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麗郡主雖然年方二十,長途跋涉的經驗已然不少。然而這趟押解倉
央嘉措前往北京的旅途,卻可說是她一生中最難捱的一段時日。
七月初,郡主一行人從拉薩啟程,足足歷時四個月才終於進入青海道
的地界。十一月雖然還未進入隆冬時節,但日夜溫差極大,正午時分
能熱得人皮裘都穿不住,夜晚卻寒唚唚、把人凍得皮開肉綻。沿途猛
烈的狂風與沙暴也殘酷地折磨著每個人的意志。
「郡主、郡主……?」呼和用手在郡主眼前不停揮動了足有快一炷香
的時間,她這才好不容易回魂了。本來依呼和宮婢的身份,自然是沒
有資格跟主子一同乘坐馬車的,但旅途無聊,兩人又是一向情同姊妹
,呼和便總陪著郡主坐在車裡解悶。
「……怎麼了?」郡主蹙著眉問呼和。
呼和叨念起來:「打從動身開始,郡主天天蹙緊眉頭、拉長了臉,您
可不能再這樣下去啦。再這麼下去,皺紋都憋出來了,您這才多大點
年紀?還沒嫁人呢。」
「呵,我有什麼法子。」郡主心不在焉地輕嘆一聲,只望著車窗外無
邊無際的黃沙又發起呆來。
「郡主,您……其實一直傾慕著那位公子罷?」呼和小聲問出口,郡
主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
「您的心思、呼和都瞧在眼裡,郡主為他跑這一趟已是情深意重,可
別再多操煩了。」
郡主懶懶地答道:「叔叔的手下盯著,左右我也放不了他,妳擔心什
麼?」
呼和馬上像抓到了把柄似的:「您沿路一門心思不就是全在琢磨著怎
麼放走公子?」她急得兩手亂搖,「郡主千萬不可啊,若您真如此,
可汗肯定要降罪的。」
「郡主,您死了這條心罷。」呼和苦口婆心地勸慰,「就退一萬步想
,公子雖然樣貌好看、卻偏偏是個喇嘛,娶不得老婆。就算到北京被
判無罪,也不能跟郡主結親。樣貌好看又有才情的公子多了去,郡主
有的是本錢好好挑,只別鑽牛角尖了。」
「狂風來啦!狂風來啦!」忽然窗外一陣飛砂走石,侍衛們喊將起來
。掀開車簾只見到天空烏沉沉一片,風沙大得睜不了眼。今日是沒辦
法再往前走了,只看在哪裡打尖。
天象壞得嚇人,郡主一懷憂思就連呼和也無法傾訴,心緒十分灰敗,
只覺得自己現下一顆心有如黃連,滿滿全是吞不下又吐不出的各種苦
楚。然而此時此地,若與拉姆相比,郡主竟可算是如在天堂了。
※※※
那天夜裡,倉央就這麼拋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拉姆像一只被棄置
的鞋子似的孤孤單單在原地哭得無法自已。更糟的是福無雙至、禍不
單行,很快就有人找上她來。
「兀那乞丐,不久前那煙花是你放的?」一個滿口黃牙、五大三粗的
蒙古大兵拿著長刀朝拉姆走來。
拉姆這三夜施放煙花時,盡量選在不同的地點,然而都離哲蚌寺不遠
。今夜此處是個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地,沒想到這個蒙古大兵卻注意到
煙花,因為擔心是倉央黨羽的信號,所以特地過來查探。
大兵本來還擔心有埋伏,走近一瞧,發現拉姆只是個瘦弱的乞兒,登
時放下心來、大聲吆喝:「快說,那煙花是不是你放的?你在跟誰傳
遞消息?」
拉姆一則聽不懂蒙語,一則剛聽完哥哥的死訊,嚴重刺激之下只覺得
了無生趣、唯求速死,哪裡還會怕他?完全恍若未聞,呆若木雞地坐
在原地。
「咦,仔細一看、長得還挺清秀……」蒙古大兵見拉姆不說話也不抵
抗,便挑著她的下巴審視了一番,見她身板兒十分單薄,又伸手往她
胸前一摸:「嘖嘖,是個女孩!老子今日豔福不淺吶、哈哈哈哈。」
蒙古大兵本來以為能抓到倉央黨羽的線索,想獨占功勞,因此自個兒
過來。不料居然在這裡撿到一個現成的小美人兒,雖然沒得領賞,卻
可大大快活一番,這可真是走運啦!他立即把刀放在一旁、滿臉淫穢
地脫下褲杈……
拉姆原以為馬上就會變成刀下亡魂,只像個活死人似的淚流不止,沒
想到大兵沒動手殺她,卻反而脫起衣服來,這下子她才慌亂地掙扎起
來:「你……你別過來!」
「好久沒有……大爺早就悶得慌,這可真是老天送的大禮,哈哈哈哈
。」大兵粗暴地用自己的身體壓上來,他一說話、滿身的惡臭加上一
股嘴巴吐出的腐敗氣味兒,引得拉姆中人欲嘔。
她拚盡全力反抗,然而大兵的身子實在太沉了,一隻粗如樹幹的大腿
就壓得她喘不過氣,大兵急吼吼地刺入拉姆的身體,她發出了異常淒
厲的喊聲,彷彿整個人被一柄刀從中刺穿又撕裂開來。
她不斷地轉身想逃卻起不了身,大兵歪著龐大的軀體貪婪地想更進些
、更深入些,拉姆伸長了手指、好不容易搆到了大兵放在一旁的配刀。
她連想都沒有想,拿起來就捅進了他的身體。「你……你個賤女人…
…」那蒙古大兵一瞬間疼得五官皺成一團,表情也立時猙獰起來,雙
手不住地扼著拉姆纖細的脖子、想殺了她。
前一刻拉姆以為自己是真心想死的,但到了吸不著氣時,她才真真切
切地發現,這具身軀自有意志、『我』不想死、『我』還想活!
蒙古大兵的手愈收愈緊,拉姆使盡吃奶的力氣也掙不過他,心裡急道
:「這個人怎麼還不快死?」忽地一道靈光閃過,她想起曾聽人說過
:若是中刀將死之人,千萬不能把刀拔起,否則那人就會立時氣絕。
拉姆的頸骨咯咯作響、幾乎快被扭斷,她又踢又推地試圖移動身體,
拚命伸長手去找那柄刀的位置、用力一拔!
血像噴泉一樣濺得老高,蒙古大兵黝黑的臉霎時沒了顏色、手也無力
地鬆開,氣絕。
間不容髮、九死一生。拉姆贏了、她活下來了,為自己這具被玷污了
的軀殼所救……她在寒風中淒厲地大笑起來,那麼傷心的笑聲、就連
荒原上的野草都不忍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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