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岳明和華仁聿接獲消息，飛奔至和仁醫院，馬上就看到周宛宛的媽媽一個人正站在手術室
的外頭走來走去。
「阿姨！」岳明的表情雖仍然冷峻，但是額前的汗水明顯的已經出賣了他。「現在情形怎
麼樣？」
「因為孩子有早產現象，所以陳醫師說只能剖腹生下來了。」趙永慈顫抖著聲音說。
「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華仁聿拍拍趙永慈，「阿姨您坐，放輕鬆，要不要喝點水
？」
「……我沒事，你們也坐吧。」這一時半會也不會出來，兩個人只好陪著坐等。
一個小時半過去後，終於聽到了手術室有了點動靜，幾個醫護人員接續的從手術室出來，
主刀醫師出來後，馬上和趙永慈的眼神對上。「趙醫師。」
「陳醫師……結果怎麼樣？」
「手術很成功，孩子生下來了，是個男孩，但是因為體重不足，只有一千九百多克，目前
先送進保溫箱裡頭靜養，之後才能跟大家見面。」陳醫師解釋道。「至於宛宛很平安，身
上的傷還好，都是皮外傷，頭上撞擊的部分稍微嚴重，縫了三針，有輕微腦震盪，但是生
命都沒有大礙，已經進入恢復室，應該一個小時之後就會醒了。」
「孩子……孩子能保住嗎？」岳明馬上詢問。
「這孩子是有點早產的，剛滿30周，許多功能都尚未發育完全，但是看起來狀況還算穩定
，保溫箱有24小時醫護人員觀察，如果說情況都能夠撐過一開始的一週，體重又能超過兩
公斤，開始自主呼吸，基本上應該是沒有太大問題，還請大家耐心等候。」陳醫師說。
「謝謝醫師。」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並且等候觀察結束的周宛宛被推到病房中等待甦醒
。
周宛宛睡了一個小時多，頭上還貼著紗布，醒來瞬間似乎就想坐起，但是腹部的疼痛感讓
她用力地彈了一下，她伸手摸著空蕩蕩的腹部，幾乎嚇壞了，聲音都顫抖了起來，「我的
孩子呢……？」「宛宛。」周媽媽趕緊上前解釋，「孩子早產，已經送去保溫箱由專人照
護了，放心，醫生說他四肢很健全，只是體重不足，呼吸功能也還不夠，需要觀察。」
「我想看孩子……」周宛宛艱澀的開口。
「學姐，我已經幫妳預約了下禮拜的探視，每天有三個小時可以過去，妳目前才剛手術結
束，先養好身體再去。」岳明來到她的床畔說。
「下禮拜好久……我現在想要看他……」周宛宛想坐起，但是身體很痛，痛得她稍微動彈
得全身大汗。
「妳別動！」岳明忍不住對她大聲了一點，「躺好，今天整天都給我躺著，妳不乖乖養身
體，那我就取消了。」
「……」周宛宛居然哭了。「……我只是想見他……」
她本是不常哭的人，大約除了夏子揚也沒人能讓她哭，卻因為岳明這一句話，就讓她哭了
。這一哭讓岳明也忍不住慌了，趙永慈趕緊上前來幫忙。
「岳明也是為了妳好，宛宛，妳要聽話。」趙永慈忍不住笑著替女兒抹淚，「自費止痛針
已經替妳打了，所以這幾天要好好休息，明天要記得下床走一走，排排氣，才能夠正常進
食，也才能盡快看到寶寶。」
「……嗯。」周宛宛抽抽噎噎地點頭。
「我下午跟阿姨代妳去看看他，幫妳拍照片，好嗎？」岳明哄道。
沒想到周宛宛還生氣了，似乎很討厭岳明，哼了一聲把臉別開。
「會鬧脾氣大概就是沒事了。」趙永慈笑了起來，拍拍岳明說，「宛宛就交給你了，我先
回辦公室，下午我有門診，不陪你們多聊了。」
「下午我也要去看。」華仁聿舉手說。
「我呢？我也想看……」周宛宛又哭了，抓著華仁聿的袖子好生委屈，「我今天差點保不
住他，我很害怕，想看一眼確認他的狀況……就一眼……」
岳明又糾結了眉頭，如同她昏迷的時候夢到的那樣，但卻不是生氣的語氣，而是有點無奈
與疼惜。「聽話。」
「這一定是產後憂鬱。」華仁聿搖搖頭，趕緊抽了兩張衛生紙給岳明，「快幫她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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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痛。痛得她臉色發白，手術後第一次下床原來是這種感覺，比第一天晚上驚心動
