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以欣賞和驕傲的目光,巴斯德星人打量朝他們遠遠走來的生物兵器。
每一絲纖維都能發揮出高強度爆發力的肌理,與他們相較起來輕盈卻堅實的骨骼,凌
厲瞬變的身手,痛苦承受力好、毒抗高,軀體協調性能優越,外在卻纖細脆弱的另人大意
。
以生物科學的角度上,這頭致命的獸類無疑是美麗的。雖然或許不夠完美......與傳
說中的最強相比的話。但也堪用了。
他們聽說過所謂的宇宙三大傭兵種族,擅長團隊合作的辰羅除了痛覺遲鈍,其他機能
都平凡無奇;荼吉尼太過龐大的身軀不利豢養,且精神堅韌情感粗糙不好操控;瀕臨絕種
的夜兔始終無法捕獲相當可惜,幸好他們如今得手的野獸彌補了一些缺憾。
等培養室選殖完成的胚胎全都化育後,挑哪個星球試刀好呢?果然先回母星把那些反
對他們計畫的保守老屁股屠宰掉吧?說甚麼慈悲為懷、尊重生命,不過是怕事的藉口。
接下來照原定構想處決長久以來與他們爭鋒的賽德斯星。這批選殖體搭配生化武器使
用,預估三個星期內便可攻下,殺掉所有男人,僅留下美艷的女子與可作為奴隸的幼兒。
擁有更廣大的土地與資源後,可設置更多培養室和進行更多研究,奪下鄰星指日可待。
如此一步步擴張版圖,他們能走向什麼樣的高點呢?真是令人期待的未來啊。
不過在那之前,得先完美控制好這些免洗筷猴子——不過是落後的野獸,精神卻出乎
意料強韌,疊加許多層暗示仍試圖反抗,下達幾次除去本體的指令都沒能完成。不過觀望
試刀的過程,其強悍程度已讓他們滿意。
為了避免意外,他們準備施放催眠氣體以利回收選殖體,直到接近目標才察覺不對勁
。
眼前的獸,冰冷地望著他們,像掃視一室死物。
巴斯德星人只覺得眼前一閃,分不清出了什麼事,甚至看不清身形,就被利刃穿透了
心臟。
染血的夜叉毫不費力地剷除所有活物,殘酷的朝還能動的天人補刀。不管那動作是嚎
哭或求饒亦然。
確認了沒有生者,他擊碎所有培養皿,踏過滿地鮮血與營養液,屍骸和不成形的肉胎
,擎起捲刃的刀破壞縱橫的電路基體,剎那間被作為據點的廢棄豪宅便陷入火海。
而身處其中的鬼神滿眼漠然,無視即將舔上己身衣衫的火舌,把刀收入鞘中,麻木的
站著。淡漠的臉上無悲無喜,只是空望著燃盡一切的業火安靜等待。
直到聽見不屬於火場劈啪聲的雜音才回過頭。
沒見過的金髮男子堆著滿臉笑意,身形靈活的避離祝融掌管之處朝他走來。
「吶,你就是白夜叉?」來者打量他一番,「不管什麼時期都是一副死魚眼的死心眼
笨蛋哪你。」
「不想死的話,快出去。」白夜叉對他毫無興趣地轉過頭。
「別這麼惜字如金嘛。嘿,告訴你一件好事。」金時伸出手,即將碰觸到沾滿鮮血的
捲髮時白夜叉扭頭避開。但他沒有開口的意思,只是有意無意摩娑腰間的刀柄。
「別散發殺氣嘛,我沒有惡意,只是讓你看看你現在擁有的東西罷了。不想知道未來
會遇上什麼嗎?」
「無所謂。」
「別這麼說嘛。有何不可,反正已經沒什麼可以損失的了?」
是啊,有何不可,他早已一無所有。於是白夜叉垂下手。「或許吧。」
得到首肯,金時將五指置於他眉心,電光一陣閃爍,白髮男子吃痛的微微躬身,掩住
臉。
金時退開,饒富興味的望著他。
「呵。」待疼痛過去,白夜叉逸出一聲輕笑。
唉呀唉呀。
還真是著了別人的道了。
就算是幻想,這樣的未來也太過甘美。
他打從「出生」以來,第一次打由心底感到歡快。
白夜叉放下掩面的手,昂首而立。
他已經完全是萬事屋坂田銀時的眼神,無畏,溫柔而灑脫。
「如何?看見這樣的未來,你還想死嗎?坂田銀時。」金時歪歪頭,笑意滲入不懷好
意的成分。
「不,現在這個名字並不屬於我,而是屬於他的。」
「都一樣吧。這樣的話,在這裡的你,又是什麼呢?」
「銀時」沒有遲疑的淺揚唇角。「不管我是什麼,都不要緊。」
是人、是食屍鬼、是夜叉或是冷血的兵器,這點連身為孤兒的本尊也不知道。
但他能夠確認,現在存在於、只存在於這刻的自己,肯定是為了毀滅環眼所見可能破
壞珍視之人安穩生活的不確定因子而站在這裡。這是不知道這個地點的本尊所辦不到的,
他能親手讓巴斯德星人其野心和惡念付諸消亡。
他是我,我是他,但是我,我啊,是為將會遇上的家人而存在於斯,是為這刻而出生
於斯。這點比徬徨於未來變數的他,好上太多了哪。那人不敢承認並躲避善意,因為覺得
自己總有天會被拋棄、失去,但是我永遠都會截斷在這個時間點上,現在的我可以毫不遲
疑的認定,那些傢伙毫無疑問是我的家人。
在這豎立起分隔線的終點,我可以毫不懷疑自己存在的必要性與必然性。
毫不懷疑,我正被愛著。
被不屬於自己的過往折磨,卻也因不存在的未來悅心,看似愚蠢又何妨......
