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歲的夏天-22
在時序接近立夏的時候,夏天好不容易穩定進步的病情又再次發作。
對夏天來說很難接受,對我也是。
林醫師在某一次巡房時發現了夏媽媽的補品,忍不住唸了夏媽媽:「我知道生病吃補
是台灣人的習慣,但你女兒的病不適合補啊!她是多發性硬化症,是自體免疫疾病的一種
,是免疫細胞會攻擊自己的身體造成的疾病,所以你給她補,是要讓她免疫細胞攻擊得更
厲害嗎?」
這番話讓夏媽媽哭了好幾天,一直覺得是自己害了夏天。
但沒遇過這種病,又怎麼知道這種病的禁忌這麼多呢?
這次夏天幾乎沒有時間感到沮喪,她怕她一難過下去,夏媽媽會更難過。
「只好重來了。」夏天是勉強笑著跟夏媽媽這樣說,我卻看見她原本眼底的星光黯淡
了下去。
如果沒有發作,她已經可以扶著助步器站起來練走了。
嘴上輕巧地說著重來的她,又要為這次發作付出多少時間和努力,幾乎讓人無法想像
。
可是這就是夏天所面臨的狀況,無從選擇,也無法逃避,不管多少次,發作了,就是
只能重來,像嬰兒一樣,從翻身練起。
不知不覺六月結束,原本預計會走之後就復學的夏天,現在也只能再次選擇休學。
對此夏天倒是沒有太多情緒,也許是打擊太多,接二連三壓著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就只能被迫承受這一切。
我也因此又恢復到平日下班就趕去醫院看夏天,假日再接手照顧夏天的生活。
這天六點多,我正收拾東西要下班時,好死不死遇上陳總。
「瀚文,大家都還在公司,你這麼『早』就要走了?」陳總皮笑肉不笑地特意強調了
「早」這個字。
陳總在公司規模漸起後,上班時間愈來愈晚,大多都兩點後才進公司,待到晚上七、
八點才回去,搞得底下的每個人壓力都很大,沒有人敢比陳總「早」下班。
我也知道這個時候,我應該作個樣子,回頭進辦公室裡裝忙,等陳總走後再離開。
但醫院的會客時間只到九點,九點後非陪同的訪客都必須離開。我這時候下班回家吃
個飯、洗個澡趕去醫院都快八點了,自然更不可能再浪費時間留在公司只為了作作樣子給
陳總看。
「抱歉,陳總,我的事情都處理差不多,我還有其他事,先下班了。」我低著頭,裝
死裝傻裝沒聽見,特意迴避掉陳總的諷刺,客氣地回道。
「誒,我知道,去看你那個寶貝女友嘛!我說你那個女朋友怎麼常常在生病?你這樣
下班還要趕去看她,可要保重身體。」陳總拍了拍我的肩,像是非常關心我一樣,我只覺
得虛偽,費了很大勁才忍著沒拍掉他的手。
「謝謝陳總關心,先走了。」我點了點頭,沈肩閃過他放在我肩上的手,也不管陳總
僵掉的臉色,快步地離開公司。
全公司大概也只有我敢當著陳總的面直接「準時」下班給他看。
雖然說一部份的原因是因為夏天,但也有一部份是因為對陳總的不滿。上次公司升等
公布,大部份的人都因為公司擴廠而升等,連年資比我低的同事都升得比我高,但升等名
單中卻沒有我。
而陳總給我的理由卻是因為我還是學生?他覺得一個在職學生不適合擔任太高的管理
職務?
憑什麼我年資最久,做的事最多,績效也不比別人差,卻只升別人不升我?就只因為
我是學生?
如果真的當我是學生的話,那論文就給我發讓我畢業啊?偏偏又壓著我一堆論文說是
公司機密不給發。
不給升等又不給發論文,這分明是吃定我要拿博士學位不敢走,才敢這樣對我,讓我
對陳總的不滿愈來愈大。
因為陳總讓我下班時的好心情毀了大半。
下班後,我匆匆趕去夏天病房,剛好在電梯間和一個嬌小的女生擦肩而過,因為覺得
有點眼熟而多看了兩眼,卻莫名奇妙被瞪了一眼。
今天有一種諸事不順,走路都能撿到槍。
我氣悶地走進病房,看見夏天的床簾是拉上的,夏媽媽似乎正在幫夏天擦身體。我有
些納悶,平常夏媽媽不會這麼晚才幫夏天清潔身體。
「夏媽媽,需要幫忙嗎?」平常照顧夏天也會幫夏天擦身體的我,很自然地走近床簾
,正打算拉開條縫進去幫忙。
床簾裡的夏天聽到我的聲音,突然很慌張地大叫:「你不要進來!」
夏天突然的大聲讓我的手頓了頓,同時一陣稀裡呼嚕的聲音伴隨著惡臭從床簾內地溢
了出來。
長期待醫院陪伴夏天的我,自然很清楚裡面發生了什麼事,這讓我頓時整個人僵在原
地無法動彈。
我答應過夏天,不管多少次我都會抱著她去上廁所,所以夏天和我在一起時從來沒有
這樣失禁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