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
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莊子‧齊物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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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囉,大家好、打家豪,摳內擠挖,終於到了周末晚上,想必各位都有安排好的行程,結
束了一天/一周辛苦的工作,可以好好放鬆,進行娛樂。今天晚上輪到我來說故事了,嗯
?不認識我?哈哈,別開玩笑了,我們不是才剛見過面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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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是誰?喂、先等等,是我啊,ㄨㄛˇ我,諸君難道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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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好啦,就是在圖書館天台上頭XX未遂,然後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淵仔、林士淵啊!想起
來了嗎?呼~~~我就知道各位肯定還沒忘記...,喂、等等等!先別報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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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這樣的,被那個女孩扁了之後,腦袋清醒了不少,還好他們沒報警,連警衛也只用
夜晚擅闖閉館的圖書館,口頭告誡了事。
後來我去了好幾次諮商中心,也去慈濟看精神科、身心科,醫生說我是「思覺失調症」,
症狀包括妄想、思維障礙、幻聽、社交功能障礙、抑鬱,還有一拖拉庫的精神問題,哇靠
,未免也太準了吧,比那些星座專家預測運勢還準確。不過,稍微讓我有疑問的是為什麼
是思覺失調呢,不是人格分裂,不是是多重人格,像《二十四個比利》那樣子比較酷啊!
總之後來爸媽從醫生那裡知道我的狀況,十二月後我就暫時休學返家治療了。
治療過程漫長繁瑣,每周二去台大回診啦、紅色藥丸超級苦啦、護士(註:護理師)若隱若
現的內裏啦,這類細節不多提了,那不是重點。今天要來跟大家講的故事名為《漂浮》,
是我在休學養病的期間,發生的奇妙經歷,以下內容乃個人親身體驗,絕無造假,故事中
出現的人、事、時、地、物,皆有所本,可證我所言不虛:
休學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因為怕我惹事,所以我被限制待在家裡,平日除必要的出門買午
餐或是回診,基本上不會出去外面,連假日也一樣。
爸媽都出門上班後,家裡空蕩蕩的,好像會有幽靈出沒似的。我躺在床上、客廳的沙發上
、或是在書房的木地板鋪上巧拼,哪兒也不去,靜靜的、靜靜的,看著日光燈管冥想,思
索人生哲理,身體慢慢地漂浮起來了。
當然,人體是不可能憑空飛起來的,連我這個「病人」都知道這層道理。所以,所謂的「
漂浮」,是指意識脫離了身軀,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首先我突破肉體凡胎的桎梏,看到自己的身體躺在原位,兩個耳朵、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一個也不少,還是那張帥臉,整個人安詳地睡著。然後意識飛了出去,穿過牆壁,飛到
半空中,看著房子逐漸縮小,居住的城鎮星羅棋布,看到山脈的另一端,浩瀚無垠的太平
洋海水!意識體不斷飛升,還在越飛越高,彷彿永無止境般。
最後,終於飛到了外太空,我的意識在大氣層外,在碎‧成‧塊‧塊‧的月亮殘骸上,觀
看星球的運行,流轉了億萬年的歲月時光,超越了時光限制,到達了佛家「悟道」和「涅
槃」的境界...!五十億年後,孕育我們星球生命的太陽,將因為內存的氫燃料耗盡,轉
變成紅巨星,體積膨脹,依序吞噬掉水星、金星,最後輪到我們居住的星球。此刻的太陽
,已經不再以光和溫熱庇護一切,反而在生命即將燃盡的時刻,殘忍地奪去曾經賜與的東
西。不過在末‧日‧審‧判之前,星球早已因為高溫,海水被蒸發殆盡,海‧枯‧而‧石
‧爛,生態系統崩潰,變成一顆充斥高熱,徒剩死亡的行星。
那種感覺超脫所有塵世的羈絆和煩惱,好像要和星球,和整個宇宙意識合而為一,羽化而
