跟關耀華有關？
」「……」
「妳愛關耀華嗎？」「不愛。」
「那為什麼不承認他背叛組織的事實？」「……」
「周永平跟周永安已經不在妳安置他們的那間旅社裡了，有人提早一步帶走他們，我
們懷疑是關耀華。」
「愛麗絲早就死了，關耀華下的手。」
「妳一直找不到害陳得為父親頂罪的人究竟是哪個高層，對嗎？那個人就是關耀華的
父親，他有嚴重的戀屍癖，尤其是小女孩的屍體，上層替他的父親掩護過好幾次，撕票也
是一種掩護的手段，只是那次那個小女孩的背景也很雄厚，一定要給她的家人一個交代，
所以剛好在附近的陳得為的父親，就成了代罪羔羊。」
「張鳳和，妳覺得戀屍癖會不會遺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