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有些微不雅字眼,劇情所需,請勿介意
《公公》
鈴鈴鈴——鈴鈴鈴——
「喂,這裡是錢家……喔,三弟妹啊,咋?預約好了嗎?」
「行,那我收拾收拾就出門,妳記得先去接爸,等會直接店裡碰頭……知道知道,妳們幾
家的小崽子也別忘了,能帶都帶去……行了行了,別囉囉唆唆的,掛了。」
喀嚓。
隨著聲響,話筒落回話機上,沙發上的婦人起身,對著幾米外正在寫作業的倆雙胞胎兒子
喊道。
「平平、安安,穿上鞋子準備出門了。」
今年十歲的錢州平、錢州安放下筆,乖巧的起身,「知道了,媽媽。」
看著兒子們收拾作業本,婦人轉頭對著坐在沙發上老人說,「爸,那我先帶平平、安安出
門了。」
沙發上的老人緩緩點頭,「不用太早回來,好好陪陪老陳頭。」
「知道了,爸。」婦人看看左右,兩兒子已經準備好了,「那我們出門了。」
在老人的應聲下,婦人帶著雙胞胎出門了,在門口欄了台計程車,前往目的地。
明明已經晚上九點了,街道上依然熱鬧的如同白天似的,熙來攘往的人潮毫無減少的跡象
。
婦人帶著兩個兒子站在火鍋店前面,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子。
忽然,沒有目的的雙眼聚焦在一台黑色的休旅車上,看清車牌的那瞬間,婦人露出了笑容
。
「三弟妹,我在這……爸!」婦人對著車子跑去,先下車的是一位年約三十五的女子,女
子下車後隨即轉身,攙扶下一位滿頭白髮,戴著厚重的老花+近視眼鏡,年約80上下的老
爺子。
婦人跑了過去,擠掉女子,雙手攙扶著老爺子,「爸,我可等到您了,是不是很驚訝?」
被擠開的女子也沒生氣,反而笑了,「我說二嫂,爭寵也不是這樣吧!」
不等婦人回答,身後就傳來一道略微蒼老的聲音,「阿竹,妳又不是不知道阿蘭她就是這
樣,要不爭寵第一的名號是咋來的?」
「就是就是,我還沒見過阿蘭姐不爭寵呢!」另一道年輕女人的聲音帶著笑響起。
女人——阿竹回過頭,也笑了,「阿梅姐說得對,哪天二嫂……不,哪天阿蘭姐不爭寵了
,可能就是世界毀滅的那天了。」
「好啊,妳們三個是專門來笑話我的是吧?」婦人,也就是阿蘭也笑了,故意跟一直笑著
看著她們打嘴仗而不發一語的老爺子說,「爸,咱們丟下她們好了,我帶您去吃好吃的!
」
「那可不行,這家店可是我好不容易訂到位置的,可不能讓妳一個人搶了功勞。」阿竹笑
著扶住了老爺子另外一邊的手,充當人形拐杖。
「走走走,先進去吧,站在外面也不怕爸累了。」
說著四個女人小心的扶著老爺子就這麼進了店裡,店外最大十六歲,最小七歲的七個男孩
面面相覷,接著最大的男孩趙康站了出來,帶著十四歲的弟弟趙樂,把其他幾個弟弟規整
,然後跟在幾個忘了孩子的媽身後。
跟著服務員進了包廂,女人照顧著老爺子落坐後,看到幾個孩子才剛走進包廂,阿蘭驚了
一下,「哎唷喂,忘了你們也來了!」
「哎唷,我也忘了。」阿竹。
「沒事,我兒子們大了,這不,帶著弟弟們進來了不是?」阿梅。
「哎、沒關係,我也忘了,反正不是我一個人忘了。」另一個年輕女人——阿菊。
「……」七個孩子。
女人們幫老爺子點了餐,再各自讓各自的孩子點了餐,便嘰嘰喳喳的聊了起來。
有句諺語叫三個女人一台戲,今兒四個女人簡直就是一場劇了。
所幸女人們還知道這是外面,雖然還是妳一句我一句的東家長西家短,但至少還知道把聲
音放小,否則可能連隔音門都擋不住她們的轟炸聲。
