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晚安!
在版上淺水已久,L是最早著迷的拉子作品,
對人生的影響超~~~大!那陣子真的廢寢忘食,很瘋!
其實很感謝這部劇,是成長很重要的一頁。
前陣子,和閃光兩個人睡前,一個看韓劇,一個迷大陸百合小說,
繼續這樣同床異夢也太悲傷,決定自己講故事給她聽,
於是就寫下來了!
L是必逛的版,很喜歡版上的氣氛,
首次發文,大大鞭小力一點。^^
以下正文,
《1109》
星期四,電話那頭,
「對、對!你再往前走會遇到一個T字型路口,
轉角有一家小咖啡館,我們就在對面!白色的JERRY!很明顯!」
Jerry斜倚著吧台!拎著無線室內電話解釋髮廊的環境位置。
「喔!看到了!看到了!」
小漫在陌生的巷弄間聽從手機裡的指引。
清晨下過雨吧?早上十點的馬路還潮濕,泛著一層令人不爽快的油光,
小漫腳下的黑皮高筒convers嘰嘰喳喳對著柏油路大聲抱怨。
轉角是間枕木色的英式咖啡館,
紅色帆布延伸出一個普通的小屋簷、普通的兩人座位、普通的小植栽。
對面就是Jerry的髮廊,兩家門口幾乎正對。
小漫身後撫來一陣風,
滑過轉角,檔車退檔,噗噗的引擎聲熄火,帥?
一點也稱不上!
那台老檔車一邊把手掛青菜、一邊把手掛雞蛋的停在咖啡館木門前,
黃色安全帽下,沾了水珠的長髮,
像朋友家裡的黃金獵犬一樣胡亂甩動,
英國電話亭風格的大門旁,小小木牌寫著:拉咖啡。
小漫推開髮廊玻璃門上的鐵製J門把,
三、五位灰色圍裙的髮型師優雅穿梭,
一陣草本髮品的木質香,迎面而來,
白色與木頭色織成的極簡空間被冷氣寵得乾燥涼爽。
「呼~舒服多了!你真的很會躲嘛!這裡導航起碼叫我轉了十個彎!
車還得停個老遠用走的!」小漫嘮叨著。
「唉呦~人家低調嘛!」Jerry軟言軟語。
「消失三個月你看我頭髮變什麼鳥窩樣!
你知道對短髮而言,有美感又同時有執行力的髮型設計師有多難找嗎?
跟你說,就算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頭髮,
最低階的那種設計師就是完成度不太高、得過且過的模仿,
好一點的花兩三小時一根一根剪得跟照片一模一樣,
浪費我時間不說,
剪了個沒靈魂的空殼蓋我頭上,
我還要自己回家又修又抓跟它培養感情,
真的不是我陰魂不散愛纏著你,
是因為你可以剪出我想要的髮型,
而且又會讓那個髮型和我的頭、臉、膚色連成一氣!
連我媽都嫌我最近這顆頭很娘,
然後你說最近剛開一個月,為什麼下午的預約都滿啦?
而且晚上只開到六七點?你是趕著回家煮飯嗎?
早上十點的天空你知道我多久沒見了嗎?
外面天氣那麼爛,你看我頭有多毛!」
小漫連珠帶炮的在落地玻璃旁的位置入座,
心底急著把話一口氣說完,因為老是在脖子被圍上東西後就會啞口,
一片空白的找不到時機、找不到語彙表達自己,
別人建議什麼都只能點點頭,
看牙醫也是,甚至吃燒烤、鐵板燒都會,
項圈制約,大概上輩子是狗吧!
「是你說今天第一天上學一定得booking今天的嘛!
我就當你的碎念是誇讚!
然後快用帥氣的外表把你的娘炮靈魂隱藏好,OK?」
Jerry強勢、安撫的氣場像魔法,
把每個圍上理髮巾的人都變成貓咪,安靜得剩下一臉跩樣。
陰天的落地玻璃灑進柔柔的採光,小漫望著腳邊灰塵團繞的光束浮沉。
「那個、不好意思,剛剛電話訂的熱拿鐵!」
門口櫃台傳來一個溫柔卻帶點不確定感的聲音,是別組客人叫的,
剛剛在咖啡館門前甩頭髮的女生送過來。
「給我就可以了!90嘛!」櫃檯小鱷親切的招呼。
小漫用眼角打量,大概165吧!
