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家界大峽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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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按原先旅行社規畫,此日下午是大段自由活動時間,然市區雖不能稱之荒
蠻,但既偏離景區便僅是個平凡小城,估計沒多少人願於此無目的走晃、空轉時
間。所以通常都心機地插入「天門山」自費行程,大多遊人也甘願默數鈔票、供
人生財。
可是我們偏生遇上綿雨天,若有人從山上天階滑落,或舉目所見只是白茫飄
霧,這錢恐就花得有氣,他們客訴電話定接到手軟。於是兩害相權取其輕,根據
導遊說法,最後一日有高機率轉晴,那天原定之「張家界大峽谷」地勢低矮較不
受雲霧遮掩,徵求我們同意後,就大筆一揮,兩者互調,將我們下午旅遊路線由
山轉為谷。
這大峽谷其實是近年開發之景區,早年的網路遊記都沒啥記述,不過偶爾瞥
見的照片頗為驚豔,於是秉持來張家界是來吞吐山裡雲霧的,打定主意行程得有
此峽谷。然說起張家界,這名稱也很令人混淆。一般概念裡的張家界廣義地包含
核心的「武陵源」景區,以及像天門山及大峽谷之類的周邊景點,而武陵源則由
真正的「張家界森林公園」與「索溪峪」及「天子山」共同組成。在這些大分類
中又可細碎切出紛雜區域,當初在比對行程,分辨這些地名就把我搞昏了頭。
午餐後,車行數里,路旁一座不太張揚的牌樓門面標出峽谷入口,忘了怎麼
耽擱的,或許為行前的水份解放,待我們進入閘門時,眼前竟插進了大隊人馬。
這些不知哪個省份來的同胞扶老攜幼,大多是年過七旬的蹣跚老人,於是便看他
們舉步維艱地塞住進谷的那一線陡梯。然後原該是扶著梯欄,欣賞夾身天隙劈落
危崖、直降谷底,變成整片的五彩傘花透著各樣大嗓門,遮掩了險峻景色。
有些不耐的團員動作飛快地擠穿人潮,早不知下階至何處,有些在領隊的超
車催促下,卡在半途被傘花矇了雙眼不知所措,還有像我這種只有心情降到谷底
之人,索性停下腳步等這夥人消失。
就這樣拖磨著,待視線清新許多,我才於嶙峋崖石間步落至中段望台。由這
兒便有對岸山景鋪展而開,帶點斑剝禿褐,綴著叢生密林,峰嶺則被雲霧輕緲圈
籠,原該是壯偉絕壁,卻因而飄漫著靈秀。立牌寫著「吳王坡」,稱山壁對側是
吳三桂屠滅李自成大軍之古戰場,若是如此,這些雲煙是否有著不願逸散的當年
魂靈,隨著陰雨之日嗚咽?
我一邊小心踩踏濕階而落,一邊試著用相機捕捉山間雲霧,然相機不夠高階
,技術又不到家,總覺攝錄而下的只是片灰茫,或似曝光過度的天空,怎樣也無
法復現眼前那種綿柔慵懶。氣餒之下,只能將就拍著,待找到團員們,大夥已集
中於滑道前著裝準備出發了。
這滑道是為免去遊人續踏無止境的險梯,只要臀腿包綑好提供的防磨粗布,
就可暢快於曲道一溜而下縮減旅途時間。對刺激遊樂設施一向爭先無畏的我,自
然躍躍欲試,然預想與實際總是偏離,這防磨布或許也是防滑布,幾番調整躺坐
間的角度,才有稍稍快意之速。可是滑道不是我獨有,只見前方長輩們不時卡著
掙扎,若想預留些距離再一衝而下,後面又傳來京片子抱怨聲。索性放棄遊樂,
找些空檔看一旁小溪潺潺隨亂石往下飛墜。