老爺子默默的吃著,默默的聽著,接著……默默的,淚留著。
「媽!」老大趙康眼尖的看到了低下頭假裝喝湯,實則流淚的老爺子,用力扯了扯阿梅。
「幹蛤子……爸!您這是咋啦!?」聊的正嗨的阿梅撇過頭施捨了兒子一個眼神,然後在
兒子的示意下望向老爺子……然後瞬間炸了。
接著就像菜市場突然來了新鮮水嫩,價格卻便宜一半的蔬菜水果似的,哄的一下聲音瞬間
大了起來。
那聲音之大,連已經習慣了自家媽媽跟人吵架時,那高亢尖叫聲的趙康趙樂都忍不住皺了
皺眉。
而默默流淚的老爺子在四個兒媳婦的安慰下卻沒止住淚水,反而越掉越兇,別說衛生紙不
夠用,連四條手帕都沾滿了淚水。
「哎唷喂,我說爸,您這是哭啥咧!今兒可是慶祝的好日子!」阿蘭將濕衛生紙包在一起
推去角落。
「是啊爸,您就別哭了,不然……不然阿華會生氣的。」阿竹假裝害怕的說,「您也知道
阿華脾氣最差了,要是知道您哭成這樣我卻沒安慰好您,他會打我的……最少也會來夢裡
打我!」
「臭小子他敢!老子不打死他!」聽到這話,老爺子猛地抬頭,「老子給他娶媳婦是讓他
疼的,不是讓他打的!」
「那您就別哭了,爸,要不不止阿華哥生氣,阿民也會覺得我沒照顧好您,而來夢裡埋怨
我的。」阿菊在一旁幫腔著。
四個女人各顯神通,把各自過世的丈夫拉出來溜溜,只希望老爺子能別難過了。
在四個女人的安慰下,老爺子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水,正想去抽桌上的衛生紙,臉旁就遞過
來兩張疊好的衛生紙,「爺爺,擦擦。」
老爺子低下頭,一個七八歲的矮冬瓜站在旁邊,正仰頭看著他,手上的衛生紙又往前遞了
遞。
老爺子沉默的半晌,接過衛生紙,「謝謝你啊,孩子……但你該叫我陳爺爺才對,不能直
接叫爺爺。」
矮冬瓜搖搖頭,「媽媽說,是爺爺,家裡的爺爺也說,要叫爺爺。」
家裡的爺爺?
老爺子思考了一下剛才女人們的介紹,「你是……老三家的……阿竹家的老二吧?」
矮冬瓜用力的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對的,爺爺,我叫孫家瑞!」
老爺子困惑的抬頭看向曾經的三兒媳婦——阿竹,只見對方也看著自己,笑著說,「爸,
這是我們四人的公公們共同決定的。」
「是啊,爸您不知道,咱四人的公公商量後決定,讓咱們四人的七個孩子全部認您為乾爺
爺,而且喊您的時候只要喊爺爺就好,那個乾直接去了,說您就是他們的爺爺。」阿梅笑
著接過話題。
「阿啟他們也不反對,今天和您出來過父親節也是阿啟幫忙聯絡店長預約了這包廂,要不
以我的面子還沒辦法讓店長特留包廂呢!」阿竹也笑著補充。
「就是就是,所以爸您可別再哭了,這多好的日子,就該開開心心的吃好喝好!」
四個女人一個輪流一句的安慰著老爺子,說出的話讓喪偶喪子的陳老爺子感動不已,心口
熱呼呼的,淚水又掉了下來——這次是喜悅的淚水。
誰能想到呢?
陳老爺子今年已經80歲了,他剛成年時就去當了兵,緩衝到二線時已30多,結婚後35才生
下長子陳建國,接著隔兩年就一個兒子,如此高產帶把子,簡直羨慕死村裡鄉親們。
但60歲正要考慮退休時,邊境突然被敵軍突襲,雖然自己不用去前線,但政府卻嚴重透支
般的徵了許多兵,其中包括了自己的長子陳建國,次子陳建軍……以及三子陳建華。
看到前線人員名單的那一霎那,陳老爺子一陣頭暈,接著渾身無力的癱在了椅子上。
他不是不愛國,不是不願意自己孩子上戰場,但這一刻他只是個父親,只是個擔心兒子們
尚未有後的老父親!