淺色牛仔襯衫,窄版千鳥細格西裝褲,鞋子……
頭被掰回來了沒看見,
餘光裡的她大步快速的跨過巷子消失在那扇英式電話亭風格的木門裡。
「ㄟ~對面那間咖啡館,叫拉咖啡,是不是那個拉…」
小漫話還沒說完,就被Jerry得意、帶點神機妙算的語氣打斷。
「不是!我好奇過囉!
聽說是20年前,咖啡館開店的時候,
因為老闆、老闆娘很多裝潢都自己來,
老闆把門片五金鎖上後才發現原本應該往內推的門變成得往外拉才打得開,
但懶得改,又怕客人總有一天會一頭把門片上鑲的玻璃給撞得兩敗俱傷,
所以在門上寫了大大了PULL,
當時不急著為咖啡店取名字、掛招牌,先營業賺錢入袋為安,
大家都誤以為PULL是店的名字,
加上老闆當時拿鐵拉花是這附近數一數二厲害,讓大家愛不釋手,
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就乾脆叫拉咖啡!
當然現在門已經改成推拉皆可的擺擺門,我租下店面前就去交關過。」
Jerry坐在設計師剪髮椅上來回滑動,仔細裁出頭髮的立體輪廓。
「20年前,開這麼久了,所以剛剛那個女生是工讀生?」
小漫對著鏡子問。
「不是喔!現在經營的兩個小女生是老闆、老闆娘的女兒,
老闆娘好多年前過世了,老闆年初聽說被地下錢莊逼得受不了,跑路去了泰國。」
Jerry悠悠的說。
「蛤?我還以為她那身裝扮是那種只願意在書店或咖啡館打工的傲嬌假文青咧?
是說你才搬來一個月就這麼八卦是怎樣啊?」
小漫,本名余筱蔓,本土五星飯店品牌第三代,
因為常常漫不經心、無法符合家人端莊賢淑的期待,
所以叫小漫。
「倒垃圾的時候阿姨都會拉著我聊阿!
對面妹妹每次都可以在垃圾車經過門口的瞬間,唰!的丟完又閃進去,
我沒辦法,腿短跑不快,
髮廊儲藏空間又不大,髮品包材那麼多,分類後好幾袋,
當然要每天跟我們弟弟在門口站一下下等少女的祈禱來,
巷子裡的太太拿著掃把、畚斗、澆花器,假環境維護之名,
行八卦流通之實,真的不是我愛說人家閒話好嗎?
不過說真的,服務業待久了,八卦聽多了,不得不明白,
在每個人光鮮的外表之後,
除了隱藏了那些投機、貪婪、不道德,
其實堅強、忍耐、不為人知的付出也不少。
她們姊妹倆其實是很感心的孩子。」
Jerry說完,小漫的頭髮也大功告成,簡單吹整後,魔術師般拉走理髮巾。
「厚!帥呆!清爽多了!那一樣幫我約兩個禮拜後喔!
我要下午的!拜託!別再叫我早起了!求你~~」
小漫起身在鏡子前,拉著Jerry的手臂哀求。
「好!好!前一天會line你,好嗎?
這麼高聳的人在這裡扭捏哀求多難看!快走、快走~~」
Jerry揮揮胖胖的手指,灑鹽似的把小漫趕了出去。
還沒中午,天氣放晴了,
九月中旬的太陽維持夏季的燃燒,在被雨水洗得油亮的葉片上熱舞。
「去喝杯咖啡好了!」
小漫越過巷子,伸手拉開英式電話亭風格的木門,
真的漆著PULL,雖然已在時光的消磨中退色到幾乎看不出來。
腳下是重新整修過的大理石紋塑膠地板,玄關處鋪上生豆麻布袋充當踏墊,
麻布袋上滾落了一顆還繫著緞帶的鈴鐺,
沒有客人,也沒有開冷氣,
嗯……復古歐風的門窗桌椅、吧台小巧精緻,
老闆???
吧台內,水槽旁邊製作飲料的平台,
長長的睫毛垂著,白皙的臉頰上有一股淺淺的滿足,
正趴著睡覺,
小漫坐上吧台椅,
好整以暇的盯著這寧靜也奇妙的一幕,
應該就是小米初遇龍貓的那幕吧!哈哈!
