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詩人》 ─ 江美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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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她不曾醒來後看到她那長長的睫毛。也很久、很久很久
沒有睜開眼睛就能看見那稚氣的睡臉。她滿足地笑，然後將她握著
自己整晚的手，輕輕地放在她的側臉上，順著光滑的肌膚撫摸到脖
子。
「妳醒了？」眼前的她開了口。
她嚇了一跳，一時之間忘了她就算睜開眼也看不到自己，心也疼了
起來。她沒回答她，只是默默的將頭埋進她的懷裡。
「醒來就要撒嬌？」她摸了摸她的頭，把她攬得更入懷。
雖然窗外灑進的陽光是這麼燦爛，雖然只有一個人能看到，她只想
享受著此刻的溫柔。
她想起昨晚。
在歡迎會上她說願意跟她分享「愛」，她也真的掛了號，進了門診
室。起初她很意外她的道來，她和她就隔著看不見的默契，聊了好
多，就像回到Jasmine跟江曉婷的時代。她很故意，特別掛了最後一
號，為的就是想要佔有可與她獨處的時間。
「...我可以邀請妳一起吃晚餐嗎？」她小心翼翼地問，語氣彷彿十
年前大學生的她。
「今晚嗎？」
「嗯...不行嗎？Jasmine姊姊？」她不可置信她居然脫口而出。
「嗯，那妳要吃什麼？」
「那我們去以前常去吃的那間台菜好嗎？」連提到「我們」，她都怕
她會拒絕她。
「好阿。」
於是她們一起去吃了晚餐，雖然她還是常繞著她的新婚生活逼問著，
她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想閃避這話題。但她們最常討論的話題卻是
看不見之後什麼事情該怎麼處理、兩人各自的事業，還有兩個孩子的
近況。
然後這是第一次，她願意讓她送她回去，她們一起搭公車。較晚的公
車讓她們可以一起擠在後座，她時不時藉著顛簸公車去輕碰她的手。
她第一次覺得兩人距離好遠，就算就在旁邊，她趁著她在分享路線上
有什麼有趣的聲音時，自己默默的流下了淚。
「妳怎麼在擤鼻子？流鼻水？是不是在路上涼到了？」聽力靈敏，卻
還是分辨不出是哭泣的聲音的她，著急地握住她的手。
「嗯...沒有啦，有一點點過敏。妳不用擔心。」第一次，她鬆開了她
的手，她其實無法忍受的是這麼愛她，卻不能真的愛著她。
這段對話後，兩人就沒有再說話，直到到站。
「曉婷，妳可以回去了，很晚了，女孩子太晚回去不好。」
她抿了抿嘴，眼睜睜的看著她已經熟練的找出鑰匙，轉開那扇門。她知
道屬於自己跟她獨處的時間要結束了。在她推開門的那一刻，她也跟著
進門，她把她的手握住然後將門關上。
「我...我有準備妳的生日禮物，但一直不知道怎麼拿給妳。」
「曉婷...」
「因為妳現在失明了，所以我買了音樂盒...」她將音樂盒從提袋中拿出，
遞到她的手上。
「謝謝妳，我來聽聽看是什麼音樂。」她看著她轉著發條，音樂盒傳出的
音符讓她落淚。
是卡農。
她忍不住幫她擦去臉頰上的淚，這次她沒有拒絕她的手，反而將手疊在她
手上。這一刻，就擦槍走火，她看著她，然後她失去理智地捧著她的臉吻
了下去。
年長的她先是驚訝，想把她推開，但年少的她不肯停下這個吻。音梳還在
撥弄著圓筒上的音符，但兩人卻只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不知不覺她不再推開她，甚至將也捧著她的臉，搜尋著過去她吻過的熟悉
的部位。她由著她繼續，她知道接下來她會怎麼做，因為那是兩人共同的
記憶。身體上的默契，不需要言語，不需要看得見。
她和她從擁吻到褪去身上的衣物，一切都和過去一樣，不同的是，兩人臉
上浮現的不是喜悅，是不安同時帶著些期待。
因為太熟悉，反而因著短暫的分離更陌生。因為陌生，所以更想要快點回
到過去的熟悉。
一整晚，她和她一次又一次達到高潮，同頻率的呼吸聲迴盪在房間內。桌
上的音樂盒已經停歇許久。
她抱著她，緊緊地抱著她，她想忘了現實的一切。昨晚的所有讓她覺得兩
人已經回到過去。她可以再次擁有她，這次，她想讓她變成自己的掌上的
寶貝。
「曉婷，我們這樣...好嗎？」
「方思瑤，事到如今，我們就是在偷情，妳，就是我的情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