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名稱]聯合新聞網 [新聞日期]2021/02/22
[網址] https://vip.udn.com/vip/story/121942/5255895
[內文]
受新冠病毒肺炎疫情影響，華航原定2月6日的「747空中女王后翼起飛 farewell party」
被迫延期。儘管華航仍有18架747貨機，但一般人再也沒機會搭到747。與747告別的，還
包括華航空服員。對這種在公司史上服役最久的機種，他（她）們有什麼看法？
※空服員對747第一印象：就是大
空服員談到747的第一印象，和旅客一樣都是「大」。不過空服員注意的，不僅是機身或
客艙的龐大，而是廚房、走道等空間，比其他機種寬敞，對眾人工作方便很多，因此頗得
組員們好評。
如今一般人搭機，都習慣空服員推著箱型推車送餐。但對華航來說，這種設計到747才出
現：更早服役的707、727，空服員必須端著托盤，從廚房走到旅客座位，有多少份餐、多
少杯飲料，就必須走多少趟。餐車出現後，先在廚房內把托盤塞入車上抽屜，一趟出去就
把所有人「餵」完，大大節省體力消耗。
747從-400以後，客艙尾部上方設置有組員休息艙。比起以往的過夜長班，只能在客艙內
劃定區域坐著休息，舒適性與隱密性都大幅改善。
※當年與747較勁 MD-11卻沒人愛
1980年代末，政府為平衡對美貿易逆差，採購10架大型民航機轉租給華航。此時747加入
華航已十多年，服役狀況良好，公司傾向於續用波音，但在政治遊說下變成四六分帳：6
架波音747（5架-400客機與1架-200貨機），另4架是麥道MD-11。
285座的MD-11，比411座的747-400小，理論上很適合載客需求較少的長班。不過華航的
MD-11一開始就問題多多：先是交機延遲，服役初期又頻傳故障，媒體也質疑外交購機的
合理性，剛到台灣就蒙上「爛飛機」陰影。
※MD-11設計不良 空服員、乘客都不便
對於每天在機艙打工的空服員，MD-11更是出名不受歡迎。MD-11客艙每排9張座位，採取
2-5-2設計。中間座位被謔稱為Double excuse-me seat，因為不管往哪方向出去，都須請
兩名鄰座起身，空服員送餐也必須把手伸得老長。48期空服員姜嘉揚指出，MD-11客艙布
局未考慮使用者（空服員）需求，動線設計不良，例如經濟艙供餐全靠機尾廚房，把餐車
推到經濟艙最前端，如果正逢上升下降，機艙地板有坡度，漫漫長路就格外累人。
117期的空服員林佩莉形容，當時飛往紐約的航班，交替使用747-400與MD-11，如果發現
自己輪到747就覺得興奮。138期的錢怡君則記得，MD-11的重落地頻率偏高，甚至還有頭
頂行李艙被震開，東西掉下來的例子。
MD-11在華航的厄運高峰，是1999年8月29日，CI642航班在颱風天降落香港赤鱲角機場，
遭遇強烈側風而翻覆，飛機倒扣在跑道上起火。在空服員與地面消防人員的努力下，全機
315人只有3人死亡，堪稱奇蹟。不過經此一摔，MD-11與華航的形象再度重損。2002年，
最後一架MD-11悄悄離開華航，只服役10年（747-400客機則是買新汰舊，前後31年），沒
有任何紀念活動。
※747最大特色「二樓」 早期有沙發交誼廳
747最大特色，當然是具有「二樓」。第8期空服員倪維霙回憶，747服役初期，二樓客艙
不設一般座位，而是有沙發、茶几的交誼廳，有一架還設了兩個小臥室。二樓座位不賣票
，而是提供頭等艙旅客的福利，不過也曾有機票超賣時，把人安排到樓上去的例子，當然
旅客都大為興奮。
二樓還未改成一般售票座位時，也總坐有一個固定「旅客」，就是當年配屬機上、防止劫
持的空安官。1983年進華航的梁景修說，747通常安排3名空安，二樓是駕駛艙出入口，一
定有人駐守。梁景修可沒有享受沙發區的幸運：當年他還是負責經濟艙的菜鳥空安，每次
中途停站，旅客下機後，都要全艙檢查一遍，包括廁所或垃圾桶，兩百多個座位底下也得
用手摸過，整趟做完總是滿頭大汗。
華航曾有一架747-200Combi半客貨機，機艙後半段用於載貨，與客艙間有一扇上鎖的門。
如果飛行途中要前往貨艙，只有座艙長與帶班的空安官才有鑰匙。
※當年747扛下長程飛行 曾有環球航線
空服員除了高薪，藉機出國也是一大誘因。747曾是華航唯一長程機種，當然格外滿足這
種夢想。1971年進華航的14期陶麗華，對747的印象也是「大」，一趟飛機的前後艙組員
加起來廿、卅人。進華航之前沒出過國的她，雖已離職多年，至今仍對第一次到美國、第
一次領到美金的興奮，以及飛往沙烏地阿拉伯的吉達，降落前窗外一團團油井火光的景象
，覺得宛如昨日。
長程航班更有經濟上好處：空勤人員的收入包括底薪與飛加，如果留宿外站還有津貼，因
此長班進帳遠高於短班。尤其早年華航班次不密集，某些為外交理由開設的遙遠航點，每
周只有一班，代表組員在當地「公費旅遊」一星期，才有下一班勤務。例如經紐約再到阿
姆斯特丹的環球航線，要23天才回台灣，造就不少組員之間的戀情。
1990年進華航的林佩莉，第二年遇到雪梨開航，很希望能去澳洲玩。當時公司已有2000多