是的,陳建國、陳建軍、陳建華雖都已結婚,但結婚數年均未有子嗣,膝下無子的三人,
就這麼包袱一甩的上了戰場。
孩子們的任性讓陳老爺子膽顫心驚的等著邊境急報,一封,兩封,三封……七封……十二
封……十九封。
陣亡名單:
王xx
趙xx
林xx
吳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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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建國
陳建軍
陳建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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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名單的那一刻,陳老爺子簡直要昏死過去,死死的看著那三個代表他兒子們的名字,
雙眼通紅。
送來名單的勤務兵擔心的看著老爺子,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現在說什麼都不好,也什麼
都不好說。
陳老爺子努力壓抑堵在喉嚨的一口血腥味,深吸口氣,「上報……撫恤金……找人協助收
拾遺物……再送回各祖籍。」
「是!」
「我家三個……替我收拾過來吧,我自己帶回去。」
「……是!」
「去吧……」
勤務兵掩上門的那瞬間,陳老爺子就悶咳了幾聲,最後抽出手帕抹了下嘴角,默默看了半
晌,才將滿是血跡的手帕摺疊好,又收進了懷裡。
陳老爺子將三個孩子的遺物送回家時,妻子吳氏面容冷靜的聽完,再三確認三個孩子都陣
亡後,口吐鮮血暈厥了過去,沒有撐過七天就這麼隨著三個孩子離開。
而陳老爺子的四子陳建民,也因為三個哥哥與母親的相繼離世,本就重病的身子更加不好
,三個月後,在青梅竹馬的妻子哭喊下,新婚不過半年的他,不甘的閉上了雙眼。
心灰意冷的陳老爺子辦理了退休,讓四個兒媳婦各自回家嫁人,便一個人獨居在社區裡。
每年總有許多家人團聚的節日,而每到這個時節總是讓他特別痛苦。
妻子、兒子、孫子,就連孫女也半根毛都沒有,臨到老了,只有空蕩蕩的房子跟需要別人
開的車子陪伴著他。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父親節,每年的這天,他總是一個人煮飯,一個人看電視,再一個人睡
覺,夢裡總會有好幾個人跟他說父親節快樂……雖然他總是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臉,甚至是
不是人都不一定……
但沒關係,他不在乎也不介意,他一個孤寡老人有啥好怕的?還能比當初上戰場面對槍林
彈雨、面對血肉橫飛的場景還恐怖嗎?呵。
就在這時,曾經的三兒媳婦上門了,不由分說的帶著自己外出,然後坐車……然後他看到
了曾經的幾個兒媳婦,還有她們的孩子。
真好,雖然不是自己的孫子,但看看這虎頭虎腦的小東西,還有那個一臉就聰明樣的,那
個身材壯的一點都不像個13歲小孩的——真好,都叫自己爺爺了呢!
陳老爺子好似有掉不完的淚水似的,抹了一把又一把,連眼鏡都給沾濕了,霧茫茫啥也看
不清楚,便顫巍巍的起身,不好意思的表示自己要去洗手間,然後讓推託不掉的趙康扶著
去了包廂外的洗手間。
洗手間內,陳老爺子洗了把臉,緩和了下心情,怕趙康在外面等久了著急,便隨手抽了衛
生紙擦拭著眼鏡,瞇著眼睛往外走,在門口卻一個沒注意撞到了個年輕女人。
「哎唷……姑娘,對不……」
陳老爺子道歉的話才說一半,明明自己沒在看路顧著跟男人聊天的年輕女人卻發出了尖叫
聲。
「死老頭你幹什麼!」
「你個死老不修的,走路瞇著個豬哥眼幹什麼!看我漂亮故意撞上來想揩油是不是!」
「兩腳都快踏進棺材的死人了還學人家年輕人來吃什麼火鍋,也不怕噎死造成店家困擾?
