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為你瘋狂-2
心情和滿是灰黑色煙灰的天空一樣沈重,那從巨大煙囪噴出的團團灰煙,是一具具正
在焚化的狗屍。
天空飄起了微微細雨,大量的狗屍讓寵物樂園的工作人員忙碌不堪,江程灝為了彌補
心中的歉疚,特別要求將每隻狗個別火化,讓每隻狗都有個別的骨灰罈和自己的塔位。
一整天焚化爐的煙沒停過。
泰坦沈默地幫忙處理每隻狗的後事,盡可能地親力親為,而江程灝也特地停了一天的
公事陪牠。
警察很快就依著寄件地方的監視器找到了下毒的人,但一如江程灝預料的,就算心中
懷疑下毒的人可能是何芊玉指使的,但只要對方否認,一口咬定只是看狗不爽,就算江程
灝再怎麼想追查下去,也只是徒勞。
畢竟只是狗,沒有人會在乎狗。
這讓江程灝感到十分挫敗,面對泰坦也更覺得愧疚。明知狗園的狗對泰坦的重要性,
明知可能有幕後的主使,他卻無法幫泰坦向真正的兇手討回公道,就如同那時得知泰坦被
母親下令丟棄了一樣,他什麼也不能做。
因為她是他的母親。
有什麼東西在心底蔓延糾結,他抱著泰坦低聲說:「對不起。」
泰坦只是溫柔地回抱住他,他心底糾纏的那樣東西彷彿被理解包容了一般。
泰坦沒有任何怪罪他,甚至也沒有怪罪任何人,牠是隻狗,對於生命的安排從來習慣
逆來順受,牠說:「這就是生而為狗的宿命,是生是死其實從來就不是自己能掌握的。能
在生命中享有一段幸福的時光,就已是萬幸了。只是……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不是這麼
痛苦地死去……」
然後牠將江程灝緊緊地抱入懷中,像是要將他融入血肉裡一般。
如果那天牠沒跟著小少爺,那麼牠絕對會發現飼料有問題,牠的同伴也就不會因中毒
而死去,是牠選擇了小少爺,而拋棄了牠曾承諾過要照顧的同伴。
牠成了拋棄的一方。
盤據在心中的愧疚是牠將背負的罪。
牠已經選擇小少爺,也只剩小少爺了。
等所有事都處理完後,江程灝發現泰坦變得更黏他了,幾乎到了寸步不離。白天能光
明正大跟的地方,牠就妥妥地站在他身後,像尊惹眼的大神;不能跟的地方,牠就隱身,
但江程灝還是能感覺牠的氣息近在咫尺。
晚上回到住處泰坦就放肆糾纏著他,一次一次挑逗起他的慾望與他求歡,恨不得將他
完全佔有般,緊纏著不放。
江程灝明白泰坦心中的傷痛和愧疚,即使所有人都在揣測著他和牠的關係,即使小齊
不只一次提醒他關於形象的問題,堂堂一個大企業總裁身後成天跟著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那黏膩的樣子,一看便知關係不尋常。但他還是默許並包容著泰坦這樣的行為。
牠的痛、牠的傷、牠的難過自責皆是因他而起。
牠的索求、牠的需要,他責無旁貸,概括承受。
執念,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消除的感情。
你的執念、牠的執念在彼此的關係推進下,糾結愈深,像絲線纏繞成繩般,無法自拔
。
終將迎來那必然的結果……
江程灝死了。
事情發生的前一個月,江程灝收到來自爺爺特助的信,內容和他在夢裡預見的一模一
樣,他如願地成為江氏的掌權者,但心裡的不安卻不知怎麼地愈來愈大。
女王臨去前的一句話成了他心底的大石,沈甸甸地壓在心頭。
「總裁,這是慶祝你就任的晚宴名單,以及當天的安排,請您過目。」小齊將一疊資
料放在江程灝的辦公桌上。
江程灝眼睛離不開電腦,只是微微點了下頭。
他很忙,自從確認繼承掌權者後,江程灝就開始昏天暗地忙了起來,要交接交辦的事