每天早上七點,是小齊準時抵達咖啡館的時間,
首先開咖啡機熱機,在玻璃大碗裡倒入零錢,
整理環境後,八點前會有一批住附近的上班族外帶咖啡,
因為人力不足還有與早餐店市場區隔等考量,
早上並不提供咖啡以外的飲品跟食物,
而那種早上扶著吧台灌杯espresso才有辦法清醒過來的客人,
對非生存在夜店區的庶民咖啡館來說,
只存在於華麗的幻想中,並沒有真實發生過。
通常大家會進來點咖啡,
小齊負責在外帶杯寫上品項、注入espresso、壓糖漿、打奶泡,
熟客們會俐落的自己在吧台的生產線,
蓋上耐熱5號PP蓋,封膠帶,吸管、杯架、紙袋、塑膠袋皆自取,
最後自己在小魚缸般的玻璃大碗裡丟下紙鈔並找零,
熟客居多,
偶爾出現慌張的新面孔大家也會在吧台生產線上伸出援手,
如此從進門點咖啡到離開的上班族,
大約只需停留兩分鐘,
還可以從容的到下個路口買顆飯糰。
昨晚颱風沒登陸,
輕輕掃進的鋒面帶來了整夜的雨滴打擊樂隊,
一直演奏到早上才依依不捨曲終人散。
如果小齊沒能早起在七點以前去市場採買青菜、雞蛋等食材,
比如像今天清晨還滂沱,
就會在九點後鎖上店門去一趟,
九點過後到十二點半以前的這段時間,是咖啡館最清閒無人的時刻,
安心趴在吧台裡小瞇一下是絕對可行的,
反正門上的鈴鐺會大聲迴盪在整個木造空間。
小齊沒有熟睡,只是精神渙散的枕著手臂閉目養神,
但總覺得有些什麼?是被蚊子盯上了嗎?
小齊在臉前揮了揮另一隻手臂,
不是,
那這股感覺睡眠被干擾的煩躁,到底是什麼?
算了,
雖然離12點還有幾分鐘,就起來煮杯咖啡給自己喝吧!
「阿!!!!!!!!!!!!!!!!」
小齊眼前這個瘦瘦高高白白(短髮?)的女人,正以咒怨的橋段盯著自己。
「你是人是鬼啊?!」
小齊扯破嗓門的往後彈起,膝蓋用力撞到吧台冰箱,好痛!但那不是重點!
「怎麼?所以這家店有接待過鬼客人消費的嗎?」
小漫挖苦的笑著。
「可是鈴鐺??」
小齊視線往門片上搜尋。
「它掉在腳踏墊上了!」
小漫晃了晃手裡的鈴鐺。
「所以你剛來嗎?還是,你叫我我沒聽見?」
小齊嚥口水、調整呼吸,輕柔膝蓋,一跛一跛的扭到過濾水鵝頸旁,
給客人、還有自己倒杯水,
想不到還有被鈴鐺背叛這招,真的太小看咖啡館經營了。
「腳撞到了吧?很痛嗎?」
小漫托著下巴,收起笑容,但掩不住瞳孔裡的笑意。
「ㄜ...還好,應該是我真的睡著了…...這是菜單,想喝點什麼再跟我說。」
小齊滿腹狐疑的動手為自己煮杯壓驚咖啡。
「所以,你剛剛去對面剪頭髮?」
小齊穩定心情,進入工作狀態,
開啟毎個吧台手內建的基本程式,閒聊模式。
「你剛剛過去有看到喔?很帥吧!」
小漫耍帥的撫了撫頭髮。
「ㄜ,我剛剛送咖啡過去的時候好像沒注意,不過,是你身上的精油香氣說的。」
這傢伙是不是有點自戀?小齊心想。
「
轟~那是我朋友開的阿!就是那個壯壯的!」
有點糗,沒事沒事,小漫快轉移話題!
「喔!我知道!他常在門口吐水蒸氣。」
小齊形容印象中的Jerry。
「水蒸氣?」
小漫疑問。
「恩!應該是電子煙吧!水蒸氣很多的那種!
每次看他穿著圍裙、頂著白金色的短髮站在門口吐出好多好多煙,
就覺得,他應該是現實版的荒野女巫吧!
妳知道,就是莎莉曼夫人送給荒野女巫的禮物阿!」
小齊眼睛透露著慧詰調皮的光芒,邊做出抽菸的動作。
「哈哈哈!荒野女巫!我要笑死了!形容得真是太好了!
