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從殯儀館結束，杜若開車送何出塵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天色翻著魚肚白，微涼的深秋
悄悄的吹著清晨冷冷的風，何出塵看著窗外一語不發，杜若請他告訴她地址，但他卻不說
話。
「地址，快，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
「我睏了。」杜若忍不住失笑。
「帶我回去好不好？我很想妳。」何出塵回頭，一臉無助的表情。
自從杜若生了一場大病後，看到的何出塵總是穩重大方，有著成熟男人的樣子，沒想到還
能看到他這種脆弱無助的表情，杜若覺得心疼，更覺得有些懷念。
但是不能帶他回家。
杜若的家裡太多藥品和保健食品，甚至如果兩人發生什麼，還有可能會被發現手術的痕跡
，在她自己都還沒有決定兩個人可能要往哪個方向的時候，她不能輕易露餡。
「不行。」杜若說，「地址給我吧，送你回家。」
「……」何出塵微微的嘆了口氣，「……我以為我已經足夠像個大人了，也在工作上得到
一些成就了，就能被妳平等的對待，難道不行嗎？」
「不是這個問題。」杜若低垂著眉眼，表情看得出些許掙扎。
「那是什麼問題？」
「地址。」杜若也不耐煩了，「快點，不然你下車自己回……」
瞬間她被抓住了，何出塵將她抱在懷中狠狠的親吻。
她一向討厭他莽撞又粗魯，為了這個杜若也說過何出塵幾回，他突如其來的擁抱和親吻雖
然不討厭，但總讓人驚嚇或疼痛，尤其在她這麼努力推開他的時候，杜若幾乎氣得想扁他
。
但是他的唇很冷，氣息很寂寞，帶著不安的顫抖與憤怒，很明顯亟需她的撫慰，她猶豫該
不該推開他，但也就這一秒的猶豫，讓何出塵趁隙而入。
他長驅直入的舌頭勾住了她的，杜若想退後，他卻一手扣住了她的腰，一手將她壓在玻璃
窗上動彈不得。
「……放手……」是她懷念已久的香味，使得她猶豫了許久。杜若正想多說什麼，卻被何
出塵的深邃得幾乎可怕的眼神鎖住，帶著性感得讓人顫抖恐懼的香氣，逼迫著她就範。
「我愛妳。」何出塵說，語氣充滿嘆息，「不要再拒絕我。」
「……」杜若感覺到自己的堤防，正在緩慢的瓦解，好像即將要崩潰了。
她很喜歡他，很習慣他在身邊，甚至生病極度脆弱的時候，都好懷念他的一切，每天後悔
著自己推開他，後悔得讓她脆弱的想哭，這份後悔甚至能夠讓她就算覺得兩個人有種種的
不適合，都不重要了。
為什麼自己當初要這麼殘忍的推開他？對待他殘忍，還是她殘忍？
喀嚓一聲，她聽到了相機的快門聲。
杜若警覺的退開，看見何出塵已經開了車門走上前嘗試阻止，但是那個拍攝的人更快，迅
速的倒車，離開在清晨的醫院停車場中，走得無聲無息。
慘了。「……我們被拍照了。」
何出塵回到車上，「那又怎樣？我沒做任何錯事。」
「……你不是有女朋友的嗎？」
「我目前希望她成為女朋友的人，還不承認我呢。」何出塵冷笑著搖搖頭，「開車。」
杜若卻不想坐以待斃，在手機裡頭發了一連串文字，何出塵好奇問，「妳幹什麼？」
「讓認識的記者想辦法發出你父親過世的新聞稿，引導成我是在安慰你，想辦法掩蓋住這
一則新聞的可能性啊。」杜若默默的打字，不理會何出塵。
「莫名其妙，安慰也不用嘴對嘴，而且我根本不在乎。」何出塵瞪著她，「就算全世界的
人認為我劈腿，我是壞人，我也要跟妳在一起。」
「但是我在乎。」杜若的眼神無懼的對上他，「我已經三十五歲了，我會在乎別人的感受
，我不能跟一個只有二十六歲的小男生有花邊新聞，我不想這樣。」
「我不是小男生，我會保護妳。」何出塵瞪著她，「只要妳願意，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妳
，妳要相信我。」
杜若皺著眉頭，一語不發。
何出塵看著她沉默不語，也只能嘆口氣，「萬芳醫院站，我的地址。」
＊＊＊ ＊＊＊ ＊＊＊ ＊＊＊
8-4
新聞出來了，自然是擋也擋不住，這個周末他們兩個人的親吻照片已經上了所有網路新聞
的版面，誰在乎這個可憐的大男孩才剛歷經喪父？
他們只覺得何出塵背叛了Doreen Wu這個年輕貌美的小公主，即使何出塵個人發出了澄清
，說和Doreen Wu兩人只是朋友，也沒有任何人相信。
抓狂的粉絲幾乎打爆了杜若辦公室的電話，灌進公司的Google評價洗一顆星，所有網路上
的留言都是狂罵她是老女人醜女人，叫她去死。杜若有料想到這件事情的可能性，但因為
是周末，她只能默默隱忍。
她當然也會覺得很受傷，但是她不想被任何人發現。
