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周尚依而言，今年算是非常開心的一年，正確來說對全家人而言都很開心，因為她應屆
考取第一學府的醫學院，這在普安區來說算是稀有人類。
　　目前大學的入學方式分為兩種，一種為考試升學，另一種為甄試入學；考試升學的名
額因各校、各科系而異，像第一學府的醫學院只占全學院的百分之一而已。就拿這屆來說
吧！醫學院一年級新生共有一百五十名，考試入學只有十五個。而加總全國醫學院釋出的
考試名額不到一百個，每年的醫學院的考試錄取率為百分之零點三上下。因此顯少有人像
周尚依一樣應屆考上醫學院，而且還是第一學府。
　　放榜那天，他們那里的里長還放鞭炮慶祝呢！周尚依的名氣霎時充塞整個鄰里。
　　普安區的人大多都以考試的方式升大學，這是他們唯一的管道，甄試入學他們是一點
機會都沒有。因為甄試入學希望招收一些其他方面很優秀的學生，舉凡科展、美術、音樂
等各項才藝優秀的學生都受他們的歡迎。最好在面試時能展現優雅的氣度，簡而言之，你
的舉手投足都得像萬富區人才能讓他們正眼看你。
　　普安區的父母通常無法讓他們的孩子上才藝課，他們賺的錢都花用在食衣住行上，不
會有多餘的錢付那些昂貴的課程。因此他們除了在課業上努力用功外，別想靠其他方面贏
過萬富區的孩子。
　　除了在才藝上無法贏萬富區外，還有一個主因便是金錢了。
　　甄試入學的學費比考試入學還貴上數倍（也是依各校、各科系不同而定），其實說穿
了，就是用錢買升學率。大部份考試入學的學生都是連考四、五次才進得了大學，用些錢
買這些時間，是非常值得的。
　　甄試入學的學生，使用的宿合也強制規定為單人套房，房間少說都有十坪，裡面的設
備是比照五星級飯店的規格，想當然爾費用一定相當可觀。可是在萬富區人的眼裡只是九
牛一毛，只要舒適、方便且高科技，那一點錢他們是不會放在眼裡的。
　　因此普安區的人想利用甄試入學管道是根本行不通的。
　　位於萬富區的第一學府大學強制規定每位學生都得住宿，就算你家離學校只要五分鐘
也一樣，他們認為住宿是為了培養孩子們獨立，是絶對必要的。但尚依覺得賺取昂貴的住
宿費才是這個規定的主要目的。
　　與尚依一同考試入學的人都分配在第二女舍，共有六個女生，她們和學姊合住四人宿
舍。第二女舍的設備相當簡單，為了節省空間，皆使用底層是書桌，上層為二呎寬床鋪的
組合家具，而書桌的旁邊還有個小衣櫃，寬度為五十公分，小衣櫃掛上幾件冬天的外套就
差不多滿了。還好從普安區來的孩子東西不太多，大約來說，連萬富區來的孩子十分之一
都還不到。放上四個組合家具，中間的走道差不多只剩一點五公尺，如果大家都拉開椅子
，那就無法從裡面走到門邊的廁所了。
　　對他們而言，這樣的空間早在普安區的家適應了，所以沒什麼好抱怨的。他們沒什麼
機會進到萬富區的第一宿舍，萬富區的孩子不太會和普安區作朋友，所以就沒有被邀請的
機會了，也就沒什麼好羨慕比較的。
　　尚依聽說第一宿舍幾乎每天晚上都有人辦派對，也因此他們系與系之間的聯繫是很活
絡的。她也覺得第二宿舍也該多辦些活動好聯繫彼此，但這裡的人大多忙於打工，沒什麼
人有空參與休閒活動。
　　剛進學校尚依就到學生餐廳打工，和她一起工作的也都是第二宿舍的學生。這裡的餐
點是專供萬富區的學生，昂貴且精緻。每張餐桌都是四人座，桌上都鋪了雪白的桌巾，上
頭還會擺上插著一支新鮮玫瑰花的花瓶；餐桌上都備齊了刀、叉、湯匙和長方形折疊整齊
的餐巾，還有一支高腳紅酒杯。學校禁止學生餐廳賣酒（已經有許多學生、家長抗議這個
規定，他們有把握讓學校下學期就解禁。他們堅持吃牛排就得配紅酒；海鮮就要白酒或香
檳才稱得出美味，就算只是個學生也得講究品味。），應此高腳杯是用來裝礦泉水的。
　　尚依聽他們說這裡的牛排不輸外面的高檔餐廳，日式料理的海鮮食材也很新鮮，這裡
