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我就離開男廁外面。某部份的原因，是因為許豐彬看到我對男廁裡面，好
像很好奇的樣子頗有意見，不然我還真想窩在那邊聽個仔細。
走出來之後，剛好有一位讀者要我幫他找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我
爬上了889號的書架上，找到了一本厚度約兩公分的小說。封面文案寫得很令我震撼：「
因為在這個世界裡，一切都預先被原諒了，一切皆可笑地被允許了。」
或許作者寫得一點也沒錯。很多事情，大家明明都清楚知道是不對、不公平的，卻很
容易被原諒。我把這本書遞給讀者之後，便順便整理889號這邊的書架。因為889號這邊天
高地遠，在書架的最上一層，也難怪剛剛那位讀者找不到書，要向我求救了。
「綠，圖書館裡有可以談話的地方嗎？私密一點的。」林楷文似乎已經跟江哲人講完
電話。看到我站得高高的，便抬起頭對我說話。
「廁所啊。」我說。「你剛剛去的那個地方，不會吵到別人。」
「……」他無言。「我說是談話的地方，不是談判的地方，好嗎？」
其實廁所也沒什麼不好啊，只不過臭了點。而且，要是真的一言不合，打起來也不會
奇怪。因為，常常有人在圖書館的廁所裡面打架啊。
我說過了嘛，讀者千奇百怪，我早就見怪不怪了。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在打工的時候
，突然肚子不太舒服，跑去廁所裡面拉肚子。接在我後面進去的，是兩個女生，她們正因
為在書庫裡面談話談到一言不合，被王姐勸導。後來只好跑到廁所裡面談判。
「妳為什麼要跟我搶學長……」
「我哪有搶，是他自己來招惹我的！而且學長還說，我比妳漂亮……」
我那時候聽到的對話好像是這樣。反正她們兩個講到不合，就開始拉扯對方的頭髮，
不然就是抓破對方的衣服，或者抓花對方的臉蛋（女生打架的招術大概就是這幾招）。打
到累了，她們兩個似乎分不出高下，僵持在那邊，大約停了三秒，便異口同聲地說：「好
臭！」
廢話！我拉肚子當然臭啊，不然她們還以為，誰的大便是香的？
我已經半蹲在廁所裡面，忍了一個屁很久，她們兩個卻還遲遲不出去。還好接著有別
人進來上廁所，她們兩個大概不好意思吵給別人聽，頓時才解救了我。
當然她們兩個不知道當時我正蹲在馬桶上，也不會有人無聊到要進去廁所談判或吵架
的時候，先低下頭看看有沒有人，因為正在氣頭上，誰會想那麼多呢？
「那……如果你不怕灰頭土臉的話，那去密集書庫好了！」我說。
其實密集書庫真的就像字面上的意思一樣，是叢書很密集的書庫。我們平常所說的書
庫，就是在圖書館一進來，就可以輕易見到的書架。而密集書庫，通常都會被藏在一所圖
書館的地下室或是角落，平常當然也會開放，但是沒有幾個人會願意進去就是了。
因為密集書庫的藏書都是以較古老的。像是民國六、七十年代的期刊，或者是083.6
的人人文庫（以前不管社會、自然、文學都歸在同一類的書籍），不然就是真的是已經不
合時宜的圖書（像Windows圖形與音效工具這類的）。
既然都已經說是不合時宜的圖書，那麼為什麼不把它丟掉呢？因為就算書再舊，都還
是學校的財產。蔡組長就曾經說過，誰會因為鈔票比較舊，就把它丟掉呢？只是頂多先花
掉那張舊鈔票罷了。
不過，我覺得如果是陳組長的財產，大概已經被他放一把火給燒了吧。
「我們學校也有密集書庫啊？」林楷文似乎覺得很新鮮。
「當然有啊，你是圖資系的耶，還問我這個問題。」
我帶林楷文到地下室的密集書庫，他一打開門，一陣灰塵味便衝湧而上。因為密集書
庫平常很少人來，會生灰塵是一定的。我摸索了很久，才把密集書庫的電燈打開。
「哇咧！這根本是《圖書館奇談》的場景嘛，亂陰森的。」大概是因為平常太少人使
用，連電燈都快壞了，一閃一閃的，還真的有點可怕。林楷文看到這個樣子，便聯想到《
圖書館奇談》的地下室。
「還好啦，上次姚士沅跟鄭齊泰在這邊排了兩天書，也都沒事啊。」我拍拍他的肩膀
，說：「放心吧！老人不會把你抓走的，他該抓走的人，在一般書庫那裡罰公差呢。」
「許天兵又來啦？」林楷文說。其實我根本沒去注意許豐彬有沒有聽我的話，去西文
圖書那邊擦書架。不過，現在我覺得，跟林楷文很有默契。「怎麼那麼不怕死啊，這個傢
伙……」
「沒辦法，他公差還有十六個小時，在他公差做完之前，我都得忍耐那個許天兵。」
我剛說完。林楷文的手機便響了。他果然約了江哲人到圖書館來，過了大約兩分鐘的
時間，我正想打開密集書庫的門離開，到一樓繼續工作。一開門，便見到我最不想見到的
江哲人，以及我的好朋友兼他的學伴施若青。
「若青，妳怎麼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