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老師離開之後,她乖乖的到港口斜面石子地上坐著哭,聽著浪濤聲一波一波的拍打著岸邊
,心情卻怎麼樣也平靜不下來。她抱著自己的膝蓋,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才要停止淚水,大
家才不會在她回去的時候盯著她看。
海潮聲好吵。
她為什麼要這麼衝動,非得要自己特地走這麼一趟然後被甩呢?安安靜靜的待著不好嗎?
她今天明明就滿腹的委屈,需要他安慰的,但是她沒有告訴他她被人潑了茶水,還出言羞
辱。她甚至沒有求他留下,求他理解她的痛楚。
他是嘉惠口中說的那種大人。因為擁有的煩惱太多,不是像她這個年紀,可以單純的因為
喜歡因為衝動因為不由自主而接近,又因為與預期有落差而分開。她居然還妄想她有機會
可以改變他。
真傻。
所以老師說過,要她不要接近他的。他一開始就說明過這場遊戲規則,是她自以為會有什
麼不同。
結果就只是什麼都沒有改變而已,代表她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人。
詩詩不怪老師,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她不後悔,她早就知道跟老師在一起會很
辛苦,原本只是好奇,但是越來越認真,最後竟也變成了如此無法自拔的糾纏。
她沒想像過愛一個人是這樣的。一直都以自己為主的世界,突然擁立了別的主人,使得她
找不到原本的自己。她以前認為那種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愛情很蠢,那種每天都是他他
他,忘記也失去了自我的女人很傻,沒想到卻又被自己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甚至老師還沒碰她呢,連說這個男人是騙我的身體的機會都沒有。本來的溫柔如今看來根
本是屈辱,她不禁問,這段感情到底是算什麼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朝她走了來,轉頭一看就看到了逸書那頭紫
色頭髮,他的頭髮在路燈燈光下有些紅紅的。他坐到她的身邊,「隔壁民宿的老闆問我說
妳是不是想不開,要我去把妳打撈上岸。」
他的語氣閒適,感覺滿不在乎。她很感謝他這樣說話,要是他馬上過來抱住她,詩詩一定
會哭得更厲害。「逸書。……我都不知道我來這裡做什麼……」
「但妳還是來了,很有勇氣啊。」拍拍她的頭,這小丫頭就哭得更兇了。「不來妳只會一
直想著念著而已。不是嗎?」
「我好像不夠資格幫助老師……。」詩詩說。
「我不是說了嗎?不是妳的話,也沒有別人了,或許他就是不能被任何人幫助或拯救的,
或許他就活該一個人。」逸書看著被海風吹亂頭髮的詩詩,她看起來這麼無助而惹人憐愛
,李承佑一定是傻了才會放這個女孩一個人在這裡哭泣,他有他的問題,難道她就沒有嗎
?真是個自私的傢伙啊。
「不要這樣說啊……」詩詩扁著嘴又哭了起來,薄外套的袖子因為抹臉擦淚,弄得又是鼻
涕又是眼淚溼答答的。「我想要衛生紙。」
「沒有這種東西。」逸書忍不住看著這小丫頭笑了起來。「別哭了,會想抱妳的。」
「好啊。」詩詩說。
「好什麼?」
「給你抱啊。」詩詩站了起來,甚至很大方的將雙手展開,逸書的臉就這樣僵硬了起來。
「說話要算話。」
「妳這奇怪的孩子……」逸書笑了起來,輕輕一拉她的手,這小丫頭就用力的跌進他的懷
中,臉頰差點撞上他的鎖骨,使得他的味道輕易的侵略進詩詩的腦門中,即使被這裡的海
風稀釋了些許,仍然有很甜蜜的香氣,「妳是在利用我給妳療傷嗎?」
「對不起……」可能是被逸書的認真表情給嚇到了,詩詩有些吶吶的。
「膽小鬼。」還是貪圖了一下她的香氣。因為知道是趁人之危,因為知道這丫頭根本不是
真心的,所以逸書試圖冷靜的拉她起身。「我們回去吧。」
「嗯。」
回到房間裡頭,逸書先讓詩詩洗澡,正在地上打算打地舖的時候,她洗好了澡出來,粉嫩
的臉龐帶了些許紅暈,或許是哭腫了的緣故,然後及肩的髮梢還有些水珠,帶著沐浴後的
清爽,他看了她一眼便別過頭去。「我跟他們多要了一條薄被,這樣我睡地上就好。」
「不用了,我說要給你抱了,一起睡床上吧。」爬上床的詩詩的眼睛仍然哭紅著,「就當
我是利用你吧。」聞言,他皺起了眉頭,眼神變得有些銳利。
就在兩人僵持著沉默,這時候有人敲門,「叩。叩。叩。」似乎是承佑拿了薄被過來。
「是承佑。」逸書斂起笑容,危險的瞇起了眼睛,「再給妳一次機會,別再對我說這種話
,妳不知道我忍得很辛苦嗎?」
「不要,我不是膽小鬼。」詩詩沒有看著他,她只是閉上眼睛搖搖頭,坐在床上有些不安
的動來動去。
逸書爬上床撩起了她的長髮,正要吻她的時候,清楚的感覺她瑟縮了一下。根本在害怕著
,為什麼這傢伙還要這麼逞強?他嘆了口氣,「算了……」
「別走……」詩詩抓住了逸書,緊緊的抱住他,明明身子還顫抖著,她卻還是想將自己投
身進入他的懷抱之中,她緊閉著雙眼勾住了他的頸項,輕輕覆上這個男人的唇。
他的吻比她想像要來得溫柔,當她偷偷睜眼看他,發現他魅惑而美麗的半張側臉竟是充滿
了痛苦。他的聲音少了平時的餘裕,粗啞而低沉,「不要看。」
詩詩摟緊了他,也夾緊了他的腰,感覺他倒抽了口氣,兩人在彼此有點緊繃涼人的疏離感
與火熱的性愛之間,倉皇的抓著彼此,取得一絲絲的認同與關愛。
外頭的聲響安靜了,可能承佑已經走了。
詩詩沒想到他是這樣顫抖著,焦躁的,幾乎恐懼的。她像是第一次透過了身體看見了他那
個無依無恃的靈魂,他不是個小惡魔,至少不是故意要使壞的,擁抱的時候他純淨的幾乎
透明。他是認真的喜歡她。
甚至他不想要探詢更多,如果不能淺嚐即止就會無法自拔。
詩詩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心裡只覺得更加難受。她做錯了嗎?不該這樣的嗎?明明這件
事情與他無關,為什麼要連帶的傷害逸書?但是他的反應竟是她所喜愛的,他的激動與焦
躁是恭維,他的熱情與溫柔是讚美。
他能夠給她這個時候最需要的虛榮。即使兩顆破碎的心根本彼此無法實質的互相安慰,只
能用熱情彼此傷害。甚至還要假裝卡在其中的現實問題都不存在,假裝他們擁有彼此,就
算醒來之後什麼都不會剩下。
她又重蹈覆轍了呢。沒有將自己的給重要的人,失敗了,找到了隨便的安慰。還沾沾自喜
呢。這份情感上的虛榮到底算什麼?能夠安慰得了她什麼?即使悸動過激動過,涼下來的
體溫又算什麼?
回到台灣之後,詩詩將戒指放在櫃檯的桌上,從工作室離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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