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李逸維猶豫了一下，「發生什麼事了？妳哭了嗎？」
「……」她吸了吸鼻子，雖然有點丟人，但如果這樣能夠讓他有點同情，願意見她就好了
。
「我現在在加班。」李逸維說，他的聲音也是沙啞而疲憊著，她點點頭，知道自己這樣突
然的要求本來就很過分，正想說聲沒關係的時候，他又說：「可能沒辦法陪妳，可以嗎？
」
「嗯……沒關係……我……」
從電話那頭，聽到了李逸維重重的一聲嘆息，「算了，妳用APP叫計程車，坐到OOOO的地
址來。」
咦？艾靖愣了愣，「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不然呢？我也不能放著讓妳哭。」李逸維有些苦笑的說。
「對不起，不會有下次了……我絕對不會纏著你的……」
「嗯，來吧。」李逸維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只是他快速掛了電話，似乎手邊還在忙碌
。
於是艾靖便傻傻的帶了隨身的物品，坐著計程車去找他。APP計程車因為可以設定起點終
點，她一個小女生，在這種半夜時分也比較安全，十五分鐘後，她抵達了他們公司樓下，
還沒有傳任何訊息，就看到李逸維叼了根菸，站在大門口迎接她。
他捻了手上的菸，緩緩迎向她。
為什麼這麼美好的人，不能成為她的歸宿呢？
她一邊覺得自己胸口中，那種疑似喜歡還是依賴的感覺，又緩慢卻躁動起來。但是一邊又
提醒自己絕對不能夠那麼貪心，她的立場與身分，根本不允許她這樣忝不知恥的隨意表達
出自己的感情。
而且她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明明知道這些溫柔與體貼，只是一種習慣性的給予？就不
該戀眷迷惘，自以為自己有多重要。
「對不……」她正想說什麼，但是李逸維大手馬上蓋在她的腦袋上拍了拍，她就馬上淚如
雨下，什麼都說不出口。
用他身上的識別證，打開了進出公司的柵門，一樓大廳的燈已經是暗的，也沒有管理員的
樣子，進入電梯，他說，「我們辦公室現在剩下的人不多，妳不要太大聲，大多人都在忙
。」
艾靖點點頭，沉默的看著他低下頭，用手指替她擦掉兩行眼淚。他的溫柔並不是說什麼安
慰的話語安慰，只是簡單的行動，就能夠這麼細潤無聲，撫平她所有的痛楚。
看著電梯一路往七樓上去，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她跟著他走在後頭，穿越在許多隔間
的辦公室走廊中，然後在他的位置上停了下來。
他的辦公桌是一個L型的桌面，隔間比其他人的稍微大一點，他拉了一張椅子讓她坐下，
然後在她身邊繼續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我真的會很忙的。」他顧慮著她，指了指後面的桌子。「我可以給你後面的座位，讓妳
打電腦玩？」
「我沒關係。」艾靖搖搖頭，眼淚又盈滿眼眶。「我就只是想陪著你。」
於是他放下了一本書，這本書竟然是兒童繪本，方格子大象愛瑪。
有一隻大象，天生就長成花格子狀的斑紋，不是單色灰灰的皮膚，而是花格子。她是這麼
與眾不同，但是她樂觀，充滿冒險患難的勇氣，總是能夠給別人帶來快樂。
這是一本很王道精神的童書，也是老生常談的故事表達內容，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幼稚的書
啊。
但是她小時候，媽媽也曾經給她講過這故事，媽媽還說，希望艾靖也可以是個總是會帶給
別人快樂的孩子，所以艾靖的英文名字，也叫做艾瑪。
