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伯利恆主誕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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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被耽擱很久才終於完成的遊記)
解決了「錫安山」的周邊景點,照邏輯應該是要穿進不遠處的「耶路薩冷」,哪知上
了遊覽車,領隊卻說現在要去看耶穌在「伯利恆」(Bethlehem)的出生地。納悶的我再
次比對行程表,發覺聖城的景點又被乾坤大挪移了,「伯利恆」表定本是在昨天傍晚,被
與兩個博物館交換,這樣的換法我可以接受,畢竟博物館相對不是重點,被逼著走馬看花
遺憾也不會太深。且照領隊說法,去「伯利恆主誕堂」(Church of Nativity)朝聖的人
無敵多,最好門一開便報到,才能減少排隊時間。只是,把「伯利恆」塞到早上時段,剩
餘那堆「耶路薩冷」景點會被怎樣切分呢?我不免開始擔憂。
望著聖城再次消失於視野,我嘗試觀察接續街區景貌的改變,由於「伯利恆」位於「
巴勒斯坦」主控的區域,代表我們得穿入傳說中的戰火煙硝地。根據資料,「巴勒斯坦」
這名字是羅馬人取的,為了抹除猶太人對曾經家園的連結印象,當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
「鄂圖曼帝國」的中東區域被分解為四,除了伊拉克、敘利亞、黎巴嫩,剩餘的這塊地也
是被稱為「巴勒斯坦」。由過往歷史可知,在十字軍之後,這兒已成為阿拉伯民族的居住
地,偏偏為了拉攏猶太人擊敗「鄂圖曼帝國」,英國承諾會幫助建國,便注定了之後的爭
戰不休。
果真當1948年以色列宣布建國,很快就引發了第一次以阿戰爭,或許是持著被屠殺過
後好不容易建國的精神力,猶太人在這一波站穩了腳步,第二次為了英法於蘇伊士運河利
益的爭鬥,也展現了高強的武力。這樣的戰果令周邊阿拉伯國家相當忌憚,開始密謀著一
場圍剿,但得知消息的以色列哪可能坐以待斃,被稱為「六日戰爭」的第三回攻防以閃電
般的偷襲開始了,埃及約旦敘利亞在空軍被猝不及防轟炸的景況下,陸軍也接續遭受殲滅
,短短六日便被以色列攻佔了諸多軍事要地。就算是美稱為「贖罪日戰爭」的第四次,埃
敘兩國依舊沒拿回他們的西奈半島跟戈蘭高地。
幾次戰爭最大的受害者該是原本住於此的阿拉伯人吧,輪到他們失去家園被驅來趕去
。這促使「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成立,幾次與以色列或明或暗的交火,讓他們目前擁有
「加薩走廊」與「約旦河西岸」兩塊區域,掌控前者的勢力較激進,只想滅了以色列奪回
故土,後者相對溫和,還有些談判空間,而我們要去的「伯利恆」便是在「約旦河西岸」
,能有幸走訪,可說是種上帝的垂憐。
以色列在交界之處立起高高的圍牆,一來為了國安,二來也有種威壓式的孤立,不打
你,但我把你關起來,對外通路由我管,看你能怎樣。原以為進出關會有嚴密的檢查,重
裝士兵上車檢查之類的,結果什麼都沒有,車子不用減速,直接就從牆門駛過去了,是真
的比較和平了嗎?還是每天去「伯利恆」朝聖的觀光客太多,遊覽車就像持了御賜金牌一
樣,可以隨意直闖?我在瞎猜中四望著,「巴勒斯坦」端的牆面被繪滿塗鴉,五彩間有不