連北京烤鴨都有，且不用提前預訂，廚房裡隨時都備著，味道也堪稱一絶，是這裡的熱賣
商品。
　　他們慢條斯理地用餐，隨時注意自己的儀態，完全沒有一般年輕人該有的喧嘩吵鬧，
對他們而言，那是粗魯且不入流的行為。他們學習父母的舉止，那是他們未來該有的模樣
，要存在萬富區，就得管束自己的禮儀。
　　但讓尚依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們前一刻還溫文儒雅，而一遇到普安區人卻馬上變得
傲慢無禮？他們面對普安區人時會抬高下巴，好讓自己是從上往下地看著對方，深怕他們
不知道自己的高貴。所謂的禮儀是因人而異，這是尚依得到的結論。
　　這裡平均一個人一餐的花費是她一個禮拜的生活費，自從來到這裡工作，她才明白萬
富區和普安區的差異竟是如此之大。對尚依這樣從普安區來的年輕女孩，這裡簡直就像大
觀園，豪華得讓人頭暈目眩。
　　剩菜每天都有，尚依一開始工作就被提醒千萬別吃那些剩下來的食物，即使免錢讓你
打包也千萬別拿。
　　「那會養壞妳的嘴，將來要是不在這裡工作了，要上哪兒去找這些可口的東西呢？那
可不會從天下掉下來。」餐廳阿姨們總這麼叮嚀著，深怕他們這些年輕人控制不了自己，
那感覺就像在說那些食物是毒品，一碰就很難戒了。
　　為了減少剩菜，餐廳阿姨曾建議主管減少每天的份量，寧願少賣也好過浪費。但主管
卻堅持一定要備足，寧願多也不可少，來這裡的少爺小姐們不能忍受買不到東西，這樣可
是讓他們有身處普安區的感覺呀！嚴重的話還會被家長們投訴呢！想想那些家長的勢力，
也許區區一塊牛排，就會讓他們明天無法在學生餐廳工作。
　　那普安區的學生平時要怎麼料理三餐呢？
　　尚依每個禮拜會約幾個人一起搭車到普安區的超級市場買些食物，每天就在宿舍的共
用廚房料理。最常買的東西是米、一整條吐司還有一些罐頭。由於每次能買到的東西不是
很多，所以才必須每個禮拜都跑一趟，這樣來回要耗去一個半鐘頭的時間。即使再不方便
，他們還是不會買萬富區超級市場的東西，那是瘋子的行為！
　　學生餐廳採到桌點餐的方式，外場服務生會負責帶位及到桌邊為客人點餐，就像一般
外面的餐廳一樣，當然服務水準也被嚴格要求。例如這裡的資深服務生，客人只要有一點
小動作，他們就能馬上明白客人的需求，而且也必須馬上有所動作，不然可是會被客訴的
。
　　當然尚依還沒到那個等級，她還不用反應客人的眼神及動作，但在這裡工作還是挺有
壓力的，她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學生」的要求會這麼多？
　　尚依走向今天即將服務的第三組客人，她面露笑容，即使她覺得自己很像白痴，但萬
富區人都喜歡他們這個樣子，也只好這麼掛著笑容了。
　　兩男一女共三個人，當她走近他們時，她臉上的笑容不禁僵住了。
　　「嗨！」其中一名男同學向她打招呼，還露出燦爛笑容。
　　尚依馬上又堆起笑容，但是對其他兩個人，「午安！各位今天想吃點什麼？」她左手
彎起九十度放身後，右手熟練地為他們桌上的高腳杯倒上八分滿的礦泉水。
　　那名女同學玩味地看著她，然後又看向那名依然掛著燦爛笑容的男生，「喔！是她呀
！那麼巧！」
　　女同學長得很漂亮，白色洋裝配上帆步鞋，感覺上像是個調皮的女孩。
　　「長得很清秀，如果學會打扮應該會不錯。」另一名男同學打量著她。他長得很高，
光是坐著就比其他人高出一個頭，身材很精煉，看得出來常上健身房。他身上穿著T恤和
牛仔褲，腳上是和女同學同色的帆步鞋，兩人的舉止明顯的表示他們是對情侶。
　　尚依感到很不自在，她舉著水瓶站在原地不語，雖然極力隱藏，但還是讓人看出她的
不悅。
　　「你喜歡的女孩脾氣不太好。」女孩對燦爛笑容的男孩說道。
　　「是你們太沒有禮貌了！」男孩收起笑容說道。「對不起！浪費妳的時間了。」他面