到了周一，Pollia的員工雖然若無其事的辦公，卻還是怕她會受到打擊，所以下屬打電話
給蕭彥丞，希望讓杜若在家休息幾天。
但是杜若並沒有想像的那麼脆弱，她堅持來辦公室照常上班，大夥看著她走進辦公室，似
乎表情都很緊張。「杜總……」
「若姐您怎麼來了？不是說您今天可以待在家裡休息嗎？」蕭彥丞緊張兮兮的上前迎接。
「需要嗎？」杜若看了一眼網站的狀況，默默的按下手機，「陳律師，我今天下午會請員
工蒐集網站上對於我們公司誹謗的資訊，準備對這些網友進行提告，請你協助幫我發信和
準備新聞稿。」
「收到。」
掛了電話，杜若瞪了大家一眼，「有什麼好看的？現在疫情又要回來了，四月開始大家都
要準備異地辦公。」
「好。」
「彥丞，你順便找時間去連絡羅星辰，她在網路上跟人吵起來了。」杜若嘆了口氣，坐在
辦公室桌前。
「這小瘋子……」蕭彥丞偷偷看著杜若的臉色，「不過姐……妳真的還好吼？」
「我是已經死過一回的人了，得過癌症，做過化療，這種事情根本微不足道。」杜若笑著
說。
是的，雖然她會難過，會受傷，但對現在的她來說，似乎深呼吸幾下之後，就不算什麼了
。她原本也以為自己會很在意，也以為自己受到嚴重打擊，結果卻不如她自己預期的難受
。
果然，生這個病還是有一點益處的。讓她更坦然面對自己，也更堅強面對任何挫折，甚至
還因為這幾天何出塵不斷的打電話來，而有些動搖。
他每天都在關心她的心情，擔心她會受到輿論的壓力影響，訊息電話總是一句一句不厭其
煩的說：「不要怕，有一天都是會過去的。我會請律師處理，不用擔心。」
她仍然已讀不回。
她擔心的是她自己的心，正在不斷猶豫著，正在背叛自己曾經說過的話語，想要義無反顧
的往何出塵的方向去。
「杜總，Doreen Wu帶著公司的人來了。」
「她生日剛辦完，應該是來結尾款的。」杜若點頭，「安排在會議室，我等等就過去。」
但是杜若進會議室的時候，只有Doreen Wu一個人，她的表情淡定，臉上的妝仍然完美無
瑕，「我讓他們去幫我找我要吃的冰淇淋了，請坐。」
杜若皺眉，但還是冷靜關上了會議室的玻璃門。
Doreen Wu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少了平時囂張跋扈的任性，多了一點沉默，「妳比我想
像的還要冷靜。」
不然呢？杜若微微垂眉，沒有回答這句話。
「我……有問題要問妳。」Doreen Wu又說。
杜若坐下，「請說。」
「我跟何出塵是前幾年在布達佩斯拍戲的時候認識的，我去拍MV，他則是跟林導在那裡取
景拍攝。」Doreen Wu的語氣平穩，但是後半段卻帶了點激動，「我真的很喜歡他，不是
單純因為他帥他性感，而是他對於自己喜歡的事物很有熱情。」
杜若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Doreen Wu要跟她說這些。
「我不是故意不澄清那些新聞的，我只是希望那些事情傳久了，能不能變成真的……但好
像造成了何導的困擾，所以後來我被我爸罵了。原本他可以跟何導合作的音樂製作，何導
因為怕麻煩，就直接找了別人。」
杜若繼續點點頭。
「我知道我的粉絲對妳造成了傷害，這點我很抱歉，但是我想知道，妳到底對他是什麼感
覺？」
杜若抬起頭看著這個女孩，忍不住眉頭糾結。
「我知道他一直都還喜歡妳，但是妳呢？妳如果不喜歡他，能不能不要再傷害他了？能不
能……把他讓給我？」Doreen Wu說，語氣帶了一些哭腔，「我會盡我所能成為他喜歡的
類型，學他喜歡的事情，懂他懂得的東西，我會以妳為標準，去變成他喜歡的那種人。」
「……」杜若微微皺眉，沒想到Doreen Wu是個這麼難纏的孩子。
「但是如果妳喜歡他，我就不會繼續騷擾他了。」Doreen Wu皺著眉問，「上回我問過妳
吧？為什麼不承認？只是因為他的年紀小嗎？還是妳其實和他相處的過程中，都只是在利
用他？」
杜若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這個小女孩問得啞口無言。
「希望妳不要敷衍我，能夠誠實的回答我這個問題，因為這是對我的尊重。」Doreen Wu
說，「雖然我不覺得自己在外在條件上會輸給妳，但我和妳合作過，我敬重妳是個有能力
的女人，希望妳也能尊重我。」
雖然她大可以隨便搪塞過去，但看著這女孩堅毅的表情，杜若卻是遲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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