能嚐到這一刻的滋味,已是幸福過甚。
「銀時」微笑著閉上眼,仔細回想那些重要的人的面龐,邁入火中。
「到頭來,還是絲毫沒有猶豫選擇毀滅啊。因為自己也是那些人平穩生活的變數麼。
」
不同的只有從虛無的亡滅變為心甘意足的消逝而已。改變的唯心境爾爾。
真可惜。金時默默的想,他想看的不是這個。
既然自己奪去坂田銀時立錐之地的行動難以為之,那煽動別人也好,適時添個亂,製
造一些縫隙狹怨,那麼不用出手靜待崩壞也是遲早的事。
現在有個現成的矛盾體,只要有一點私心,一些些就好了,絕對可以攪得天翻地覆—
—不用再執洗腦的老梗,反正臉啊個性啊記憶啊什麼都一樣,還比較年輕,正主兒如今狀
態又不好,取而代之容易得很。
真是愚蠢。只要肯爭,現在的一切都是你的,白夜叉。
不過這結果,卻也早在自己意料之中。
畢竟每個時期的坂田銀時都是死心眼又純粹的笨蛋。與之交手的他再清楚不過。
這樣想來,倒是連自己的想法都搞不清楚了哪。
不完美,卻是最為完美的主角......嗎。
如果不是深知他性格,自己是否會在這裡多事呢。
還真是讓無聊的心緒腐朽了原本完美的自己啊。
真是的,淨是一群膽小鬼。金時嘆氣。
我也是,你也是,他也是。
【十九】
熟悉的人遠遠走來。
巡邏中的真選組副長破天荒拋下勤務迎向前,鎖著眉根仔細打量來者,雙眸憤怒的發
亮。
而笑得一臉輕挑的萬事屋老闆來不及張開嘴說出令人火冒三丈的話,便被拖進暗巷中
。
這似乎是近日流行的壁咚。銀時被推到牆邊的時候還沒發表感想,唇就被堵個扎實。
首先是僅只唇瓣的啜吻,而後撬開牙關,舔過齒列與牙齦並來回搔刮上顎,緩慢地逐
漸推進到口腔內部,細膩的品嚐每一處黏膜,甚至將舌吸出來啃咬。
銀時腰軟的幾乎站不住,撐著牆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即將窒息的時候土方才捨得放開
。
氣喘吁吁到胸口發疼的白捲毛壓下情動怒聲:「你個死警察不要在我嘴裡巡邏好嗎!