容歉意地向尚依說道。
　　女孩不在意男孩的抗議，繼續和尚依閒話家常，「我叫羅晴晴！他是我弟弟，他應該
早就和妳自我介紹了，而這位是我的男朋友──張家瑋。我們都很好奇我弟喜歡的女孩長
什麼樣子，聽說妳這裡打工，所以我硬要他和我來這裡了，希望妳不要感到不高興。」羅
晴晴面帶和善的笑容說道。
　　那麼漂亮的人，用那麼溫柔的語氣說話，任誰都生氣不起來吧！
　　尚依瞬間漲紅了臉，為自己的失態感到不好意思，「不！我沒有……」說沒有生氣就
是明顯在說謊了，因此她趕緊打住。
　　張家瑋笑出聲，「妳也太單純了吧！」
　　羅智德板起臉，不悅起瞪著他們。「好啦！你們要不要點餐？」
張家瑋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原本帶著頑皮的笑臉馬上變得嚴肅，「等等！她就是今年醫學
院唯一應屆考上的那位學生嗎？」
　　尚依的臉更紅了，她沒想到他們也會關心考試入學的學生。
　　「不會吧！」羅晴晴驚訝地看著她，「我弟居然喜歡有腦袋的女孩？」
　　她這句話到底是想汙辱誰呀？她看起來沒腦袋嗎？尚依在心裡忿忿地想著。
　　「是啦！是啦！你們快點餐好不好？」羅智德的怒氣不是因為內心彆扭，而是氣他們
讓尚依感到難為情。
　　尚依在心裡深吸一口氣，讓不自在的情緒稍稍平復，然後她又重新堆起笑臉，「各位
喜歡龍蝦嗎？今天主廚有準備焗烤龍蝦喔！」
　　「哇！這裡居然也賣起龍蝦了。」張家瑋露出荒謬的表情。
　　羅晴晴則露出讓人猜不透的笑容，「給我們蕃茄義大利麵就好，多給我弟一顆烤馬鈴
薯，他下午有體育課需要多些澱粉。」
　　「拜託！我自己可以決定我要吃什麼。」羅智德嚷著，就像急躁的小男孩。
　　尚依拿起放在口袋裡的點菜機，放在手掌中輸入他們的點餐。最後看向羅智德，「需
要烤馬鈴薯嗎？」
　　羅智德呆楞地看著她，「我……」
　　「天啊！」羅晴晴看不下去地撫著額頭呻吟。
　　「還是要給你一份餐包呢？」尚依覺得麵包比較容易有飽足感。
　　他又露出燦爛笑容，「那就麻煩妳給我一份餐包，謝謝！」
　　「好的！請稍等一會兒，馬上送上各位的餐點。」尚依露出她覺得很白痴的笑容後便
轉身離開。
　　在她走遠前，她聽到羅晴晴說道，「你就是為了她堅持要考試入學？」　　X
X X
　　學生餐廳大約是八點半就停止供餐，送走最後一組客人後還得留下收拾整理，因此尚
依每天大約九點半才回到宿舍；那時除了她以外，還有另一名一年級的同學。那名同學也
在學生餐廳打工，但她們見到彼此的時間並不多。
　　通常她們會先寒暄幾句然後就各忙各的事情。每天都是她們最早回到宿舍，可能學生
餐廳離宿舍比較近吧！其他兩位和她們同住一間房間的都是二年級學姊，她們都在外面的
商店打工；一位是在服飾店，另一位則是在夜店做吧台。在夜店工作的學姊回到宿舍都快
天亮了，每天都得找時間睡覺。沒辦法呀！夜店的時薪比較高嘛！她是少數需要寄錢回家
的學生。
　　尚依預習了明天上課的內容後，時間來到十一點半，她拿起手機走到外面去。
　　每個禮拜三的晚上都是她打電話給哥哥的時間，要是爸媽還沒睡，就會和她說兩句話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話需要說，每個禮拜她到普安區的超級市場買東西時都會順便回家
一趟，爸媽會趁那個時候和她聊上一會兒。打給哥哥只是因為她關心他的狀況罷了！
　　「喂！小依呀！」電話那頭的大豐，聲音感到十分的疲憊。
　　「哥！你還好吧？聲音聽起來好累喔！」尚依擔心地說。
　　大豐不在乎地說：「我每天都是這樣好嗎？何況現在已經是十一點半，我還生龍活虎
才奇怪吧！」
　　「喔！」尚依知道他是要讓她安心才這麼說的，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上次不是要妳辭掉學生餐廳的工作嗎？妳辭了嗎？」大豐口氣極為嚴厲。
