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晴朗的天空，漸漸暗下，她抬頭凝望著車窗外的灰濛濛。
「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公車上到站的廣播有些紛擾，卻還是蓋不過在她耳邊響起的聲音。
「我知道。」
「是我自己私心想陪你回家的。」方映緒一邊開口，頭卻沒有轉頭看他一眼。
何政憲愣了一會，反而越看不清方映緒的心思，明明當初說好做回朋友，不該是這樣
子的呀。
「對了上次……亦凡哥是不是都知道了……？」
他記起方映緒哭著探病的那一天，明明張亦凡應該要有許多疑問的，結果那天卻是很
淡然地跟他談起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嗯，知道了。」
「那……？」何政憲想起關於自己告白的事情。
「那件事我沒有說。」
她靜靜望著窗外不斷交替的景色，滴滴小雨劃過玻璃，長短不一，像她身上的傷痕，
於是她想起了她和何政憲上一次在雨中的對話，至今還深刻地刺傷她的心。
「喔……」
何政憲發現方映緒看上去無精打采，就只是單調地看著窗戶發呆。他想關心她，但他
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逾矩，拼命告訴自己，他們只是朋友而已。
「說謊真的好累。」沒頭沒尾地，她又開口，眼波始終望著窗外。
「嗯？」
公車不間斷地搖晃，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得忽近又忽遠。車上的乘客很少，他們才能
如此心無旁鶩地對話。
「我打算跟亦凡分手。」
這句話來得太突然，何政憲不知該如何反應。
「還有謝謝你一直這麼照顧我……也謝謝你這次安然無恙。」
「怎麼突然說這些……？」
她的反應很奇怪，唐突地說起一些不符她性格的話。
「只是怕以後沒機會說了。」
方映緒倔強地不回頭。只要一想到他差點就失去生命了，她就感到非常害怕。害怕他
還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就這樣從世界的盡頭消失了──
從前的她，從不畏懼死亡，可是她已經變了，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厭惡一切的方映緒
了，而這一切都是從擁有重要的人開始。
「也許晚了，但……我也喜歡你。」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何政憲完全不敢置信自己聽見了什麼。他輕拉住她的肩膀，發現
她的側臉早已被淚痕侵襲。
就算很開心，他卻也笑不出來，複雜的情緒在心裡交織，因為他們都成了壞人，踐踏
在別人幸福之上的壞人，但這一些他早在當初就已經考慮過了，只是這突如其來的告白，
是他連作夢都不敢想的──
「對不起……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傷害亦凡。」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可以聽出她
有多兩難。
「別哭了。」何政憲輕拍她的肩膀，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他能明白她的痛苦和猶豫，他也同樣心疼她。
「我能把妳剛剛那些話……當成是妳選擇我的意思嗎……？」何政憲戰戰兢兢地開口
，對上她浸滿淚水的眼眸。
「嗯……」
她早已是藏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再壓抑自己又有何用呢？
「我不會讓妳失望的。」
何政憲堅定地握住方映緒放在腿上的手，這又讓她的眼淚失控。她知道自己非常自私
，但還是必須對張亦凡坦白。
窗外的水滴逐漸掩蓋她的所有視線，她也同樣用力地牽住何政憲的手，十指交扣。
極樂說得沒錯。
人到底都是自私的，明明知道是不對的路，卻仍執意要走下去，無論這個選擇會傷害
到誰。
當他們選擇誠實面對自己的同時，就已經沒有後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