」
「你才是,不要逼我每次都想把你拆開來檢查。」土方饜足地舔嘴角。
「啊?」
「老實招來,你幹了什麼?」
「沒有啊。」銀時嘴硬。
「還說沒有?」土方輕掐白捲毛手臂上嶄新的傷痕。
銀時拍開他的手,「跌倒罷了。」
「你以為我分不清刀傷?嗯?」土方有些生氣。「昨天有一座廢棄豪宅因電盤爆炸起
火燃燒,剛好就是我們久尋不著的巴斯德星人根據地,對於這個巧合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
「哦~原來那就是他們的據點啊,我都不知道呢,新聞有播哦。不過分析出來的起火
時間我有不在場證明。」銀時得意地搖搖手指,「那時我在萬事屋吃晚餐,神樂和新八都
可以作證。」
「你一定做了什麼。」土方咬牙切齒,「那些天人死因不是遭焚或窒息,早在起火之
前就死個精光。無一例外,身上都有刀傷。別以為警方是吃白飯的啊混帳!」
「哦,這個電視沒播。」
「廢話!我們都壓下來了!」
「哇喔~人民保姆真是值得信賴~~」聽起來奉承,語氣卻跟捧台本誦讀一樣死板。
「不要裝傻!」
「你倒是不用裝就很傻了。」
「你說什麼!」
銀時輕笑兩聲,「嘛啊......事情解決了,不是很好嗎。」
「才不好。」土方忿忿點菸,「你,從頭到尾都沒聽清我們說的話。」
「有啦,有哦,真的。」銀時眉眼柔和。「所以我不是回來了嗎。」
「果然又跑去玩命啊混帳!」
「在意細節是成不了大事的哦土方君。」
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這種人啊?到底為什麼?土方抱頭痛思。
偏偏聽到捲毛笑聲怒氣就去了大半,到底是鬧哪樣。
他自厭自棄一會兒,決定放棄治療,「我勤務快結束了,在定時屋等我。」
土方想到後續的行程笑得有點邪氣,「記得吃飽點。」
銀時不明所以,直到午餐結束後土方開車載他到一幢建築物前才頓悟。
「別跟我說在這裡下車。」銀時抱持微小的希望。
「就是在這裡下車。」土方心情大好。「你不是說過有事沒事就會來鑽一下嗎?鑽頭
達人。」
「人不可以拘泥於過去啊!要懷抱希冀,拋開往日陰影,迎向光明的未來!」
土方知道銀時大受動搖時說胡話的程度會翻倍,所以對於這些抗拒的話語一律當作沒
聽到。
「等到疼起來就來不及了,根管治療又痛又麻煩。」土方拖銀時進牙醫診所像拖一隻
被捉去洗澡的貓。「臼齒剝落這麼大一塊,早該補了。」
「補起來我和金時就沒分別了這樣也沒問題嗎!」
「我連你菊花皺摺有幾條都清清楚楚,沒問題。」
銀時完全被這句話雷得電光閃閃,連反抗都忘記,呆愣地被拉進診所中。
等他回過神來首先罵了一句髒話,「以後都給我關燈做!」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土方笑得惡質,「現在把嘴張開。」
眼前的鑽頭發出刺耳的機械音,白捲毛嚇得連哀鳴都發不出來了。
慌亂中,他緊緊攥住土方衣角,對此土方的感想很不合時宜。
一,真希望這傢伙在床上也能抓他抓得這麼緊。二,白捲毛即使嚇得花容失色也還是
挺好看的,他對自己的審美觀感到十萬分遺憾。
待療程結束,銀時一臉萎靡的縮在診療椅上,手依然死死握緊土方皺巴巴的衣角。
土方得很努力的繃著臉才不致於笑出聲。他突然有點理解虐待狂的邏輯了。
白捲毛軟軟的問,「以後蛀牙能不能直接拔掉就好?」
牙醫望過來的神色無奈,「當然不行。缺牙很麻煩的。」
「做假牙不就好了嗎,再說缺一顆牙也沒啥大不了。」
「這完全是錯誤的觀念。」醫生嚴肅的豎起一根手指,「缺牙太久會導致其他牙齒移
動造成齒列不整齊,而齒列不整狹縫處太多就不易刷乾淨,長久下來齲齒機率大增,可說
牽一髮而動全身。」
「至於做假牙有三種方法,但沒有任何一種十全十美。活動式假牙需要磨合期,固定
式假牙得修磨缺牙處兩旁牙齒,植牙費用高開刀結果也不一定盡如人意。」
醫師邊解釋邊輸入病歷,口氣語重心長。
「贗復科手段技術再高超,也遠遠比不上正品。不然在利潤較高的情況下,為何牙醫
界的方針還是偏向盡力保留自然牙?」
銀時默然,只是蒼白的臉色看上去可憐兮兮。
「聽見沒有,自然捲?」土方刻意拉長音節,「贗品永遠比不上真貨,製造得再完美
亦然。」
「......為什麼我覺得你在戳我?」
「不是你多心,萬事屋。」土方斜眼睨他,「再有下次......哼哼,我就真的幫你報
名鑽頭達人賽。」
白捲毛光想像就不由自主打冷顫。「......給我住手。」
捕捉到銀時弱點的土方非常欣慰,欣慰到心口的愛憐泛濫成災。
只可惜這溫情萌芽錯方向。
「醫生,請你幫我仔細檢查一下這傢伙有沒有其他蛀牙,沒有蛀牙預約洗牙也可以。
」他滿臉誠懇的問。
只能說受到驚嚇的軟綿白捲毛太魔性,讓土方的新屬性完全長歪。
「我哪裡惹你了?」銀時抱頭大叫。
「不是惹我,是惹火。」
「......給我滾!」
「哼哼哼。」
土方愉悅的連宅十四笑法都跑出來,銀時突然有預感自己以後不會太好過。
至於應不應驗......腿還發軟,自然而然握住土方扶他起身而伸出的手握得心甘情願
的銀時想,這都是以後的事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