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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狠狠地攫住我,頸上一道冰冷使我打了個寒顫。
陰森鋒利的刀正貼著我的脖子,只稍一動,就可斷送我的性命。心一驚,才覺我被人
捆了手腳。
前年在大殿上僥倖存活,怎知今日將不明不白命喪賊人手中。
「慢著,先別動手。」那怪腔怪調大喊,停頓了一下又接續說道:「還是得請示主子。」
「說的是。」他一把推開我,兩人走到遠處交頭接耳。
這裡似乎是個洞穴,我望望四周,就著洞外光透進的光線,有些桌椅、家具。
全身痠麻,束縛我的粗繩緊緊纏繞,非常刺痛。那繩先綑住我的雙手,從我肩上繞一圈
後再到雙腳,整個人幾乎給縛成顆粽子。
又有一人走入洞中,遮住了光束只僅剩輪廓,隱約可見一身素白長袍。
那兩人向他行了禮說了句話,他怒踹了兩人各一腳,兩人腳步踉蹌離去。
白衣男子緩緩走近我。
「長生。」
「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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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寂靜,獨留子白與我的呼吸聲。
他不說話,只示意要解下我身上的繩索,我頷首。
他抽出身上的配劍,一把斬斷了麻繩,將我從地面拉起,伸手輕觸我的臉。
瞥過頭,我移開視線,就著眼角餘光,見他收回的手有些顫抖。
我隨他走出洞外,蟲鳴鳥聲漸響,恍如隔世。
他先上馬,再將我扯進懷中,我欲掙扎卻箍得更緊,只得放棄。
馬蹄達達,步伐平穩,一路上再無人出聲。
返回客棧時夜色已沉,他終開口:「只當沒見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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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踏進客棧,眾人目光皆朝向我。
「客倌,您是去山上獵老虎嗎?」小二撓撓頭,又說:「您先進屋,等會兒給您送洗澡水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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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我隨隊伍出發,再沒看到子白。
我是驚訝、是懼怕、是憤怒,更多的是擔心。
想了一夜,卻想不透他怎會與賊人掛勾。
再有雄心壯志拓展事業版圖,也不該走上偏路,送官府可是會殺頭的。
罷了,他既不讓說,我也不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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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要渡河了。
一早大隊集結在碼頭邊,乾涸的泥地揚起漫天塵土。
鼻腔乾癢難耐,看是老毛病又犯了。
這趟船要載運百人,光上船就花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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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食宿不比陸地,供應沒有了素日裡的方便。
我分配到左翼的小艙,在船位的後方,浪一來晃更大。幸好我不易頭眩眼花,但見眾人
臉色皆不大好。
閒得沒事,至甲板上透氣。
「沈大人。」欄杆旁一人向我示意。
「原來是張大人,也來散心?」
「船晃地厲害,有些不適。」
「聽聞按壓合古穴能舒緩眩症。」
「可否助我一試?」張大人面露喜色,伸手到我面前。
「得罪了。」
「啊啊啊啊啊啊!」那聲長嚎至今我仍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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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劇烈搖晃把我驚醒。
踉蹌地來到艙頂,原來是暴雨來襲,滾滾大水順梯而下,官兵們叫喚聲此起彼落。
「船上有女人。」
「快把她找出來。」
「在哪裡?」
「找到後投入江中。」
至此,我暗嘆。
女子何辜,雷雨皆屬天意,與其何干。
倏地,一頭長髮白影,又倒立於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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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一悸,幸我此番未暈倒,但雙腳無力。
我自咐:「這船上無女人,倒有鬼。」
那鬼與我對視幾秒,轉個身便跳下來,往艙內跑去。
這鬼怕是人扮的,奔至轉角還跌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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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眠,幸好雨下不久,也未聞有人被丟入江中。
隔日放晴,用過早膳,我待在房內。
有些疲倦,倚在榻上小憩。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急促地敲門聲驚醒我。
門一開,張大人眼神渙散、虛弱無力地望著我。
「沈大人,老夫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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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他了,半百年紀還受此驚嚇。
我請他入內,倒了杯茶給他潤潤喉,聽他細細述說。
「方才我沿著廊道行走。」
「嗯。」
「行至彎角…咳…」他嗆了幾聲。
我安慰道:「別急,慢慢說。」
「咳…咳…一道黑影竄出。」
「黑影?」
「人高的黑影。」
「不是白影?」
他驚呼:「還有白影?」
「沒有、沒有,還請繼續。」
他瞪了我一眼,說道:「往我身上撲來,一股寒意自脊椎來到頭頂。」
「咦?」
「我嚇地一路敲了所有房門,直至你開門。」
「黑影呢?」
「不知何時已消失。」他重喘口氣。
我道:「聽聞按壓合古穴也可醒神,張大人可願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