如此隨道盤折,也真輕鬆愜意降至谷底,我站定四望,峽谷當然不若美國知
名那座的縱闊曲延,大致便似太魯閣般,兩側是疊嶺切巖,居間溪水捲著擊石水
花急奔而過,而供遊人行走的木板步徑於岸旁亂岩上,曲曲折折靠著山壁沒入前
方綠蔭。
循著曲道走著,偶爾俯首穿過橫生枝幹,身旁有時會有細流擁繞碧林青竹、
匯入奔狂之溪,被命名為「竹仙泉」,更多的是不時從崖頂披掛而落的飛瀑。其
中一處被標上「靈芝沐浴」,稱是因岩壁被擊打坑窪如靈芝,然本人慧根不夠,
見石仍是石,倒是河道上讓水瀑雕鑿出的「千丘田」較易意會,皺曲環邊串接相
扣地鋪展延伸。
而步徑也不是貧乏地呆直往前,若腹地足夠,便會圈起一汪碧綠水潭,拋帶
出支徑,有餘暇之人便可由這兒穿越細瘦疏林,感受靜潭與狂流的強烈對比。此
外,亦有往逗趣方向設計者,攔路豎立間隔不同之木柵,由窄至寬,上頭嘲諷標
示仙神,能由窄縫過身之人得封三太子、二郎神,只能狼狽從寬處擠通的,便為
牛魔王、甚至是天蓬元帥了。封號其實也分男女,但妙的是,排到楊貴妃還可辨
字跡,然與豬八戒相配者卻已糊亂不清,猜該是哪個心懷怨憤的豐腴女子,紅顏
一怒巨掌一揮,便將其毀屍滅跡了。
這麼走著望著,溪谷在被稱為「神泉峽」之處漸趨縮窄,水勢也更為狂涓,
棧道被逼退至山岩下,得矮著頭經過垂懸蕨藤,飛瀑同時於頂散落,遊人揮簾之
際,也迎上這來自山林的清新之露。須臾,峽谷又再次開闊,透顯遠方山巔的飄
漫霧靄,而步道一個彎折以透明橋搭轉至對側,站於其上,再加點想像力,便似
衣袖翻飛、踏浪而行之謫仙。
溪流於此斷層為一道矮瀑,再過不遠,就有個小屋孤立河畔。這兒荒山野嶺
,一般老百姓恐待不住,若真為民宅,大概是哪個傷心人煩厭了紅塵,寧可孤身
於此,聽水聲潺潺,看遠山輕霧。不過早個幾十年假使此屋便有人煙,應也不得
安寧,因為再往前走就是「土匪洞」,這名號倒非穿鑿附會的訛稱,在那國共相
爭時代的確有湘西土匪落草於此,還留有望台哨口,以及煉器煮炊之痕跡。
我們走了進去,數十尺高的洞口似異獸張嘴,彷若重斧碎劈而成的斷岩便如
利牙,很切合草莽之風,旁側石台大概為了應景還添加小砲座。也不知這兒是否
有過慘烈大戰,當往內探入,伸手不見五指時,陰風微微掃過,開始編想當年被
屠之囚魂蟄伏於此,正於身週迴旋吐氣,等待交替。不過故事才剛起了頭便無疾
而終,很快便瞥見另側洞口映進山色,也帶來天光驅走異寒。
之後還有個「大鯢洞」,該是指那陰沉巨穴裡沉睡著成精娃娃魚,若有莽客
進入騷擾,便會飛撲而出大口一張讓人屍骨無存。不過當然也無人驗證我這瞎掰
傳奇,已略顯疲態的眾人踏著機械式步伐,眼神空洞地無聲往前。還好這景區倒
也沒過份考驗遊客體力耐性,急湍溪流最後開闊成「神泉湖」,而湖畔渡口有著
小船,接迎旅客通抵終點。
或因連日之雨,溪水夾帶過多泥沙,湖色被染成略帶混濁的黃綠,間或飄散
殘碎枝葉。猜測若是朗天晴日,便能看見靜湖透著醉人的深碧之色吧。舟艇微晃
,頂簷遮蔽些許視線,除了擺盪水面,能端望的就是湖畔山岩,它們破亂成碎齒
,齒後透著暗闃隱穴,或許若有好奇之人往內鑽去,便會發現另一璀璨驚奇天地
。
彎矮身,我探出窗口看向遠方來時之處,嶺峰間的飄霧依舊勾人,此時,綿
亂之雨在心底鬱積的陰霾已逐漸散去,我開始期盼明後日的「武陵源」,也許那
兒將有著柳暗花明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