少借用神名的嘲諷,感覺皆在表達這種「類囚犯」的不爽。
儘管停車場鄰近的房屋有明顯的老舊與髒亂,當往教堂方向行著,可能因有觀光收入
的投注,嶄新的建築多了些,街景也在「馬槽廣場」轉為開闊,西面遙遙可見城裡唯一清
真寺「Mosque of Omar」的喚拜塔,南側則有斑駁高牆將我們引至廣場東末的「主誕堂」
。由於落入伊斯蘭手裡多年,以色列幾乎沒什麼古教堂留存,「主誕堂」是很難得的一座
。經學者考據,羅馬為了淡去耶穌的影響,曾弭平了馬槽這區,以神廟供奉有著俊美容顏
的植物神「阿多尼斯」,直到「君士坦丁」的母親「海倫娜」親身尋覓,才跟「拿薩勒」
的聖母領報一樣,能有顯明教堂幫忙記印重要歷史的發生處。
最初的教堂在「撒瑪利亞人」抗爭引發的火劫後,於「查士丁尼大帝」年間重生,很
多教堂沒逃過的波斯人入侵,它很幸運避過了,據說是因為裡頭「東方三賢者來朝」的壁
畫中有著波斯服飾。不過現在的輪廓感覺多為十字軍時代的修築,沒什麼具有設計感的線
條交錯或流弧躍動,頂多就是跟背景幾乎融為一體的樸素山牆,若非導遊領著直去,可能
會以為是普通的防禦城壘。很多文章也有提到大門的更動,被填實的長方門框內的較小拱
邊,據說就是當時縮減後的尺寸,為了防止異教攻打的直接衝鋒,而面對更殘暴的「馬穆
魯克」,門又被改得更小了,在我眼前的它,必須彎腰穿過,像是種進入聖地的謙卑。
撐過千餘年的古堂,免不了身骨各處的病痛傷殘,一穿進便看到中廊左側大區域的修
復工事。而還來不及朝他處四望,便被帶著趕往右側廊,因為若想親眼見證耶穌出生地,
必須從這兒排。應該是走了一趟「錫安山」拖了時間,廊中已有明顯的人龍,雖然導遊說
這樣算短了,感覺也非半小時可消耗掉的長度,況且盡頭的內門還關著呢,搞不好又有權
貴份子在霸佔。
無奈在隊列罰站的我把視線拋往中廊,廊頂居然是木架結構,由貼在工事圍籬的說明
板,它也的確是首要維修的項目,看來是摻了鋼條及新木去補強,再用仿古漆色作遮掩。
但這樣的工法自然無法用在上段牆面,因為那兒是拜占庭時代殘留的馬賽克,與空餘處的
無力刷白形成強烈對比。即便殘缺,這些經過處理的拼繪依舊爍亮得令人無法移目,靠近
祭壇有些人物繁多的敘事主題,窗旁為於金色碎磚接迎的天使,下段則似不同教堂的門面
,無從知曉它們的各自名號,感覺都攜著那時代的流行元素,巨碩的帽冠、立面的連串勾
弧,在周邊盆栽花藤的襯飾下,顯得無比絢麗。
長廊列柱雖然相對黯淡,其實也值得端賞,「科林斯式」柱頭的翻葉下,隱約可見先
知聖人的斑駁古繪。據說維修時還在地面石板下找到式樣多變的圖騰地磚,很可能是初代
教堂留下的,可惜以掀板揭露的那一帶被圍籬擋住了,僅能催眠自己從未知道這資訊。
或許見我盯得相當入迷吧,旁邊的同團阿姨開講起來,說著希臘羅馬的三種主流柱式
,以及一些跟建築流派相關的,原先我還頗認真吸收,後來發覺都是我知道的東西,便將
心思又轉至教堂的妝點,但在不時得把視線拉回表示有在聆聽的景況下,根本無法好好感
受,只好讓旅伴單獨作聽眾,我旁挪幾步假裝拍照便飄離了。事後被旅伴叨唸沒完,說人
家阿姨搞不好是知名教授,我這樣很沒禮貌。
除了牆上端的馬賽克,遠處主聖壇的輝燦也不時挑引著,偏偏站了許久隊伍完全沒推
進,很讓人感到不耐,難道是有教宗級別的造訪,必須隔離閒雜?而我們這樣等著,該不
會就耗掉整個上午?胡思亂想中,內門開了,但一瞄手錶,半個小時已飛去,然後是免不
了的緩慢隊伍推移,結果當穿進內門後的右方翼堂又是另個半小時。
「終於......」我重重吐了一口濁氣,怎料隊伍在這兒仍拖了一長段才轉往地窟,表