　　尚依吱唔說不出話來。
　　「不是要妳用功唸書就好了嗎？生活費我們會給妳，根本不需要打工。」他不耐煩地
說，這些話他不知道已重覆幾次了。
　　即使不開心，尚依還是小聲地說：「可是這裡的學生都有打工，我沒打工很丟臉。」
　　「別人是別人，妳是妳，別拿別人的事情來攪和。」
　　「唉呀！我功課顧得來就好了嘛！我不想在這裡成了異類。」她想打馬虎眼，希望可
以過關。
　　「總之把工作辭了。」大豐的態度十分強硬，一點都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兒。
　　尚依平時不敢反抗哥哥，但這次她鼓起勇氣對著話筒吼著，「不要啦！」然後就把電
話掛了。
　　尚依走進房間，坐回椅子上。她看著電腦，隨意點著滑鼠瀏覽。
　　她不明白為什麼哥哥堅持不讓她打工，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想再和家裡拿錢，這
種成為家裡負擔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她想起半年前那段苦讀的日子。緊張、焦慮侵蝕著她，考前三個月她食不知味，也因
此瘦了一大圈。她常常趴在床上大哭，邊哭還邊嚷著自己一定考不上之類的喪氣話。
　　爸媽都會安慰她，任由她發脾氣；可是哥哥就不同了，有次他看到她又在大喊大叫，
他氣得將她從床上摔到地上。
　　「不准再說那些軟弱的話，有時間吵鬧還不如乖乖坐到書桌前唸書。」大豐對著她吼
著。
　　「我好累！根本就唸不下去，我根本就考不上。」尚依哭著說，臉上還掛著兩行淚水
。
　　「不准撒嬌！」大豐一點都沒有心疼她，只是用更嚴厲的語氣說道，「今年考不上，
明年再考就好了，總有一天一定會考上的。」
　　「如果永遠都考不上呢？」尚依覺得哥哥想得實在太容易了。
　　「妳想上醫學院吧？以後想當醫生吧？」
　　她點點頭。
　　「那就一定會考上，想做的事情努力做就會做得到。」大豐斬釘解鐵地說。
　　「什麼啊！才沒那麼簡單呢！」她一點都不信這些話。普安區多得是永遠考不上大學
的人，要考上得需要些運氣，而尚依可不認為她有。
　　「總之，不准再哭了，再被我看到妳在哭，我會狠狠地打妳。」他惡狠狠地說，一點
都不像在開玩笑。
　　雖然大豐很兇，可是隔天他卻從萬富區的商店買維他命給她。他沒說多少錢，但尚依
知道一定很貴。
　　要是自己堅強一點就好了，就不會有心理的那些毛病，也不會營養不良，哥哥也不用
多花那筆錢了。尚依一拿到維他命便為昨天賴在床上哭鬧而羞愧。
　　也許是大豐的那些話和那瓶維他命讓她考上醫學院，爸媽那種溫馨的安慰只會讓她更
軟弱，也許會和別人一樣得花幾年工夫才能考上大學。
　　因此她對大豐是又愛又怕，雖然他只讀到高中畢業，但頭腦卻比別人更清晰，他總是
知道該做什麼或是該怎麼做。雖然大豐的強硬給她很大的壓力，可是也給她安全感，因為
聽哥哥的話總沒錯，只要照著哥哥說的做就可以得到想要的東西。尚依一直是這麼堅信著
。
　　從小尚依就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讀書對她而言一點都不困難。她很優秀，但沒有優
秀到讓人以為會應屆考上醫學院。
　
　知道考上時，爸媽都高興地掉眼淚，但大豐的表現就比較平靜了，只是微微一笑，隨
即又回復冷漠，不帶一絲溫度的表情。
　
　大豐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不論開心或難過都是一張冰塊臉。尚依除了知道他希望
她考上醫學院外，其餘一概不知。他應該也想自己的夢想，或是想要的東西，可是他從來