情一堆,還得應付每天不同政要名流的恭賀。
偏偏這時小齊提起了另一個名字,他實在不太想想起的那個名字。
「方昭齊,方二少一直想見您,總裁,您要見嗎?」
江程灝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知道方昭齊一直想見他,卻不懂方昭齊的目的為何。
雖然他將方昭齊從幾個合作案中抽出,但他並沒有真的斷了與方家的合作,並沒有在
這件事上作得太絕,目的地只是給方昭齊一點教訓而已。方昭齊雖然因為這件事而吃上苦
頭,但並不是挺不過去難關,實在沒有必要再來找他求情之類的,江程灝想不透他找他還
能有什麼目的。
對江程灝而言,方昭齊是他想從記憶中抹滅的荒唐,如果可以,他一點也不想再和方
昭齊有所牽扯。
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多事之秋中。
江程灝視線微微偏到端坐在沙發上,一臉沈鬱的泰坦。
牠很少笑了,也變得更沈默了。總是用著一雙闇不見底的黑瞳凝視著他,像是也想將
他一同拉入深淵一般。
他知道泰坦還沒走出那份對同伴的愧疚。
而他也同樣愧疚,不能為牠的同伴揪出真正的兇手,甚至給與制裁。在狗園的狗與母
親間,他也作出了選擇。他甚至不敢在泰坦面前多提一句狗園的事。那是他對泰坦的負罪
感,就如同當年他無力救牠一般。
他揉了揉眉心,眼裡繼續盯著電腦螢幕,對小齊說:「不見。」
小齊點點頭,繼續說起下一件事:「今晚六點與O國議長的晚餐,您需要先回家準備
嗎?」
江程灝想了一下,一心二用地回答:「要。我三點就先離開公司。」
小齊目光飄向沙發上那座沈默的雕像,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那他……?」
「一起去。」江程灝毫不遲疑地回答。「議長也會鞢A他不會介意的。」
人家帶的是女伴,是活絡氣氛用的,您帶的這尊兇神惡煞是想談判,還是追債?小齊
忍不住朝一身陰鬱,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泰坦多看了兩眼,終究還是忍住到嘴邊的勸說。
「是。」小齊制式地回應,不帶任何表情。
反正不管總裁決定做什麼,他就是全力支持,並掃除任何阻礙。
江程灝在兩點五十分提早踏出了公司門口,卻沒想到有人從旁邊朝他衝了過來。
「阿灝!」
這熟悉的叫法令江程灝瞬間皺起眉頭,身體因為想到過去而微微僵硬。
他偏過頭,還來不及對那個朝他而來的身影說些什麼,還來不及看清楚那人臉上的表
情,眼前猛然地被什麼擋去了視線,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噴到了臉上,他低頭用手擦去,卻
看見有什麼滾到了他的腳邊。
是一顆帶著驚嚇表情的頭顱,大量的血從頸部不規則的斷口中流了出來,在地上拖了
一條長長的血痕。
江程灝驚退了數步,伸手到眼前才發現手上沾到的液體是鮮紅的血液,耳邊驀然響起
無數道高低不一的尖叫聲。
江程灝愕然地看向前方,泰坦那原本就較常人高壯的體型膨漲了一倍,牠一手拎著方
昭齊斷頭的屍身,滿身鮮血卻又帶著純真執拗的表情看著江程灝,說:「我只是想保護你
……」
碰!
方昭齊的屍體被扔在地上。
泰坦一步兩步地往回走到江程灝身邊,滿是鮮血的雙手輕輕環抱住他,低聲說:「我
只是想保護你……」
這是泰坦失控的開始,方昭齊的事只是一個開端。
也或許泰坦可能從更早以前就已經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