示試煉仍未了,好在周邊的佈置也算華炫,可以分些心。正處是個祭壇,奉著以金色為主
調的耶穌誕生圖,旁邊三賢者的衣著類似羅馬長袍,看來並非讓波斯人退去的那幅。再往
旁則是擺得相當密集的掛畫,除了各樣繁複鑲綴的聖母子,還有頗多耶穌事蹟的描繪,感
覺皆頗具歷史。
東張西望中,我好不容易排入地窟,地窟在主聖壇下,狹窄的空間裡人潮洶湧,多數
都擠在正中壁爐形樣的祭壇前。祭壇上段是以金色架籬湛藍紋巾框起的拱狀龕室,下段如
爐口的就是耶穌誕生的地方了。等了一會兒,我學著前人屈跪往裡望,在由不同教派供奉
的掛燈圖繪下,有個銀亮的星芒釘於地上石板,星芒數目為十四,象徵「亞伯拉罕」到「
大衛」,「所羅門」至迫遷巴比倫,再往後一路到耶穌剛好都是傳了十四代。雖然誕生處
還在星孔之下,我也非信徒,觸著星芒心頭卻莫名悸動,畢竟是一段傳奇的起始,而我與
它如此相近。
到底是種巧合還是真為命定?「大衛王」出生於「伯利恆」,舊約裡也早預言彌賽亞
會誕生於此,而羅馬就這麼剛好在瑪麗亞懷孕時來個大型戶口普查,迫得他們由「拿薩勒
」回歸故鄉,使耶穌在這兒出世。起身將洞口讓給下一位的我往周邊望,斜後方的壁面另
有個矮窟,織工細膩的幕簾披覆,金屬花欄護守,標誌著曾置放初生耶穌的馬槽。再往後
的廊道雖被教堂封擋,成了以掛畫油燈妝點的昏暗小堂,據說還能通往更多留待考據的窟
室,當環望著,不禁也有些影像迷離晃動,生產前後的緊張喧雜,捧著嬰兒的母慈光輝,
似乎也有三賢者在此誠敬屈膝,獻上黃金、乳香、沒藥,而後是天使的通報,於是一家三
口連夜逃離,避躲「希律王」的追殺。
待了一陣,我們從另側的階梯離開,來到一直只能遠望的主祭壇,聽說教堂的產權相
當複雜,目前東正教是這兒的老大,也擁有十四芒星那處,馬槽祭壇則歸天主教,再外加
亞美尼亞,教堂的維修就是因為各派都有自我想法,才拖到前幾年才得以動工,至於主祭
壇,很顯然是東正教所掌管,有著他們的特色聖像屏。整個屏板雕鏤得相當精緻,細微到
可能要越過欄繩才能辨清花藤間是否真隱著鳥獸,除此之外還有無數小天使的穿插堆疊,
牽著視線由中門、左右的聖母耶穌、望向上端的基督事蹟及諸多聖者,然後是最頂十字架
引落的耀明天光。
主祭壇的妝點自然不僅於此,如花繁綻的吊燈居中劃掠,無數油燈隨其高低垂落,旁
側還雜了彩球斑燭,讓人惑亂了眼。除了後方高處的講道壇,疑似設予主教的座席也是亮
點,於側板跟冠蓋展現了複雜雕工。無法得知是吹噓還是經過認真考據比較,這棟「主誕
堂」被稱為最古老的教堂,儘管最初殿心的八角結構已經不在了,與那些瑰麗馬賽克同存
的牆窗地板,仍將我們串接至近兩千年前的過往。
這樣的地方,應該有很多人直覺平安夜裡會有著隆重典禮,其實不然,由於東正教認
定的出生日與天主教不同,這兒又由他們做主,因此當夜轉播的儀典其實在隔壁的「聖凱
撒琳教堂」。那兒的地窟也敬著一位重要人物「耶柔米」,他奉獻半生完成第一版聖經拉
丁文譯本,是後來英文譯本的重要參考,但來去匆匆的旅遊團自然是略去了。
而另個微妙的事是,即便「主誕堂」因其見證過的歷史被收為世界文化遺產,卻是掛
在巴勒斯坦名下,一個以伊斯蘭信仰為主,對猶太教基督教頗為敵視的地方。當然可說它
目前就處於人家轄區,也可說是為了兩方均衡,偏偏當我在廣場外作最後的回望時,又有
種想法油然而生,或許主事者僅是想依照訓示,敞開胸懷擁抱異聲,讓這片爭奪之地能擁
有多點神恩,早日迎來永續的和平,一如每年眾人於此同歡的聖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