不談。每天除了工作外，幾乎沒有娛樂，這樣的哥哥讓尚依感覺非常的壓抑。
　　有時，尚依會覺得這麼早考上可能不是什麼好事，大家都會用異樣的眼神看她，或者
是忌妒她。畢竟大家都是拼好長一段時間才考上的，而她只被折磨三個月，老天爺似乎對
她太仁慈了。
　　也許艾姊就是這麼所以才會想不開的。
　　艾姊和她在圖書館認識。學校結束上課後，每個禮拜三和六她會在普安區的圖書館唸
書，而其他時間，則會到萬富區的圖書館唸書。因為大豐除了禮拜三和六外，都得到季先
生家工作，所以會順道載她到那裡唸書。這是大豐的堅持，他認為她應該要到比較好的環
境唸書才可以。即便尚依覺得沒必要，也不敢和他說。
　　艾姊年約三十歲，已重考醫學院不下十次，考到最後她很累很倦了，但她不敢和家人
說。資助她那麼長的時間，突然說要放棄，她不知道家裡會有什麼巨大的反應，也因此還
繼續強迫自己坐在圖書館裡繼續受書本的折磨。
　　這樣的家庭在普安區是常態，專供一個孩子唸書，其餘的家人則努力賺錢。他們期望
那個優秀的孩子能讓他們脫離貧困，甚至到萬富區生活。
　　尚依和艾姊讀累時會聊天，那三個月的時間她們分享所有的事情，尚依也從中發現艾
姊三十年的人生中，其實匱乏的很，除了讀書外，所有的事情都被禁止。因此艾姊最大的
心願就是能到電影院看部電影。
　　這個心願讓尚依鼻酸，雖然她們家並不富有，但大豐每半年就會帶她上一次電影院，
還會買好吃的東西給她，哥哥總是極力地讓她開心。
　　尚依從艾姊的眼神裡找不到讀書的熱情了，她甚至不認為考上醫學院就可以過上好日
子，「家人會極盡所能地榨乾妳。」這是艾姊那時說的話。
　　「妳以為他們為什麼會全力支持妳，那是投資，有投資就想要有回報，而且是翻倍的
回報。」悲哀充塞著她。尚依覺得艾姊恨極了自己的家人，即便他們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她也不認為那是在為她好，那只不過是他們在投資罷了。
　　放榜那天，她上了，但她沒找到艾姊的名字，隔沒兩天，艾姊就從家附近的一梀二十
層高的大廈跳了下來。因為那年是她最後一年的資格考，過了三十歲就無法再有考試資格
了。她的人生等於是沒有希望了。
　　艾姊和她住同里，沒人在意艾姊的事，全都在讚頌她的創舉。沒人知道她為了艾姊哭
了多少回。
　　為什麼人變得那麼冷漠呢？
　　「普安區的人不想再承受不開心的事了。」每次她問這個問題時，哥哥總是這麼回應
她。語氣平淡，但他的心裡卻充滿著不屑。
　　尚依有時會氣大豐對她的嚴厲，甚至懷疑大豐會這麼做也和艾姊的家人一樣，將來會
要求她資助家裡。可是後來她發現大豐並不像她想的那樣，大豐只是努力地想把她推進萬
富區，而且是自己一個人到萬富區。
　　「以後就住到萬富區吧！找個人嫁了，安穩地過一輩子。」
　　「那哥哥呢？」
　　「不勞妳費心了。」他總是這樣把她推開，不時地提醒她以後要過著和他們不一樣的
生活。
　　那種感覺就像是他們努力地把她推上天堂，但他們卻選擇留在地獄，以為是犧牲自己
成就她，但她卻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家人，不就是要永遠住在一起嗎？如果他們不想住到萬富區，那她也不會隻身前往。
　　但她不敢說出來，她怕大豐說她太軟弱了。
　　她想起中午在學生餐廳遇到的那三人，萬富區的姊弟和姊姊的男朋友。
　　有什麼了不起嘛？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
　　她的眼淚又軟弱地流下了。
==================
歡迎來到我的部落格https://joanna7211.pixnet.net/blo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