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認命嗎？寧楚楚自問，他隱忍千年未曾怨懟，他不認命嗎？
「喂，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洛月咆哮著為寧楚楚抱不平了，這種話別說寧楚楚本身，就連洛月聽了心裡都不舒服，洛月心好，覺得白鶴真主說得過了，還真得有人來吼一吼他：「你們千羽樓怎麼就不知道認命？就算他今天發動了『精衛填海』之術滅了你們千羽樓，那還不是你們命裡該絕？你怎麼就不認命了，光說不練這樣不行啊，老妖怪！」
白鶴真主沒有被洛月激怒。
洛月一個年輕的狼族，這樣衝著他咆哮，白鶴真主不但沒有被激怒，甚至沒有露出不悅的表情，他只面無表情的看了洛月一眼，再把眼神落到空氣中某個無形的點上。
「本座一開始就說了，殺你並非本座所願。」
白鶴真主淡淡的，不是對洛月說，而是對寧楚楚說。
「本座懂得認命，本座懂得冤冤相報，若是你發動精衛填海之術來報復千羽樓，那也是千羽樓千年前種下的因──本座不會逃，也不會對此有任何辯解。你若能毀了千羽樓，你儘管動手──本座是這麼想的。」
「哼。」洛月嗤了一聲，縱使不是對他說話，他還是不以為然，真想叫他哥出來給這鳥好看：「那你怎麼還來了？來送死？」
「不錯。」
這次說話的是寧楚楚。
「他就是來送死的！」
出人意表的發言，措手不及的行動，寧楚楚在洛月還張大口搞不清楚狀況的瞬間，就已經捲成七彩的光影，長弓在他的手裡現形，強橫的妖氣強行排開擋在他前方的狼族武士。
那些狼族武士並沒有提防到來自寧楚楚的攻擊，因此輕易就被寧楚楚往兩邊撞開來，白鶴使者們發現不對，紛紛往前撲來擋在白鶴真主的椅子前面，寧楚楚毫無停頓，長弓由左至右掃過，無數銳利的羽毛從弓尾噴射出去，每一片羽毛都如同最鋒利的飛刀，呼嘯著破風而過，往那些白鶴使者掃去。
寧楚楚過去已經是夜鶯真主座下第一人。
這些僅僅達到使者地位的妖，雖然實力不弱，可一樣不會是他的對手。
寧楚楚排除了白鶴使者造成的障礙，只在彈指之間，那些羽毛根本都還沒有觸碰到白鶴使者的身體，他一手拉弓一手握弦，三片長而銳利的羽毛，就已經搭在弦上。
目標，是白鶴真主的額頭！
「副宮主！」洛月在後面急叫，直接跟白鶴真主動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啊：「狼崽子們，去截住那些穿白衣服的，給我掠陣！」
他叫著發號施令的時候，寧楚楚的弦已經拉到最滿，白鶴真主還坐在椅子上。
放！
寧楚楚猛然瞇起雙眼。
銳利如長刀的三片羽毛，帶著七彩的光芒呼嘯著往白鶴真主射過去！
他不是真的覺得白鶴真主是來送死的。
白鶴真主，只能是來殺他的。
玉流香的警告沒有錯，千羽樓果然派出真主來殺他，只是他沒想到竟然是最資深的白鶴真主，連白鶴真主都出來了，可見千羽樓有多麼堅決的要置他於死地。
要逃？可以，這裡反正有洛月堵著。
想躲？也可以，若是躲進了月牙神殿深處，就算白鶴真主，在修羅獄冒犯狼族的聖殿，多少也會有所顧忌。
想拉擋箭牌？自然也可以，別說遠在北方的極樂宮主和北逍遙侯，現成放著西域的霸主修羅王，只要修羅王站在他這邊一天，千羽樓就動不了他。
如果真的珍惜這條性命，想要逃、想要躲、想要尋求保護、想要苟延殘喘，寧楚楚不是辦不到。
可是他累了。
射出去的三片羽毛，全部插在白鶴真主原來坐著的椅子上面，然而白鶴真主早就不在了，寧楚楚知道白鶴真主肯定能夠閃避自己的攻擊。
那可是千羽樓最老的真主。
寧楚楚這麼年輕的妖，在他眼裡說不定就是不懂事的小妖一般的存在。
那夜鶯真主呢？
夜鶯真主……究竟是怎麼看他的？
寧楚楚看到雲朵一般的殘影。
緊接著是白鶴真主海藍色的眼眸。
這雙眼眸和夜鶯真主那麼像，甚至他都以為這是夜鶯真主透過藍色的海洋在注視著他。