他真的跟荒野女巫一樣超討厭樓梯!會因為那間夜店有樓梯就不願意去!哈哈哈!」
小漫被逗得有點樂。
小齊明白啟動的閒聊模式發揮功能了,低頭莞爾,
繼續熟練手邊的工作,
吧台手撥粉、填壓、上扣、蒸奶泡、拉花的優雅與流暢度,
本來就是咖啡館賞心悅目的名勝之一,
那是後來全自動的科技咖啡館完全摒棄的風景,
人類的功能剩下點單、結帳、加蓋、微笑,
失去那令人目不轉睛的律動感,
也失去咖啡館故有的節奏,變成一首機械式拍子的乏味曲目。
「這是什麼?」
小漫被吧台裡那杯加了金黃蜂蜜與芳香肉桂的液體給牢牢吸引,
上面還拉了個手很抖的心型。
「這是森林拿鐵,
用肉桂的木質香和蜂蜜的花香,帶嗅覺去一趟森林,
因為我需要被轉移、安撫一下。」
小齊甜甜的捧起杯子往嘴邊送。
「等等,我要這個。」
這女生要嘛詩人?要嘛機器人吧?
這種話是可以臉不紅氣不喘說出口的嗎?
不就一般咖啡館的蜂蜜肉桂拿鐵嗎?小漫心底話很多。
「那我再煮一杯給你!」
小齊放下自己的杯子,在咖啡館工作的吧台手,
其實通常都有屬於自己的杯子。
「不用麻煩了!就這杯吧!」
小漫堅定。
小齊遲疑,卻仍將熱咖啡和杯墊放到吧台的小漫面前,
反正早上還沒喝咖啡,那杯子是乾淨清白的!
「我叫小漫,你叫?」
小漫拿起杯子問。
「單名,齊家治國的齊,叫我小齊就可以了」
小齊其實沒有真的那麼喜歡和客人分享名字。
「單名,好特別。」
小漫將杯子舉到嘴邊。
「嗯!姊姊也是,因為姊姊是歡天喜地到來的禮物,
所以姊姊叫樂,
我則是全家到齊的幸福,
所以叫齊。」
小齊驕傲熟練的自述。
「是喔!那不就好險妳不姓杜,
不然叫杜齊也太搞笑,哈哈!」
小漫得意自己的反應敏捷。
「ㄜ!我是姓杜阿!
不過杜齊其實沒那麼好發音,
所以大家還是叫我小齊,或KIKI!呵呵!」
小齊不疾不徐的笑著說。
「不、不好意思!」
天阿!也太丟臉!!
小漫唯一能做的是用喝咖啡來逃避自己的莽撞,
不過,
這杯咖啡也太好喝,
咖啡是沉穩的土壤,肉桂上揚,蜂蜜是花朵的甜,
不是印象中蜂蜜肉桂拿鐵那種雙方立場強烈的濃烈糾葛,
反而有一種包容的平衡,木頭與花朵典雅,
好像真的進入森林般舒服,
完美的奶泡溫度,綿密得讓人一口接一口!
咕嚕!咕嚕!居然乾杯一飲而盡!
放下空杯子時小漫也傻了!
哪有人這樣喝咖啡!
阿!一定不是咖啡太好喝,是怕尷尬!
「結帳!」
小漫丟下兩百塊在吧台桌上,連找零都不拿,
匆匆推開門,快步的消失在轉角。
星期四,下午五點半,咖啡館小小的忙碌著,
小樂推門進來!俐落的圍上圍裙。
「小齊!你快出發!選完課後第一天上學吧!」
小樂剛升上研二,
結束上午課程和研究助理的打工之後,
趕回來和妹妹換班。
半年前爸爸消失的時候,小樂研一,小齊大三,
姊妹討論過結束店面去其他地方打工維繫生活,
但經營了20年的老店面在大家的挹注下,
似乎有自己的心跳與脈動,
結束,像精心策畫一場謀殺案般困難,
必須終止社區的共同記憶,扼殺姊妹倆過去成長的歸屬,
用無奈證明,情感的延續終究敵不過現實的殘忍。
在那依偎著失眠的討論後,
姊妹倆心中不服輸的種子一夜萌芽成大樹,
至少再半年吧!
