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破繭而出
「再不把她弄出來,會死喔。」夜瞳對艾芸戲謔地說,有點興災樂禍的味道。
艾芸自然是心急如焚,只是眼前還有幾個危險人物存在,就算夜瞳沒有敵意,但谷震天就像是一條受傷的毒蛇,正因為他快死了,隨時可以拼了老命,是個危險的威脅。至於陰山部隊的軍師,在谷震天被雪瞳的本命樹所傷後,就被谷震天給吞食了,這讓谷震天的傷口加速癒合。
谷震天也是一邊在提防著艾芸,同時一邊修復著受傷的部位。對他來說時間很寶貴,但此時有必要花一點時間拖延,他說:「看來我們都輸了。」
艾芸說:「我可從來沒想跟你比。」
谷震天說:「既然本命樹已經選了新的容器,我們的命運也就都注定了,那就是死亡。」
艾芸心想,以她的狀況早晚要死的,能活到現在已是奇蹟,況且還能再見到女兒一面,她更是感到萬分滿足。只不過她仍在心中堅定地告訴自己,即使要死去,也絕對不是現在。
「喂!木頭人,」夜瞳對著谷震天叫喝,然後說:「會死的只有你喔。」
夜瞳剛說完竟猛一閃身,唰地一聲,兩根手臂粗的木樁接連從她背後如閃電般破空而至,一支木樁瞬間刺穿谷震天的胸膛,強勁的力道更將他順勢帶起,硬生生地筆直刺入本命樹的樹幹,緊接著另一根稍慢的木樁再往他肚子上狠狠釘入。
一時鮮血、落葉以及木屑紛飛,緊接而來又是濃郁的腐朽腥臭,谷震天的雙手疲軟地垂下,只見他的雙手呈現兩把斧頭的樣貌,顯然他剛剛正計畫要動手殺了艾芸與夜瞳,卻沒意料到會被天外飛來的木樁給破壞了。儘管他此時被釘在樹幹上,已失去行動的能力,但竟然還保有意識,他的雙眼感覺即將要爆炸開來,目光直直射向夜瞳背後的漆黑夜幕裡。
樹蛹受到這波衝擊,綠光的明暗替換變得更加劇烈,而在蛹裡面拼命掙扎的雪瞳卻顯得越來越無力。
就在此時,樹妖型態的慕天與呂東亭從黑暗中走了進來,慕天的胸口泛著綠光,同樣以極快的速度忽明忽暗,彷彿是在與雪瞳所在的樹蛹相呼應。他手中還握著一根木樁,指向夜瞳蓄勢待發。很顯然剛剛的兩支木樁,一支是要賞給夜瞳的。
「艾芸!」呂東亭一見到艾芸便想衝上前,但他卻壓抑住內心的激動,最後只停在艾芸面前二步的距離,因為他看見頭上那忽亮忽暗的大綠燈籠裡,有著他熟悉的影子,如幻燈片般顫動掙扎,似乎想表達對生命的最後堅持。他焦急的淚珠悄悄從眼角冒出。
呂東亭發現艾芸也在哭,她任由淚水恣意滑落。
「來不及了。」艾芸說:「雪瞳她已經被本命樹回收了。」
「怎麼會這樣?」呂東亭說:「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慕天還未卸下對夜瞳的防備,高舉的木樁就要射出,夜瞳見狀急忙大喊:「等等!」
慕天最後想收手卻也慢了,木樁已脫手而出,只不過因為最後反悔的勁道,讓木樁稍稍地改變了方向,只見木樁唰地一聲從夜瞳的耳際擦過,又射進了谷震天的胸口,谷震天悶哼一聲,這下連怒目圓睜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的頭軟癱在木樁上,已然昏厥過去。
慕天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嘯,那是變成樹人後話語,儘管沒人知道他在喊什麼,卻都體會到那中間的憤怒與悲淒,隨即慕天手裡又生出了一根木樁,再次指向夜瞳。
