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老天或許是公平的，醜陋的外表使丁一飽受他人白眼，
孱弱的體質讓他生起病都比別人來得重，但這些負面的化學反應，
卻也伴隨著產生了一些副產物，就是讓丁一在不斷看人臉色時，
漸漸懂得觀察別人，在彷若無止盡的復健中，懂得觀察自己。
隔著小玲家的門，丁一隱約感到不對勁，
他清楚這並非海虎與奧加，隔著門的第一次相遇，
心中浮現下一刻就將要遇上畢生宿敵的異樣感覺，
丁一很清楚自己沒那麼帥，也不會有那麼戲劇化的人生。
這單純只是上次他跟小玲父親打過照面，
光掃過他的眼神，丁一就知道這絕不是一個講理的人，
他會把過錯都怪在別人身上，好吧，更簡單的說，他是個瘋子。
所以丁一示意夏秀芳，要她拉著有些顫抖的宇文珊後退十幾步。
門開的那瞬間，丁一立刻往後跳兩步，
在看清楚並非是刀刃或破啤酒瓶等尖銳物的襲擊，
才伸手從側面把小玲父親手上拿的棍類物品拍落，
接著用背往他的身體狠狠一靠，巨大的力道把他撞回房裡。
將門關上的丁一，轉過身面對兩個女孩。
「他應該喝醉了，或許我們改天再來。」
宇文珊沒有回答，曾跟她一起來過此地的丁一能理解，
這裡是小玲的惡夢，自然也是宇文珊的惡夢，那她為何還要來？
小玲自從那次被家暴後，就已經把她安置在學校的女生宿舍裡，
而這虛擬世界並無監護權的設定，何必來拜訪一個沒理性的人，
還要請他同意讓他的女兒參加學園祭，這根本毫無意義。
「丁一你開門，我要跟他說幾句話。」
夏秀芳這一開口，丁一就猜到應該是她把宇文珊拉來的。
「我想妳應該不是要說幾句話，而是想揍個幾拳？」
「那又怎麼，你認為我打不贏一個醉鬼嗎？」
「呵，這種惡夢中的幻影，縱使打贏了，能消妳的氣嗎？」
「既然只是場惡夢，那宇文珊，妳可不可以不要再發抖了！」
本來在跟丁一爭執的夏秀芳，突然把矛頭對向宇文珊。
「宇文珊，妳究竟要逃避現實到甚麼時候？
妳還想說小玲她們是活生生的人嗎？ 我告訴妳，
我在育幼院時見過小玲的爸爸，他雖然是個愛動粗的混蛋，
但並不是醉鬼，也不是這樣的長相，妳懂嗎？」
丁一趕緊跳出來擋一擋，因為受到逼迫的宇文珊，
情緒顯得不太穩定，但同時也是夏秀芳說出他心中疑惑許久的事。
「所以這個小玲父親，並不是真正的小玲父親。」
「當然不是，宇文珊妳只是在程蘭英主持的研究中心，
認識小玲的吧？ 那時的她早被育幼院賣給財團了，
哼，或說她爸賣的也可以啦，總之她爸當然不會再去看她，
所以妳從未見過小玲的爸爸，幻想起來當然就是一堆錯誤！」
宇文珊咬了一下嘴唇。
「妳別再說了，我真的要生氣了。」
「哼，那再好也不過，妳剛才那副沒用的模樣，
我可不想在棋賽當天看到，妳就儘管生氣吧，
氣到想把我殺死也行，我衷心期盼在戰場上能遇見真正的妳。」
夏秀芳這話一說完，甩頭就走，烏黑的長髮，
在她迅捷腳步所引起的陣陣微風下，開始著令人熟悉的飄動，
還沒穿上鎧甲，甚至連佩劍也無，更別說閃出那鮮紅的劍花，
但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似乎在訴說著，血腥公主就要回來了。
丁一輕拍一下宇文珊的肩，示意她先離開這是非之地，
兩人走在回文蘭高中的路上，他瞧著始終晃晃悠悠神不守舍的她。
「她還真是殺氣騰騰，以宇文學妹現在的狀態，
一星期後的棋賽，實在是不太樂觀呢。」
宇文珊淡淡一笑。
「呵，丁一學長是在擔心我的妄想症嗎？」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病，有的是中樞神經病加禿頭，
有的則完美主義帶逞強，但不影響到別人應該都還好。」
「禿頭也算是病？」
「剛開始不太算，但時間一久，不少人會因禿頭而開始自卑，
別人嘴角上揚就以為在嘲笑自己，追不到女孩不會自我檢討，
把責任全怪在頭皮、頭髮甚至基因上，這時就真的變成病了。」
宇文珊這次就真的笑出聲了。
「哈哈，丁一學長真的很會逗我笑，而且很溫柔，
總是讓我自己選擇，是否要誠實得把一些事情說出來。」
兩人此時已從側門走進文蘭高中，
由小徑穿越牆附近的草皮地，接著踏上了丁一首次拜訪，
在宇文珊的安排下，與學妹們進行一場友誼賽的籃球場。
「真令人懷念，回想起來，我跑來這所高中當個學長，
有半年以上了吧，呵，當初的歡迎會還多虧妳辛苦的設定，
設定？ 宇文學妹，妳不覺得這詞用得頗奇怪嗎，
學姐幫忙學妹們在髮型、服飾以及細部打扮下功夫，
是件很溫馨的事呢，但妳怎麼會用了設定這樣的詞。」
「因為我們這個年齡層，電腦用多了，
講話自然常是電腦用語的關係吧。」
「哦，那我從學妹們中抓住了妳的手，然後我大喊一聲，
抓到妳了，躲在森林裡的一棵樹，妳為何要很吃驚呢？」
「初次見面的男生，就跳過來拉女孩子的手，
還大吼大叫，這種失禮至極的事，誰不會嚇到呢？」
「宇文學妹出奇的好辯呢，考不考慮由儒家轉名家？」
宇文珊又笑了，這小妮子的模樣，
要是少個兩分可愛，鐵定會被一堆人打到仆街吧。
「丁一學長，你真的很細心，在歡迎會就瞧破這一切。
直到最近，我腦中仍時常出現你曾說過那句話，
這裡只有妳一個人是真的。
所以你想跟夏秀芳做出同樣的結論，
說這些女孩都是我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