空服員，要排到每周一次的班談何容易，沒想到真的中籤，讓她在澳洲開心玩了一星期。
後來每次排到上747SP值勤，都因那次回憶而心情特別好。
林佩莉說，當時頗多這類在外停留多日的長班，對組員收入是大利多，自己第三年就存到
了買房頭款。但如今交通發達，已經少有每周只一兩班的航點。航班密集對旅客是很大便
利，對組員卻代表收入與觀光的機會都大減，一覺醒來又要準備下一班飛機回台了。
※經典「100號航班」 組員最怕、乘客最愛
不過，也非所有747航班都被空服員歡迎：例如台北飛東京的CI100，每天上午9時30分出
發，13分30抵達，一小時後再以CI101班號起飛，17時45分回到台北。時間對兩地旅客都
非常理想，當年華航又有使用羽田機場的優勢，向來是黃金航班，當然也都由載客最多的
747-400執行。
CI100/101並未超過工時上限，因此不安排住宿，同一組人台北東京「打」來回。日本客
是華航重要收入來源，服務流程一項也不能少，包括毛巾、餐前飲料、主餐、餐後飲料、
販賣免稅品，全部都要做足。日本人最愛Mizuwali（日文「水割り」，威士忌加水加冰塊
），喝完一杯又點一杯，還把全機的免稅香菸都買光，對空服員幾乎就像打仗。
CI100/101工作量大、收入少，偏偏每天都有，747-400的人力需求又高，「中鏢」機會不
小。林佩莉形容，每月班表出來，同事相互詢問話題之一，就是「你有幾百（幾趟CI100
）」？最慘例子是有人一個月飛到5次。後來公司在員工陳情下調整排班邏輯，每月不超
過「三百」。
※經曼谷飛荷蘭航線 成有名的醉鬼班機
另一個過去長期由747擔綱，也常給組員留下不佳印象的，是經曼谷往阿姆斯特丹的
CI065/066，從曼谷到荷蘭的這一段，被形容是全公司消耗啤酒最多的航班。很多歐洲背
包客到曼谷狂歡，把錢花得一毛不剩才回家。他們在飛機上不停索取啤酒，不乏醉到發酒
瘋，甚至在座位上便溺的可怕例子。從空安轉為107期空服的梁景修說，自己有相關訓練
底子，處理醉酒客還算有把握，女同事就難免備感威脅。
這其實是航空市場定則：華航的阿姆斯特丹航線設定在曼谷中停，一方面考慮航程，也因
為台灣與荷蘭之間的旅客量，不足以塞滿整架747-400，必須仰賴曼谷到阿姆斯特丹之間
的客源。然而在泰國到荷蘭的航線上，華航等第三國業者的班次較少、時間帶較差，票價
必須比地主國業者低，旅客品質也較雜。後來隨著國人赴歐客量增加，又引進306座的空
中巴士A350，荷蘭航線改為直飛，「醉客班機」也成為歷史。
※最短命747-400 敗在香港啟德機場跑道
1993年11月4日，執行華航CI605航班的747-400，飛抵艾拉颱風吹襲下的香港啟德機場。
飛機在溼滑跑道上剎車不及，眼看已經不免落海，機長拚命向左迴轉，最後滑入跑道尾的
淺水區。這架B-165號機上線僅5個月，累積飛行不到2000小時，成為最短命的747-400。
115期的空服員張卉蘋回憶，第一時間只覺飛機落得很重，根本沒注意已經「甩尾」掉進
海裡。客人們過了一回才開始緊張紛亂，此時座艙長林永清跑到後面，下令進行水上撤離
，同時打開機門放出氣墊滑梯作為救生艇。
張卉蘋表示，水上逃生不能穿鞋，組員們被救上岸時，每個人都一身溼透。香港站同事幫
她們買來衣服鞋襪，但匆忙間沒法考慮尺碼，所以都買得很大。眾人就套著不合身的衣服
，腳上拖著兩隻大鞋，狼狽地回到台灣。
事後香港民航處調查判定，當時雖屬惡劣天候，人為疏失還是最主因。包括飛機落地過晚
，自動剎車設定有誤，加上誤觸油門導致減速裝置解除，最後猛踩剎車仍來不及挽救。調
查報告也肯定撤離行動的表現：全機296人都順利逃生，只有10人輕傷。
※空姐追憶747：不再有如此優雅大氣飛機
再成功的設計，終究不免會有被時間趕過的一天：當初帶來航空交通革命的747，經濟性
已被後起機種超越；多數旅客已經不會因為搭到她而興奮，反而覺得客艙的視聽娛樂系統
比起新機太陽春；在公司的調度上，747客機愈來愈少用於長班，而是高載客量的短線，
可以想見並非組員心目中「好班」；由於退役在即，至少從前年開始，華航新進空服員已
不再接受747訓練。
不過對於曾經以747為職場的組員們，747還是他（她）們永遠的回憶。一位現役資深空姐
形容，747相較於新進機種，就像是蔡琴比起蔡依林。她的同事補上一句：「以後再也不
會有那麼優雅大氣的飛機了。」
[心得]
幾年前一次搭Emirates的A380，一堆乘客在候機室隔著玻璃猛拍飛機。那時我不禁想：
過去747剛問世時，應該也是如此，或說更是如此。
要論「非飛機迷」的可辨識度，A380或許更高過747，但大概很少人會覺得A380的機身
叫做優雅。
而且缺乏改貨機價值的A380，會不會在新冠肺炎肆虐下從此絕跡，比747（貨機）還晚
告別市場？
【空中女王在台灣】系列中：https://vip.udn.com/vip/story/121942/5255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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