「我想,你還是變回人形會比較好溝通。」夜瞳說。
「你有辦法?」呂東亭說。
「不要相信她。」艾芸說。
「真的不想知道?這可能是唯一的辦法喔!」夜瞳語氣一派輕謔,指向頭上的樹蛹,接著道:「而且,剩沒多少時間了喔,萬一樹妖『轉生』完成,就真的沒辦法了呢!」她說完後見眾人仍在思考或猶豫,便又對慕天說:「那好吧!算了,你要射就射吧!反正也不會死,只是痛一下而已,正好我累了,乾脆學那老頭睡個覺。」
慕天也感覺到時間的急迫壓力,立刻變回了人形,他冷靜地說:「你說,什麼方法?不過一旦被我發現你說謊,我會把你殺了。」
「其實很簡單,只要換個容器就好了啊。」夜瞳說完,艾芸似乎才恍然大悟。
然而呂東亭跟慕天卻沒聽懂。慕天說:「什麼容器?」
夜瞳翻了個白眼,然後邊嘻笑著指向自己。
「喔!對!如果雪瞳是容器的話,你應該也是,畢竟...畢竟...」呂東亭後面的話始終無法說出口。
「因為你們是姐妹?」慕天問。
夜瞳見呂東亭生硬地吞下沒說出口的話,收起了嬉笑的面容,說:「嘖,如果是因為姐妹的關係那就好了,這樣就不會有人跟我搶『轉生』了,可惜,這邊還有兩個破罐子。」說完她的眼神瞥向艾芸與谷震天。
「原來如此,只要跟這樹妖有關聯的都是候選人嗎?」呂東亭說。
「對啦!」夜瞳不耐煩:「你們要不要快點決定?」
「既然你這麼想當容器,你怎麼不自己動手?」慕天問。
「可以的話我早就動手了。」夜瞳接著氣勢收斂許多,說:「因為我一個人的力量不足以把她拉出來。」
聽到有辦法救出雪瞳,艾芸跟呂東亭不自覺靠近了一些,兩人視線交會卻又立刻錯開,他們心裡都燃起了一線希望,或許是想第一時間與家人分享,但又覺得有幾分尷尬。艾芸接著問:「我們要怎麼幫妳?」
「你們知道,這些神木的弱點嗎?」夜瞳說。
「本命樹的弱點?」呂東亭回應:「砍掉它?」
「你是不是想害死你女兒?」夜瞳說。
艾芸聽完也狠狠瞪了呂東亭。
慕天這時卻想到平常玩的遊戲裡,都會有屬性相剋的屬性,木屬性會被火屬性克制,脫口說:「燒它?」
呂東亭與艾芸正想出聲叱責,夜瞳卻說:「哎呦!不錯喔!不過不是要真的燒死它,而是要讓它覺得『出問題』了。」
「什麼意思?」慕天問。
「簡單講就是讓它覺得現在的這個容器有問題。」夜瞳說:「它現在正處於轉生的過程,一旦出錯它就會死,所以它會很謹慎。」
「妳怎麼會知道這樣做一定有用?」呂東亭問。
「我可以花很多時間告訴你我是怎麼知道的,但到時你女兒也完全變成樹妖了喔。」
慕天說:「沒時間了,快點告訴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吧!」
夜瞳說:「我需要燃料。」
「什麼?!講了半天你根本沒有燃料,那燒個屁啊!」呂東亭覺得有點被耍著轉的感覺,臉上浮現微慍之色。
夜瞳笑瞇瞇地看向慕天,說:「我們這邊不是有隻可愛的小樹妖嗎?」
「我?」慕天覺得有點驚訝,說:「所以你要燒我?」慕天雖覺得此法有點跳脫思考,但他心裡早就做好犧牲自己來救雪瞳的打算了,於是說:「沒關係,只要能救出雪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你想到哪去了,我可不是要把你整根燒死,」夜瞳抓抓頭,說:「看來你還沒發現,你知道樹葬時燒的粉是從哪來的嗎?」