至少拼到心中的這棵樹死掉、可以心情甘情願的選擇放棄為止,
不然一定會後悔的。
而姊妹也相信,只要咖啡館繼續一杯一杯的飄香,
消失的父親在彌平情緒與壓力後,
一定會隨著熟悉的味道回家。
「下午有吃點東西了嗎?天氣只好一個下午,好像又快下雨了,你別騎車,搭車吧!」
小樂邊接手工作邊叮嚀。
「真的假的?我拿一下雨衣,搭車會來不及,快一點的話應該就不會淋濕吧!」
小齊豪氣的把雨衣、手機、錢包等雜物丟進背包裡,
還有一個從蛋糕櫃摸走的三明治。
「那你騎我的。」
小樂的藍色塑膠車是爸爸送她的18歲生日禮,
爸爸說,18歲應該收到的禮物叫做自由,
享受青春無限暢飲的腎上腺素,
不受拘束的為自己決策,
然後正面迎擊挫折,
如此我們才能真正學到生命裡的責任和孤獨,
而藍色,是象徵自由的顏色。
「沒關係啦!你又不會騎小狼,這樣上完課我還要回來載你,那我走囉!晚上家裡見!」
小齊迅速的背好書包,跨上檔車。
它叫小狼,是爸媽留下來的,
年輕時曾經帶著爸爸媽媽環島,
小時候四個人的家族旅行照片也總是少不了它,
儘管內臟幾乎都已經換過一輪,
25年來它一直是家裡盡忠職守的成員,年老的現在仍負責買菜,
爸爸跑路以前每天都仔細照顧,把它擦得亮晶晶,
小齊滿18歲那年,爸爸滿腹歉意的說沒辦法給小齊嶄新的自由,
只能把小狼的責任托付給她,
小齊當時興奮的接受了禮物,
並沒有預見父親將因為金錢壓力而人間消失的伏筆。
現在,
小齊每隔一段時間會把它丟給社區裡照顧小狼一輩子、已經由第二接手的機車行維修。
傍晚的天空塗上藍色、灰色、土黃色的雲彩,
風起雲湧、互相角力吞噬日光,
趕著回家或去哪裡的人們,包括小狼和小齊,
被這泛黃的修圖特效吞沒在城市裡。
小漫帶著不美麗的心情迎接開學的第一天,
也許是她沒吃晚餐,
也許是天氣只晴朗了一下子,
也許是她下午喝完咖啡回家,
一進門就看到剛出差回來的父親。
「呦~三點不露的大小姐居然這個時間從外面回來?」
父親意指小漫是下午三點以前不會離開被窩、走出房門的夜貓子。
「如果不是妳媽寵你,說你英文不好再給你幾年學英文,
你早應該在美國。成績這麼差,大學到底要唸幾間?
被當就休學,現在搞到去夜間部,
要不是你舅舅在那間學校教書,我一定不會讓你去念的,
他乖乖待在學校最好,你給我緊緊看著他,
別讓他有機會用他手上的股份威脅我。」
父親的權謀讓他不相信人,也不相信自己真正的能力,
只相信那些他自以為比別人先想一步的旁門左道,
因為,在外公突然過世後,
那些稱不上光明磊落的謀略,
確實讓他在股東的支持上贏了舅舅,站穩總經理的位置。
小漫走進夜間部教室,在第一排靠近前門的第二個位置坐下,
連滑手機都懶,倚著窗框,
空洞的將視線落在走廊的磨石子地板上。
很幸運的,小齊在踏進教室的那一刻,
才聽見雨滴從天空滾落在校園樹梢的答答聲,
但校園鐘聲早在她騎小狼進停車場時就響起了,
因此緊跟在她身後進教室的,是老師。
小齊慌亂之餘,在第一排第一個位置就坐。
是她嗎?咖啡館的?不會錯的,
同一身衣服而且飄著淡淡牛奶和咖啡的香氣,
老師開始點名了.....
杜齊!右!
周圍四落著小小的竊笑,
我說嘛!替小孩取這種名字擺明替孩子找麻煩。
她的大包包看起來真的裝了不少東西?
專心一意把東西擺桌上,
應該沒注意到我也在點名的名單裡吧!
鉛筆盒、書、面紙、水、三明治、還有一隻半個手掌大的,小熊?
「嗨!中午真不好意思?」
下課鐘聲響起,小漫點了點小齊的左後肩。
「啊!你是中午的客人!我還沒找你錢!」
小齊驚呼!
