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哲，請你改變結局。」
「拜託……一定要改結局……」
「你……是誰？」
「滴滴滴——滴滴滴——」
五點三十分，唐育哲準時被手機的鬧鐘聲吵醒。他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從被窩裡抓
起手機關掉，然後坐在床舖上發了會呆。
自穿越進小說以來，唐育哲就常常在夢中聽見一道模糊的聲音，只是之前一直聽不清
楚對方在說什麼，所以唐育哲也不當一回事。
但今天他卻很清楚地聽見對方要他改結局的聲音。
唐育哲想到穿越前他的編輯小偉那一連串如催命符般的簡訊和電話。
難道他會穿越是小偉要他改結局的關係？唐育哲隨即為自己荒唐的想法而笑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小偉的聲音，而且他的責任編輯小偉不過是一個認真樸實的年
輕人，怎麼可能會有能力讓他穿越？
那夢裡要他改結局的聲音又是誰？唐育哲低頭想了一下，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會是
誰這麼迫切希望他改變結局？
而且不改結局會怎麼樣嗎？他的故事為什麼要聽別人的話改變結局呢？唐育哲哼了聲
，決定把夢裡那迫切希望他改變結局的聲音拋到腦後。然後他起床收拾棉被，整理自己，
趕在六點前離開家門。
從上星期開始他接下了游泳校隊的經理一職，這個同樣沒出現在故事中的情節源於他
無法拒絕申海藍的要求。
申海藍把他當成人類同伴，不但希望他幫忙保守秘密，還希望他能幫忙完成他來陸地
上的任務——尋找鮫淚。
鮫淚是很愛很愛一個人時所流下的淚水。
身為作者，唐育哲當然知道鮫淚的下落，那是後期少年向人魚王子告白後所落下的眼
淚。但現在故事還不到那一段，自然找不到鮫淚。
於是他每天陪著申海藍瞎找，偏偏全國大賽快到了，校隊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時間練習
，申海藍根本沒時間去找鮫淚，他只好叫唐育哲來陪他練習，兩人每天再抽點時間去到處
打聽有沒有很相愛的戀人。
唐育哲雖然不太情願，但他還是答應了，他根本無法拒絕申海藍的請求。於是不管是
平日在學校的訓練，還是假日的額外訓練，唐育哲都會乖乖到泳池陪申海藍。去的次數一
多，不知不覺便被老師拜託幫忙打理校隊的雜務，濱海高中位於偏鄉，老師常常一人身兼
好幾職，有了唐育哲的幫忙讓老師輕鬆許多，於是唐育哲便被委任成了校隊的經理。
他牽著腳踏車打開庭院生鏽的小鐵門，走了出去，長下坡的盡頭處是一片剛染上金黃
色晨曦的大海，海風夾雜著一點微涼的溼氣，太陽才剛剛躍上海平面。唐育哲跨上腳踏車
，熟稔地滑下長下坡，在道路的分岔處快速地急轉彎，踩著踏板很快地來到學校。
一大早，學校的鐵捲門都還沒開啟，只有警衛室旁的小門開著。唐育哲牽著腳踏車從
小門進去，在車棚停好車後，直接走到校舍後方的游泳池，那裡已經有不少校隊的人開始
練習。
「早安。」唐育哲和大家打過招呼後，便拿出碼錶和記錄表幫所有人計時。
申海藍游完自由式一百公尺後，划著水到唐育哲身邊，驕傲地問：「我游得怎樣？」
唐育哲瞄了一下四周，確定無人注意他和申海藍，才小聲地說：「你得再慢一點，你
都快逼近世界記錄了……」
「我已經很慢了！」申海藍低聲抗議。
「如果不想被發現身份，你要再慢個十秒。」唐育哲沒理會申海藍的抗議，逕自在他
的記錄表上多加了十秒上去。
申海藍不滿地撇撇嘴，轉身潛到水裡去。
要一隻人魚隱藏自身的游泳能力真是太為難了。唐育哲從泳池邊站了起來，正準備將
記錄表收回給老師時，一轉頭卻看見何俊民站在他身後，嚇了他一跳，腳下一滑差點跌進
泳池裡，還好何俊民拉住了他。
「你在這裡幹嘛？」唐育哲驚魂未甫地問。
何俊民微微皺眉，語氣不善地回道：「來找你要記錄表。」
唐育哲面無表情地把記錄表遞給他，何俊民看了兩眼後問：「申海藍的記錄寫錯了吧
？」
「哪裡？」
「我剛看他游得沒那麼慢，速度應該有破去年全國中學運動會的成績，你這裡記錄怎
麼慢了那麼多秒？」
唐育哲心裡突突一跳，不知道何俊民站在他身後多久了，也不知道何俊民有沒有聽到
他和申海藍的對話。
即使何俊民頭上對他的好感數字已經增加到三十，唐育哲還是無法信任這個人。
畢竟在他的故事裡，何俊民可是從頭到尾都在欺負少年主角的人。
唐育哲迴避何俊民炯炯有神的視線，低聲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照實記錄而已。」