」
「死小孩你擋什麼擋,死老頭有膽吃人家豆腐就要有膽承認,還不給我死出來!」
年輕女人就像不用換氣一樣劈哩啪啦喊了好幾句話,每句話聲音都尖銳到幾乎認不出是什
麼話,但又清楚知道這個女人罵的很髒。
趙康在陳老爺子剛走出來時就看到了,在女人罵出第一句話時已經把陳老爺子拉到自己身
後護著,臉色陰沉的看著女人。
而這時,聽到動靜的四個女人和孩子們也走出了包廂,原先是擔心趙康跟陳老爺子會不會
被糾紛擋住回不來,結果出來後才發現,原來這爺倆就是糾紛本紛。
吵架手一號阿梅站了出去,「我說這位小姐,說話這麼難聽不好吧?搞得大家都知道妳平
時都是這麼被人罵的,才會罵人同樣的話這麼順溜。」
吵架手二號阿竹也站了出去,「就是說啊,長得也不怎麼樣還敢說人家想吃你豆腐?就這
種姿色,給我錢我都不帶去看的,還摸呢!」
吵架手三號阿蘭出列,「姐啊,妳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天生沒臉沒皮,別人多看她一眼就
覺得自己美上天際,這要同理來看,撞了她一下不就連處女膜都給撞掉了?」
吵架手四號阿竹舉手,「不是姐,這種叫漂亮,那我呢?」
聽到這話,圍觀群眾朝阿竹看了過去。
今年34的阿竹雖然已有個9歲的兒子,但天生麗質加上後天保養的好,淡妝和年輕的打扮
讓他看起來不過23、24,比起對面那個化著濃妝、穿著露胸露屁股辣妹裝,看起來就顯老
的女人……嗯,沒有比較性。
「妳、妳們……妳們……」女人被四個身經百戰的媽媽聯手狠狠懟了一番,氣得說不出話
,然後在身旁男伴扯她衣服時,烙下一句不太狠的話就落荒而逃,「給我走著瞧,老女人
!」
這時店內經理才姍姍來遲,跟幾名服務生疏散眾人,看了場好戲的群眾們才各自回了座位
。
而陳老爺子默不作聲的被趙康和阿蘭攙扶著回了包廂。
坐在位置上,看看四個曾經的兒媳婦,又看看新得的七個大小孫子,陳老爺子笑了。
「今天是我這幾年最開心的一天。」
「自從孩子們離我而去後,老頭子整天渾渾噩噩的,不知道做啥,也沒啥好做。」
「今兒白得了七個好大孫,老頭子倒要看看,那些個老不死的東西誰還敢說以後沒人為老
頭子摔盆!」
「爸,父親節快樂!您送我們出嫁,我們就是您的女兒了!」阿蘭道。
「是啊,爸,這幾年對不起,讓您孤單一人,我們都走不出阿國他們的事情,導致到了現
在才……」阿梅愧疚道。
「沒事兒,老頭子從不看過程,只看結果,妳看就這結果而言,老頭子這不挺開心的嗎?
」
「爸說得對!雖然遲了,但祝您父親節快樂!」阿竹道。
「爸,父親節快樂,您隨時可以來看您孫子,隨時歡迎您,甚至住下也沒關係。」阿菊道
。
「對對對,還有我家也是!」阿蘭。
「我們也是!」阿梅+阿竹。
「這可是妳們說的,那老頭子就一家住個一禮拜,正好一個月一輪!」
「哎唷、爸,您可真聰明,那就這麼決定了……」
歡聲笑語從未關緊的門縫邊傳了出來,讓服務生有些猶豫是否該進去通知用餐時間已過,
但從聽到的些許言詞及經理剛剛私下透漏的,服務生知道這是一個可憐的老人家,好不容
易過了個開心的父親節,卻遇上廁所前那個老辣油。
思索了幾秒,服務生還是推著餐盤回收車離開了,默默去跟經理說了一聲,延長了用餐時
間,讓他們能好好的、盡情的,抒發自己。
「唉……」服務生嘆了口氣。
「妳沒事嘆啥氣?」旁邊的女同事問。
「沒啊……就突然覺得,一年一度的父親節是不是不太夠?如果能改成一年兩天就好了,
上半年一天,下半年一天……」
「妳瘋了?要是改成這樣,那我一年賺多少都不夠買禮物給我爸的!」旁邊的同事瞪眼。
「好啦好啦開玩笑的,妳給我把手收回去!我怕癢……哈哈哈,夠了哦,我真的……哈哈
哈,怕癢啦!」
Happy End
其實本來沒啥FU想寫,但七點多帶我爸去吃火鍋時,隔壁桌是四個女人帶著一個老先生來
吃火鍋,然後又看到另一個老先生從廁所出來撞到一個女人,雖然當下沒有發生事情,各
自道歉後回了位置,但這些劇情還是不可遏止的出現在我腦海中了……
祝全天下爸爸們父親節快樂,希望各位喜歡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