艾靖的眼淚又忍不住湧了出來。
＊＊＊ ＊＊＊ ＊＊＊ ＊＊＊
4-7
就這樣，他忙他的公事，她看她的童書，彼此打發時間。
只是書很快就看完了，手機也很快就沒電了，艾靖沒有跟他說要充電線之類的，只能盯著
李逸維看。
他在電腦上花花綠綠的畫面之中打字飛快，又用滑鼠拖曳拉著圖案，做一些不知道是調色
還是什麼的處理。
不得不覺得，工作時的他好帥哦。艾靖揉揉眼睛，想哭的感覺還是有，但不知道為什麼，
聽著他打字的鍵盤聲，看著他專注的眼神，心情竟然就這樣平靜下來了。
他的分機響了，「喂？……嗯？好，我現在寄給妳。」然後他去看起來像是E-Mail的畫面
找尋資料，按鍵拖曳了一些什麼東西，寄出，又繼續回到他密密麻麻的文件上。
幾個小時，都是專注而認真的。
然後他跟她說了一聲，暫時離開了辦公室。幾分鐘之後回來，手上多了一份厚厚的文件，
他端著眼鏡仔細翻看，彈著手上的筆，一看就是三十分鐘。
沒多久，電話又響了，這次是手機。
「是，小阿姨……今天應該不會回去了，妳先和媽一起睡吧。……嗯，我知道，那些都放
冰箱吧，我回去再想辦法處理……」看起來是跟阿姨說電話，但是這電話似乎講了好一陣
子，對方卻不肯掛斷。「好了……我在忙。」
「……回去再說吧。」好不容易結束了通話，他又繼續埋在工作裡頭努力，他真的看起來
好忙啊，她真不該來打擾他的。
艾靖趴在桌上，偷偷的看他，但是沒事做的她，瞇著眼睛沒多久就覺得睏了。現在是凌晨
一點半，本來就該是她這種小朋友睡覺的時間，她半夢半醒的感受到肩上突然一陣柔軟，
他蓋了什麼在她肩膀上，好溫暖。
好想媽媽，好想爸爸，想以前那個家，那時候他們明明都很快樂很幸福的，為什麼這麼短
的時間就什麼都改變了？為什麼那個家不再是她喜歡的地方？
但是她也知道，想得再多，也怎麼都回不去了。她已經不是能夠撒嬌的年紀了，只能接受
這一切，繼續向前走。
睡了不知道多久，李逸維搖搖她。「起來，我們回去吧？」
「……幾點了？」
「四點。」李逸維說，表情似乎又疲憊了一些，不知道他事情是不是都做完了。「我借了
一頂安全帽給妳，我騎車帶妳回家嗎？」
「我不想回家……」艾靖說。
李逸維似乎也不是很訝異。「那妳要去哪？」
「……你家？」艾靖不知道他家裡的狀況，卻還是這樣問，這的確非常唐突，但是看著李
逸維的表情，她不知道他是生氣還是什麼。
「……對不起。」她過界了。不用李逸維生氣，艾靖也知道自己過界了。說好只能在假日
見面，說好不問他家裡的事情，說好不能任性妄為。
也說好不能愛上他。
她好像沒有一件事情做得好的。
他沉默不語，在手機上按了幾個按鍵後，收起了手機。「……嗯，好吧。」
她抬頭看著他，「那我們去哪裡？」
他沒回答。其實他如果願意帶著她的話，哪裡她都願意去。
四點多的天空，不是黑夜那樣整片漆黑，帶著些許清幽的光線，微微的泛著淡淡黃色的藍
，她都不知道要怎麼形容幻妙的天色。
天上還有朦朧的星星，在這個充滿光害的城市，是難得的美景。
他替她戴上安全帽，馳騁在凌晨的微光中，靜謐的馬路上什麼車都沒有，乾淨的像是空無
一人的地方，騎了幾段路，只看到垃圾車和清掃人員醒著，努力將昨天製造出來凌亂斑駁
的馬路清理乾淨。
很多舊的情緒，她也該忘了，想媽媽，要想到什麼時候呢，她不會再回來了。或許留著她
的東西也沒什麼意義，至少站在何阿姨的角度，這樣想可能是符合邏輯的吧。
那她呢？如果那個地方不是她應該要待的，她應該要去哪裡？
在風中的眼淚，乾透了又濕，有點燥燥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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