「哈哈!keep the change!中午還是陌生人,晚上我們居然是同班同學耶!」
小漫笑著說。
「真的!好神奇!」
小齊有些尷尬,面對客人的聊天模式僅限於咖啡館的工作場域,
用和同學相處的方式面對客人,
一時之間調整得有些卡卡。
而且在夜間部的四年來,小齊來匆匆去匆匆,
加上夜間部同學們休學、退學、轉學流動率頻繁,
孤僻的小齊和同學關係巧妙維繫在點頭之交的界線上,
連名字都不一定叫得出來。
「那三明治是你們店裡的吧?可以給我嗎?我好餓~~」小漫哀求。
直到放學前雨勢都沒有變小,
小齊收好東西向小漫點個頭便一溜煙走了。
小漫晃到了舅舅的研究室打招呼,
舅舅一直是被外公當接班人培養的,國外念完餐旅管理碩士,
便回到家族學習管理飯店以及其他多角化經營的事業,
而在父親貪婪的掠奪之後,
舅舅成了大家口中被放逐的王子。
「你忙到這麼晚還不回去?」
小漫一屁股跌在沙發上對著電腦前的舅舅說。
「剛開學呀!作育英才跟管理公司一樣很忙碌的好嗎!」
舅舅刷的滑過辦公室椅來到小漫的身邊,寵溺的揉揉她的頭髮。
「爸叫我來監視你,讓你別有機會威脅他。」
小漫語帶嫌惡的說。
「哇!那我們是不是該聯合搞出什麼大事來嚇嚇他!」
舅舅小母親三歲,是標準的高富帥,
父親曾請人偷拍他,甚至發新聞給媒體,
聽說他跟一個當醫生的男人同居,
外公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勃然大怒,
都是爸一個人搞出來的。
「你都不會恨嗎?」小漫既不平又疑惑。
「我的大小姐,你可知?
現在是我人生中最自由幸福的時刻,
以前我想,只要我努力在工作上獲得認同,
那麼,我愛的每個人就會漸漸認同、接受我的其他部分,
甚至是全部的我。
但實際上,這對大家來說還是有難度的。
我得感謝你爸讓我認清了這件事,
以前我為了讓自己的能力被看見,我放棄了很多,
我愛的永遠被排在那些可以被犧牲的順位,
以前我連問自己想吃什麼午餐,都會想,
是不是該去某某家新開的餐廳做做功課?
想吃路邊攤,太寒酸!被看見、被拍到了人家會怎麼看?
但現在我回家的路上可以買雞排配珍珠奶茶邊走邊吃。」
舅舅邊說邊把椅子滑回電腦前繼續手邊的工作。
「好吧!雨好大!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
現在離你很近,我會常來煩你的!」
小漫調皮的吐吐舌頭,舅舅笑著目送她。
停車場,有一隻乳牛在發車,
那是一件雙層的雨衣,外層是透明的塑膠布,
內裡是白色有乳牛斑點的防水布,
比較精緻的是內層的帽子有兩隻短短垂垂的乳牛角,
背後有條長長尾巴,
像是那種創意市集裡實用性有待考證但可愛指數保證破表的產品。
檔車用中柱立起來,
乳牛站在車上用身體的重量試圖踩發檔車,
黃色安全帽被無奈的放在油箱上,
背影在雨中傳遞著無力感,
看來有搞一陣子了。
小漫在車裡盯了一下子,撐了傘下車。
「咖啡館的老闆看起來需要幫忙!」
小漫燦笑。
「喔!嗯!我也差不多該放棄了,
剛剛腦子在想得趕上最後一班公車才行。」
雖然有穿雨衣,但學校機車棚,是遮陽不遮雨的建築風格,
小齊幾乎濕透了,
雨衣裡的牛仔襯衫被汗水浸濕,
四肢肌肉被痠痛綁架,
強烈的不適感讓小齊連驚訝或敷衍小漫的情緒都浮不上來。
「我送你吧!謝謝你剛剛的三明治!」
既然都已經決定離開乾爽的車內撐傘下車,
就一定不能失敗收場,讓新朋友留下好印象,
還三明治的人情,OK的!
小漫似乎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沒關係,還來得及,我去校門口搭車就好,謝謝你。」
小齊下車,拔了鑰匙,拿起安全帽,準備繞過小漫。
「同學,我會一直纏著你直到你錯過最後一班車的!哈哈!」
小漫眼明手快抓住小齊雨衣,用帥氣、耍賴掩飾堅持。
「可是我溼答答的喔!」
小齊動搖了。
「那我會把冷氣轉小,讓你不至於感冒。」
小漫走向前,把乳牛納入傘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