「你的碼錶給我。」何俊民從不情願的唐育哲手中拿過碼錶，便和自己的防水手錶對
時。
一會，他把碼錶還給唐育哲說：「碼錶沒壞，應該是你太晚按才會有這麼大的誤差，
比賽快到了，拜託你這個臨時經理認真點，每一秒的記錄對選手來說都很重要。」
「知道了。」唐育哲拿回碼錶和選手記錄表，沒好氣地說。
申海藍剛好游了一圈回來，看見唐育哲和何俊民站在一起，氣氛有些微妙，立即從池
裡爬了上來，走到唐育哲身邊。
「你們又怎麼了？吵架嗎？」
「我哪有跟他吵？」何俊民舉手喊冤，指著唐育哲說：「是他把你的成績登記錯誤，
我好心提醒他而已。」
唐育哲瞪了罪魁禍首的申海藍一眼，如果不是為了要掩飾申海藍人魚的身份，他也不
會被何俊民置疑辦事不力。
申海藍尷尬地笑了笑，好一會才想到說詞般解釋，「剛剛的成績不作數，我搶快了。
」
「都快比賽了，你還犯這種錯？」身為校隊隊長，何俊民皺了一下眉頭，顯然不太高
興申海藍這種鬆懈的態度。
「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申海藍知道何俊民對於校隊成績的重視，不敢在這方面
跟他開玩笑，只得認真地道歉。
唐育哲看事情解決了，冷著臉轉身準備回到社團辦公室找老師。
「等一下。」何俊民卻叫住他。
唐育哲停下腳步，回頭挑著眉，像在用眼神問：幹嘛？
「十月的全國大賽，你也跟我們一起去。」何俊民說。
唐育哲怔了一下，直覺回道：「為什麼？」
「你是我們的經理啊。」何俊民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阿哲也可以一起去嗎？太好了！」申海藍高興地說，他本來還在想要用什麼藉口拗
唐育哲一起去，沒想到唐育哲本來就要去。
唐育哲默然，又是一個和小說發展不一樣的地方。
不過小說中少年是為了幫人魚王子加油而自費去比賽現場，現在則變成跟校隊一起去
，就結果來說其實沒有不一樣。
所以唐育哲只能點頭。
「啊，一中的也要去全國大賽哦？」來找何俊民的兩個死黨，賴志豪和耿紹光，聽見
何俊民的話，用著羨慕又嫉妒的眼神看著唐育哲。
身為何俊民的死黨，他們當然要去全國大賽為何俊民加油，但礙於不是校隊的身份，
要去全國大賽會場只能自付交通，讓他們肉痛得要死。
聽見兩個死黨酸溜溜的口氣，想到他們之前欺負唐育哲的前科，何俊民開口警告：「
唐育哲是為了幫忙才去的，你們可別因為這樣欺負他！」
「我們現在哪有欺負他？」賴志豪和耿紹光異口同聲地說。
他們當初會欺負唐育哲只是為了幫何俊民出氣，以為這樣會讓他開心，結果反而是害
他一起被老師處罰。後來何俊民還特地去向唐育哲道歉，他們才知道何俊民其實不希望他
們做這些事。
而且自唐育哲揍了何俊民一拳後，何俊民對他的態度也和以前不一樣，以前對唐育哲
不屑一顧，現在會特地去找唐育哲說話，偶爾也會嘴賤挑釁唐育哲，但要說他們感情變好
又不見得，因為唐育哲每次看到何俊民都是一臉看到害蟲的表情，實在很難讓人知道他們
的感情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從小到大他們沒見過何俊民這樣對待別人。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又怎麼敢欺負唐育哲？早就將他視為班上的一份子了。
「沒有就好，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們做出像上次一樣的事，就換你們自己去受罰，我絕
對不再幫你們！」何俊民兇狠地警告，但賴志豪和耿紹光只是聳了聳肩，偷偷地笑著，他
們知道何俊民不會真的不管他們。
何俊民瞇著眼看了他們兩個一眼，再轉頭對唐育哲說：「他們如果又做了什麼，你再
來跟我說。」
「我是那種會哭哭啼啼找人告狀的人嗎？」唐育哲沒好氣地說，他不明白為什麼何俊
民對他的態度會變得那麼奇怪，明明小說裡並不是這樣的設定。
他還是討厭何俊民，但是那種討厭隨著何俊民對他的好感度愈來愈高，反而愈顯得他
在無理取鬧，害他愈來愈不知道該怎麼跟何俊民相處。
申海藍勾上唐育哲的肩膀，笑咪咪地說：「現在大家都是朋友了，不是嗎？哪有誰欺
負誰的事？」
賴志豪和耿紹光聽了，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何俊民的嘴角地彎起了笑容。
只有唐育哲滿臉不自在地低下頭，藉口要繳回記錄表，像逃離什麼似地快步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