他想跟他說，他真的累了。
對於遠走、對於高飛、對於委屈、對於求全。
如果吞下了這麼多，隱忍了這麼多，換來的是沒有改變的事情，那麼他再去爭去搶或者憤怒不平，又能有什
麼意義？不過徒耗功夫而已。
他可以玉石俱焚，發動精衛填海之術，作為對真主們殘酷追殺的報復，可是那又何必？
徒勞而已，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呢？
千羽樓裡還有很多無辜的年輕小妖，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剛開始，開始他們的千年修行，也許這千年換來的不是得道，而是磨難。
就跟當年的他一樣。
他又何必去摧毀這些呢？
既然疲憊了，就結束吧。
他雙手旋開來的妖風龍捲和白鶴真主手上的雲朵相碰，龍捲竟然被雲朵割裂開來，這是自然裡不會發生的景
象，也是他們妖力懸殊差距的證明。
柔軟的白雲，竟然割裂了強大的龍捲，把龍捲扯得支離破碎。
支離破碎，也許就是他這一世了。
夜鶯真主怎麼想？只有夜鶯真主自己知道。如果他們是人，人有輪迴三生，也許他下到九泉可以問一問他，
也許他在三生石畔可以等到他的答案，也許他在來生還能得到夜鶯真主的呵護和擁抱。
但是他們是妖，妖死身滅，歸化自然，所有的疑問和遺憾，盡數不能帶走。
這樣也好。
寧楚楚的長弓橫開來，千片羽毛頓時激射向白鶴真主，他的妖力催發到極致，就連眼瞳裡都激烈旋轉著妖氣的光芒。
可是除了激盪的妖氣之外，這雙眼瞳是死的。
白鶴真主飄逸的袍袖，輕而易舉攏住了那些刀鋒般銳利的七彩羽毛。
那些羽毛，甚至不能割傷白鶴真主柔軟的衣袍。
寧楚楚從來都是認命的。
他知道他背負的原罪，也知道他注定的宿命，死亡如影隨形，早知道終究躲不過這一劫，當年也許就該死在
極樂宮主的腳前。
那時候宮主問他，你……想活？
他幾乎已經意識支離的時候，支撐著他給出肯定答案的，是他對夜鶯真主的眷戀和疑問。
現在看來也許這一切都只是徒勞。
白鶴真主瘦弱的手上只有一張薄薄的紙，看起來像是誅妖師的符咒，可是寧楚楚知道那不是。
妖不會用符咒的，妖不需要。
那張紙面上，只要有寧楚楚的三滴血，再將之拍在寧楚楚的妖印上，就可以徹底奪去寧楚楚的性命。
現在那張紙上，已經沾了三滴血。
而寧楚楚甚至無法傷到白鶴真主一根毫髮。
……但是又如何呢？自己多乞了這千年，遠離故鄉改侍他方，埋葬過去重獲新生，說穿了，其實都只是枉然。
因為他從夜鶯真主那裡求不到一個答案。
夜鶯真主死了，死在他的手裡，沒有說出一句多餘的話語，也沒有給他任何回答，就用那樣殘忍的沉默，把他的慈悲帶進墳墓裡。
他只留下一句話。
他說，楚楚，這是我最後能給你的了。然後，他就把他的雙手插進寧楚楚的肚腹裡。
這是你要給我的嗎？寧楚楚想問。
或許夜鶯真主早在最開始讓他去偷看典籍的時候就心意已決，是他執迷不悟，是他念念不忘，是他錯看因緣，才會如此枉然千年！
白鶴真主的手，以詭異的速度飛快的貼近寧楚楚，他的指間夾著那張沾了鮮血的白紙，洛月在咆哮裡化身為巨狼，這些寧楚楚都看不清楚了。
如果這千年殘喘本是枉然，那麼就讓他回到自己的命運裡去。
這樣，也許就能得到真正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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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心疼小鳥兒 >< 夜鶯的想法以後還有機會知道嗎~?

根據莫非定律 越是想平靜 越會有令人頭痛的麻煩纏上 甩也甩不掉的戀人（CUE修羅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