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婷被醫護人員推入急診室後不久,
佩佩便跟在謝白雪的身後焦急地跑了過來。
氣喘吁吁地跑到眾人面前之後,紅著眼眶的佩佩驚惶地說:
「曉婷到底怎麼了....她真的想不開了嗎?」
謝子奇上前握住了佩佩的手,又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佩佩,妳別擔心,曉婷被我爸媽關進儲藏室後,大概是因為情緒太激動了,
所以才不小心撞傷了額頭,暈倒在儲藏室的地上。
幸好發現得早,現在房醫師正在幫她處理傷口,還有進行電腦斷層檢查....」
「那為什麼要推進手術室裡!」
「曉婷只是在急救而已,房醫師沒有說要動手術啊....」
「可是剛才....」
謝子奇順著佩佩的視線,和她一起瞪向了謝白雪。
「謝白雪,妳到底向佩佩和Jasmine說了些什麼?
曉婷沒有要自殺!手術室跟急診室也不一樣好嗎!
妳媽沒教過妳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嗎!」
「人家....人家是想說曉婷堂姊的個性那麼激動,又倒在地上流了那麼多血,
就直覺地認為她一定是太傷心太難過,所以想為堂嫂堂姊夫殉情了嘛!
其實我也不想看曉婷出事啊,只是她傷成這樣,大概是凶多....」
「謝白雪,妳給我閉嘴!再胡說八道的話妳就給我滾蛋!」
張秀麗憤怒地大吼。
謝白雪露出了一臉無辜又委屈的表情,訥訥地說:
「好啦,我閉嘴就是了。」
不想理會謝白雪那個無厘頭的白癡,我拉住佩佩擔心地問:
「方思瑤現在怎樣了?她現在還好嗎?」
佩佩忿忿地瞪了謝白雪一眼,用無奈的口氣說:
「表姊聽到曉婷想不開的消息後,就傷心得暈過去了,雅欣留在病房裡面照顧她。」
朝興一臉擔憂地對我說:
「偉哲哥,前大嫂她會不會也被刺激到想不開啊....」
我冷冷地笑了笑,接著二話不說地往朝興的腦袋用力巴了下去。
「啊噢!!!」
「少在那邊講些有的沒的,你是被你的白雪小公主傳染了白癡病毒嗎?
佩佩,曉婷有什麼狀況就立刻打電話通知我,我先上去看看方思瑤。」
「好....表姊有什麼狀況的話,你也馬上通知我。」
「偉哲哥對前大嫂還真不是普通地關心耶....」
假裝沒聽到朝興的自言自語,我逕自地走向電梯,按下了頂樓的按鈕。
電梯門的金屬表面,模糊地反射著我凝重的臉,
就像是面對自己的心情時一樣。
怎麼可能。
我對方思瑤怎麼可能會又有了....
在長久的兩地分隔,還有重逢後便不曾間斷的言語衝突下,
早在十年之前,我對方思瑤的感情便徹底消磨殆盡了。
留戀於江曉婷美好身體的同時,
我開始毫不留情地對付自己共結連理的妻子。
下手的同時便再也不曾念及一絲夫妻情分,
曾經帶著甜蜜笑容和我攜手走過紅毯的方思瑤,
此刻在我貪婪的眼裡,只剩下了可利用的經濟價值。
用她最疼愛的小熊來當作威脅的籌碼,
要求她付出鉅額金錢作為換取自由的代價,
遭遇反擊的時候,便惱羞成怒地仗著男人的力氣狠狠毆打她。
於是將她逼入絕望的死角,失去理智地駕車帶我衝下了懸崖。
從鬼門關前一起僥倖撿回性命後,
在車禍中受到重傷的我,為了徹底榨乾方思瑤最後一滴的剩餘價值,
只好在記憶完全恢復後,逼自己繼續扮演了整整七年的好丈夫,
直到和她用恩愛夫妻的面貌一起返回了台灣。
回到台灣後,為了奪取濟仁醫院的資產,還有依然美麗單身的江曉婷,
與柯展裕彼此勾結的我,不知悔改地再度露出了貪婪的本性,
甚至冷血到一次又一次地試圖謀殺方思瑤。
為了得到五億的保險金,還有消除奪產計劃的阻礙,
我毫不留情地將毒手伸向了努力幫我復健,
還不計前嫌地完全原諒我之前暴行的方思瑤....
除了從十年前延續至今的暴力相向外,
在假面具一點一滴地剝落後,連她的心靈我都不擇手段地狠狠踐踏著。
羞辱她。
恐嚇她。
惡意地試圖侵犯她。
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和復仇心,
毫不留情地蹂躪曾經共枕而眠的妻子。
我就是一個罪孽如此深重的男人。
方思瑤越是頑強不屈地抵抗我,
我就越想狠狠地將她折磨到生不如死。
但是看到失明後的她在脆弱徬徨中,
卻仍逞強地想要努力維護僅存不多的尊嚴後,
對於自己曾經再三凌虐的這個女人,我竟莫名地感到心疼了。
除了心疼與不捨之外,
望向她澄澈卻失焦的純淨雙眸時,甚至還湧起了一股熟悉的情愫。
情不知所起。
我自己也不懂是為什麼,但卻再度地對方思瑤....
在冰冷的電腦語音播報聲中離開了電梯,
我輕輕地走到VIP病房的門口,推開了略帶沉重的大門。
正在用毛巾替方思瑤擦拭臉頰的李雅欣,一臉詫異地抬頭盯著我。
「鍾偉哲,你怎麼來了?」
「我擔心方思瑤的精神狀況,所以想過來看看她。」
「真的嗎?」
「我現在真的只想關心方思瑤而已,妳儘管放心好了。」
「....曉婷還好嗎?她傷得嚴不嚴重?」
「她還在急救中,但是沒有謝白雪講得那麼誇張,妳可以放心了。」
「那就好....你應該不會又趁機想要欺負思瑤姐吧?」
「李雅欣,到底要我怎麼說妳才肯相信?
好,我發誓,如果我還有一絲想要欺負方思瑤的念頭,那我的右手就....」
「好了啦,我對你的右手沒有興趣。
思瑤姐好像也感冒了,我去請值班醫生來看看她,你幫我照顧她一下。
我警告你,千萬不准欺負思瑤姐,否則....」
李雅欣舉起拳頭虛張聲勢地對我恫嚇著,接著便走出了病房。
我輕手輕腳地在床邊坐下,
凝視著方思瑤蒼白憔悴的容顏。
望著她瘦弱的身子,還有額角長長的傷痕,
此刻心裡再也了沒有往日的旺盛殺意,只有將近滿溢的憐惜。
思瑤這一生,的確是承受太多的苦難了。
我的罪孽與暴行,則是她苦難的開頭....
「啊-----」
猝然一聲驚叫後,方思瑤在噩夢中再次發出了求救的呼喊。
「曉婷....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曉婷!!!」
一遍又一遍地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後,
我伸出僅存的右手,用力地搖撼著她的肩頭。
「方思瑤,妳快醒來,這只是夢而已!妳又在做噩夢了!
快醒來啊,方思瑤....方思瑤....思瑤,醒來啊,思瑤、思瑤、思瑤!!!」
努力幫她脫離噩夢的同時,
我伸手摟緊了思瑤單薄的身子,
用疼惜的心情輕拍她顫抖的背脊,試圖撫平她滿身的恐懼和徬徨。
思瑤,我知道自己早已徹底失去了愛妳的資格,
但至少在此時此刻,
請允許我為自己犯下的罪孽,進行一點微不足道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