魄的宮縮還要痛上好幾倍不止，但還好她有自費止痛，據說媽媽想都不想就替她加了這筆
費用，就是不要她醒來之後折磨。
但還是比想像的要痛啊。
「痛嗎？」岳明扶著她，看著她勉強在床邊坐起，痛得滿臉都是汗，全身發抖，趕緊拿紙
巾替她擦汗。「會不會暈？」
「痛。」她抓住岳明的手，這傢伙手原來這麼大的嗎？他的掌心溫暖，不像她濕黏黏的，
害得周宛宛有點尷尬，但岳明絲毫不在意，另一手扶著她的肩膀，讓她輕輕轉身，雙腿放
下地板。
只是這麼簡單的動作，居然會這麼嚴重的牽動腹部的肌肉，好痛。接下來是緩慢的站起身
，她顫抖著用力，但是腹部的疼痛真的難以忍受，眼淚也痛得幾乎要飆出來了。「……」
她還來不及抹臉，岳明馬上替她擦淚。「快到了……加油……」
短短幾步去廁所的路程，周宛宛走了十分鐘都還沒有走完，好不容易上完了廁所排了氣，
她躺回了床上稍作休息，下午打算再到處走走。
接下來則是拔尿管，身上除了尿管、脊椎上的軟針，還有點滴，她好想盡快擺脫這一切，
想去看她的孩子。
「不要太勉強自己。」岳明說。
「我想看孩子。」
「對了，說到這個，孩子的名字想到了嗎？」
「嗯。」
夏子揚常常說他的書成績普普，反應平平，但她會永遠記得這句話，就算任何人說他平凡
無奇，對周宛宛來說也是彌足珍貴的，或許他們都很平凡，就算是華仁聿，也有能力無法
觸及的地方，因為總是會有更優秀的人。
但也或許，他們都很不平凡，總是在最絕望的局面中，還願意與自己拚搏奮鬥，將自己的
所有可能凝取淬鍊，得到最珍貴也最不一樣的自己。
能力什麼的倒是無差，在每個挑燈夜戰或是每一個文字的一筆一劃中，都是寂寞與不放棄
，永遠勇於向這麼平凡的自我挑戰。
因為這樣，平凡，反而是最可貴的。
「書凡。」
「書凡。」岳明唸了唸，似乎沒有什麼異議。
「岳明，孩子可以跟你姓，岳書凡也很好聽。」周宛宛看著他似乎相當吃驚的表情，忍不
住笑了。「你還是不願意娶我啊？」
「不是不願意……」岳明皺著眉。「學姐並不愛我。」
「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愛誰了，那你怎麼辦？」周宛宛笑著問。
「不會的，學姐，妳一定會好起來的。」岳明低著頭，語氣平和的回答。
華仁聿這時候從外面跟著趙永慈一起回來，「小猴子小猴子！好可愛，小小皺皺的！」
聽了這話周宛宛趕緊接過他遞過來的手機，看著畫面中小小的嬰兒，紅通通的身子，皮膚
薄得可以看到遍佈的血管，小小的身上爬滿了好多條管子，胸口一條、鼻子一條，巨大的
尿布包裹著細瘦的大腿，看得周宛宛直掉淚。
「沒事。孩子很好，心肺功能都正常，雖然才三十週，卻比隔壁三十四週的寶寶還要壯碩
一圈，還好妳是因為這次意外而剖腹產，不然等到足月，生這麼大的寶寶可辛苦了。」趙
永慈趕緊安慰女兒說。
「都怪我那天沒有來得及跑開，讓他這麼早就出來……他一定很難受。」周宛宛哭得傷心
，倒在岳明的懷裡。
「說不定寶寶就是不希望妳辛苦，才早點出來的啊。」華仁聿傻笑著安慰道。「妳只要把
身體養好，就能很快見他了。」
周宛宛點點頭，決定下午還是早點起身練習走路繞圈，她一定要盡快跟這個孩子見面。
很神奇的，前幾個月她還絲毫不覺得自己需要母性這種東西，對於這個存在感到嗤之以鼻
，雖然常常感覺到這東西在身體裡面，但也不過就是正常的生理現象罷了。
但是經過這件事情的當下，她發現自己幾乎是奮不顧身的要守護著他，為了不能見面，她
變得愛哭又急躁，好像一步也不想跟這個孩子分開，這實在有點好笑。
或許這就是真正的母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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