登仙一般...!等等,你們那是什麼表情?覺得我在唬爛?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有按時吃
藥!紅色藥丸和藍色藥丸,吃了藍色那顆,吃錯了?紅色那顆很苦ㄚㄚㄚ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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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我卻一夜未眠,睡不著覺。
十二點一到,窗外準時傳來「劈哩啪啦」的煙火聲,應該是鄰居放的吧。ㄚ肥給我發了訊
息,說新年快樂,多虧他還記得我,基於禮貌,給他回了同樣的內容。
那件事過後,我感覺跟班上的疏離更強了,連去上課都可以感覺到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那些螫人目光、各種猜忌懷疑實在令人受不了,如果再這樣下去,遲早還會發生一樣的事
情吧。所以我跟爸媽說想休學,半年或是一年後再回去學校。起初他們不肯,不覺得「思
覺失調」有嚴重到需要休學,或者該說,他們不相信自己的小孩得了精神病,說出去給人
知道,會有多丟臉?我只是在裝病,逃避學校、課業和人際關係罷了。最後在我的強烈堅
持下,爸媽還是在同意書上簽字了。
回到西部後,有一段時間我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沒有該去上的課、該完成
的報告,人際關係歸零重來。醫生說我感到煩悶、躁鬱的時候,可以寫點東西來抒發情緒
,那個白癡,真的是台大畢業的嗎?我又不是中文系或是文學系,要寫什麼?看看那篇
《漂浮》,寫到後面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寫什麼鬼,ㄚㄚㄚ末段直接用藍筆亂塗,把整頁
筆記本畫的面目全非。心情更加浮躁,一點屁用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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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卻睡不著。滿腹心思無處宣洩。
房內的時鐘「滴答滴答」作響,秒針以固定、穩定的頻率,每走動一格都大聲踢正步,報
數:「1、2、1、2...」,聲音回響在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特立獨行。但我並不覺得吵
,不會妨礙睡眠,是故意選用那個時鐘的。說起來有些難為情,小時候我很害怕睡覺,不
是怕黑、不是怕一個人睡,而是更深層更深層的因素──覺得會不會有天睡著了,不再醒
過來,永‧遠‧的‧睡‧下‧去,就像‧死‧了‧般。
閉上眼睛睡覺後,大腦停止了思考,「我的」意識外的世界還繼續存在嗎?有任何方法確
保「我」能再次醒過來嗎?
沒有吧。就像小時候過年領到的紅包,被爸媽以「先幫你存起來」的理由收走,卻如露水
消失在朝陽底下般,承諾轉眼成空。放諸四海,沒有人可以給出有力的諾言。
繼續深入想下去,只覺恐慌襲上心頭,呼吸變得急促。沒有人可以控制睡眠,睡夢中會發
生什麼事情都屬未知,這讓我覺得很不安,最終得出一個結論:睡眠=死亡(睡眠等同死亡
)。
想到這種可能後,我就害怕的睡不著,與睡意作生死搏鬥。
但再怎麼怕,終歸還是要睡覺,還是要面對空無虛幻。我的因應之道就是買了一個會滴答
作響的時鐘,在黑夜中,只有一個人,身處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沒有的虛無之地,只要
持續聽見「滴、滴、滴...」的聲音,就知道外‧頭‧的時鐘發揮功用,恪盡職守的正步
前進,世界像平常一樣,正確無誤、分毫不差的運行。證明我的‧人‧格‧還‧在,能思
考、能做判斷,尋著那聲音,也能找到回去的道路吧。
如此安心信賴的感覺,使我能夠放心的進入夢鄉。
在床上翻來覆去良久,想了好多事情,學校啦、治療師啦,總是睡不著,覺得自己又開始
在幻想一堆有的沒的。比如說覺得剛剛好像有地震,床板輕微晃動了一下,用詩意的語言
來說,整座島嶼被夜的幕紗籠罩,隔著紗幕,被‧人‧溫‧柔‧的‧摸‧了‧一‧下,從
中傳來的寒意深入星球內核,讓亙古綿長的山脈打了個寒顫、哆嗦了一下。
從床上起身,看了看手機時間,約莫凌晨三點。沒想到已經過這麼久了,看來今天晚上將
睡意交易給了魔鬼。
我悄悄的下樓,思忖著應該不會吵醒爸媽,來到客廳。
原本打算看看手機,滑個神魔之類,不過中華電信的網路好像“又”被鯊魚咬壞了,真是
不中用。我打開電視,快速的調到靜音,隨便轉了幾台,開了藍光播放器,選了老片《魔
鬼終結者2》播放。這部電影我看過很多次了,故事非常熟悉,但是很喜歡重看,Edward
Furlong演的小約翰康納身上有股令人著迷的氣質,真難想像出演時他年僅14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