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傳承 (11)
　　楊灝天沉默著把手放在蒙克琪琪格的背上，感受蒙克琪琪格哭泣時的震動，回想自
己昨晚是否也像這樣哭泣。楊灝天輕輕拍著蒙克琪琪格的背，用漢語唱著搖籃曲，楊灝
天相信，就算語言不同，情感也能傳達給蒙克琪琪格，溫柔的歌聲流進蒙克琪琪格的心
靈，想把悲傷從蒙克琪琪格眼中一點一點引導出來，蒙克琪琪格用雙手摀住耳朵大吼說
：「不要再唱了！不要再唱了！囚人根本就不懂真人，琪琪格不會因為臭蜘蛛這樣就接
納臭蜘蛛！」
　　楊灝天沒有理會蒙克琪琪格的抗拒，仍舊唱著搖籃曲，自己的眼淚也不停流下來。
蒙克琪琪格縮在黃沙中崩潰哭喊：「媽媽！爸爸！怎麼可以丟下琪琪格死掉？媽媽！爸
爸！」
　　楊灝天仍然拍著蒙克琪琪格的背安慰她，卻哽咽到沒辦法繼續唱搖籃曲，蒙克琪琪
格抬起頭來捶打楊灝天說：「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然後撲到楊灝天懷
裡繼續哭喊：「媽媽、爸爸死掉了琪琪格怎麼辦？媽媽！爸爸！媽媽！爸爸！」楊灝天
安慰著這個相識不到半天的真人少女，任憑她在自己懷裡哭得像個小女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蒙克琪琪格用力推開楊灝天，粗暴地抹掉臉上的淚痕，威脅說
：「不准跟烏雲說琪琪格哭了！」楊灝天只是看著蒙克琪琪格，沒有答應。
　　走回營地的過程中，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蒙克琪琪格對楊灝天似乎不再那麼張牙
舞爪。慢慢走近營地時，楊灝天又聽見了烏雲在唱那首滿是「雄鷹」、「雌鷹」的歌，
楊灝天好奇地問蒙克琪琪格說：「這首歌是什麼歌啊？為什麼烏雲要唱這首歌？」
　　蒙克琪琪格自然知道這是男女求愛時唱的歌，臉上一熱，兇巴巴地說：「我哪知道
先知為什麼要唱這首歌啊？」
　　等兩人接近營地時，才發現烏雲的曲調變了，變得低沉又悲壯，楊灝天對烏雲說：
「烏雲，剛才琪琪格……」才說了開頭就被蒙克琪琪格打了一下，低聲制止說：「臭蜘
蛛的腦袋被禿鷹叼走了嗎？先知在唱史詩，怎麼能打斷？」
　　楊灝天低聲問蒙克琪琪格說：「史詩是什麼？」蒙克琪琪格只是作勢要楊灝天安靜
，並沒有回答楊灝天的問題。
　　蒙克琪琪格在仙人掌旁端坐好，開口和聲，烏雲給了蒙克琪琪格一個嘉許的眼色，
隨後便專注地繼續唱著這首「史詩」。由於兩人唱的是古蒙語，楊灝天大部分都能聽懂
，不過那種莊嚴肅穆的感覺，與其說是在唱歌，不如說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曙光分開夜的面紗，為蒙昧投入一線光明，祖靈在泥濘裡浮沉千萬年、摸索萬千
年，一點一點爬出泥淖，一步一步登上高峰，繁衍出千萬子孫，生養出萬千後裔。拓展
世界各地，踏遍四極八荒，追求著那一道光芒，探索著世間真理。為了繁榮建立起鐵與
石的堡壘，囚禁了自由的靈魂；為了力量燃燒著樹與獸的遺骸，汙穢了清澈的天空。從
籠罩著煙霧的野獸中脫胎出電閃雷鳴的龍，紛紛吐出灼熱的氣息；讓生長著鋼鐵羽翼的
巨鳥佔據天空，隻隻噴出青白的尾羽。往天外去！往天外去！不知足地祖靈們妄想著往
天外去！不顧一切地搜刮大地的靈肉。大地的怒火累積在蒼穹之下，讓北極成為汪洋，
讓南極成為礫原。潮水承載著大地的怒火，一點一點上升，祖靈不曾知覺；天空吸收了
大地的怒火，一點一點焦躁，祖靈不曾覺知。當大地、海洋與天空的怒火同時爆發時，
祖靈只會互相指責，猶如崽狼般互相廝咬，叼起一粒粒石子相互投擲，於是戰爭來了，
於是荒蕪來了，於是繁榮的世界崩潰了。偉大的祖靈啊，愚昧的祖靈啊，把世界還給自
然，把奮進還給平靜，真人在這裡唱著祖靈的故事，祈求能一直唱下去；真人在這裡唱
著未來的故事，祈求能繼續唱下去。祖靈若是聽見了，請把和平還給世界；真人若是聽
見了，請把故事還給真人。回來吧，祖靈！回去吧，真人！回去吧，祖靈！回來吧，真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