「你的意思是我能做出粉來?」
「不是誰的粉都可以,只有你才行,」夜瞳邊說看了一眼雪瞳的蛹,閃爍越加急促,接著對慕天說:「我直接說重點了,你變成樹妖後,找一下身體裡面,有種黑色粉末,把它們挖一些出來給我。」
慕天聽完點頭,轉眼間已變成樹妖,他閉上眼睛開始讓心思在身體內流竄,他自從可以變身以來,已經慢慢與這個身體協調,他發現只要掌握身體內某種物質的流動脈絡,就可以隨心所欲控制身體每一寸細胞,真要比喻的話,那感覺大概就像是人類的血液,只是變得更加可控,能力更加強大。
沒多久慕天突然尖嘯一聲,眾人受到驚嚇紛紛作出防禦姿態。
呂東亭擺手示意眾人別動,說:「我想他是說他找到了。」呂東亭不知為何特別懂慕天變身後的每聲尖嘯代表的意思。
緊接著從慕天口中開始發出沙沙聲響,由於夜色太暗,必須在他的胸口亮起時才能看見,有一道黑色的砂瀑,正從他的嘴中噴洩而出。
呂東亭想上前查看卻遭到夜瞳制止,只說:「別靠近,這東西對人不太好。」
接著夜瞳走上前,彎腰掬起一把細砂,開始在手中搓揉。夜瞳本來就是全黑的膚色,手中開始搓著黑色細砂後,卻令人有種越來越黑的錯覺。
呂東亭始終沒有看出變化,不免著急地與艾芸說:「沒用?」
夜瞳喊:「仔細看!」
這時呂東亭與艾芸才又更靠近夜瞳,這才發現她早已全身大汗淋灕,搓動的雙手沒有停下,卻已然被一團黑色的火焰所包覆,顯然這火焰會對她造成某種程度的傷害,她一直在勉力支撐著。看到這裡艾芸心裡也燃起了一絲不捨,即使已經是樹妖,但終究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女兒』。
「夜...」艾芸正想上前說些什麼,卻被夜瞳的一個動作打斷。
夜瞳將手中的黑色火焰拋向天空,直往雪瞳所在的樹蛹飛去,火焰附著在蛹上的瞬間,眾人似乎都聽見類似慕天樹妖化的尖嘯傳來,只是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不像是從周遭傳來,而是來自於蛹裡面。
夜瞳見狀,心想奏效了,趕緊又拾起一把黑砂使勁搓出火焰後,再將火焰甩到蛹上。這種黑火的燃燒似乎不需要其他燃料輔助,自己便能燒起來,而且黑色的火焰能持續很久的樣子。
就這樣不段重複,不停地傳來鬱悶的悲嘯,直到整個樹蛹已經被黑火包覆了九成以上夜瞳才停了下來,樹蛹僅餘部分縫隙,持續透射出裡面閃爍的綠光。
慕天看夜瞳停止動作後便變回人形,與眾人一起凝視著眼前的巨大黑蛹。
「接下來呢?」慕天問。
「最關鍵的時刻要來了。」夜瞳嚴肅地說:「你們可別嚇到。」
突然樹蛹的綠光閃爍消失了,火焰因為是黑色的,所以失去綠光後根本看不出來是不是還有在燃燒。在場只剩下慕天胸口的綠光,不過原本也是閃爍得很厲害的胸口,此時已趨於緩和,熄滅後隔了幾秒才又亮起來,如此反覆交替。
慕天憑著胸口微弱的光,以及樹妖本身的敏銳五感,他察覺了異常,說:「好像有東西掉下來了。」
話音剛落,眾人立刻察覺到一股陰寒氣息席捲而來,同時有一個女子的聲音,隨著陰風在眾人的耳旁輕拂說道:「我希望你們已經做好面對死亡的準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