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雨季邁入倒數，王杰希待在家裡的時間急速變少。
　　「我說大眼，最近迷上摔角了？」葉修原本想要假裝不在意，但看到對方身上一天比
一天還要深刻明顯的傷痕時，還是忍不住開口。
　　「……這些傷口，對雄性來說沒什麼。」
　　「那就不要讓我幫你上藥啊？」
　　「你不是號稱全職精通嗎？」王杰希順著葉修的手指微微偏頭，原本想笑，但卻因為
動到傷口而只能扯出一絲苦笑。
　　這塊位於他右肩上的大面積擦傷看似嚴重，其實只是個睡一覺起來就會復原的小傷，
但是，對於近幾個月才開始適應這具身體的王杰希而言，這仍是一個嚴重到無法視若無睹
的傷害。
　　看見手下的身體因為疼痛而在一瞬間無法克制地發出顫抖，葉修皺起眉頭，在感覺到
王杰希審視的眼光掃來時，又變回平常一副不正經的懶散模樣，手裡拿著傷藥，像是兒童
塗鴉似地在鷹族雄性的傷口上隨意塗抹。
　　看來心不在焉，但那隻治療的手，卻像是握住滑鼠那般的堅定自信。
　　王杰希坐在床邊，看著葉修慢吞吞地湊了過來，低下頭專注地替自己塗抹傷藥，那雙
只為榮耀而動的手此刻正操作得如此謹慎，好像眼前的不是皮厚肉粗的雄性軀體，而是一
件極為稀有欲待升級的銀級武器。
　　王杰希抿了抿唇，默默抬高下巴，讓自己比上一秒更加接近那個人一些。葉修微涼的
指尖溫度透過紗布，連同著舒服好聞的雌性氣味，傳到了他的身上與心中。
　　他悄悄捏緊擱在身側的拳頭，壓下想要將葉修抱在懷裡的衝動。
　　「好了。」像是算準了時間，葉修在王杰希即將失控的前一刻拉開距離，退後一步欣
賞著自己的包紮傑作，「老王，我看這幾天雨好像快停了。」他轉身背對王杰希，一邊將
收拾治療的藥品與繃帶，一邊漫不經心地提議，「可以讓我出去了吧？」
　　「的確，雨季進入後半段，已經很少之前那種大雷雨了……所以？」
　　「這不是哥的生活技能還沒點亮，得抓緊時間，升高熟練度啊。」
　　被王杰希那雙像是看穿一切的不對稱雙眼盯著，葉修心裡一驚，臉上仍然維持著嘻皮
笑臉的表情，右手虛握著拳在對方另一邊沒有受傷的肩膀上敲了一下。
　　本來他拒絕和喻文州睡洞穴，一來是因為雨季來臨，洞穴裡頭太過潮濕對身體不好，
二來是怕再這樣下去，保不准哪天會被那條得寸進尺的銀蛇吃得一乾二淨。
　　所以我才選擇睡在舒服又安全的鳥巢上啊——但這幾個禮拜，葉修對自己當初的選擇
，發出了深深的質疑。
　　最明顯的改變，是那天他在鷹族村落裡大露一手編織手藝，給王杰希爭了一點面子後
，那傢伙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或著該說，是不再遮掩了——平日他們的相處並沒有任
何變化，但那雙黑曜色眼眸的深處，只是輕輕一掃，卻能夠在瞬間變換出一股凌厲的視線
，只在深夜兩人獨處時，才能偶爾被葉修窺見。
　　葉修覺得自己像是被老鷹牢牢護在爪下的獵物，而這頭雄鷹偏頭打量著自己，卻遲遲
還沒決定要從哪裡開始下嘴。這樣的想像，嚇得他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
　　這樣下去不行啊。
　　「我記得，這世界的雌性也會尋找食物吧？像是水果什麼的。」
　　王杰希沒有說話，只是緩緩站起，以極大的高度優勢俯瞰著站在眼前，體虛力弱易推
倒的雌性……葉修。
　　「老王，老是這樣吃白食，我也是會不好意思的。」葉修摸摸鼻子，一點也沒有不好
意思的樣子。
　　「沒必要，無論是打獵還是作飯，我和喻隊都做得比你好。」
　　「我的確是不太會，但我可以學啊。」
　　王杰希張了張嘴，卻沒再說話。
　　剛才的話才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幸好葉修不介意。
　　幸好，葉修聽懂了王杰希的話中之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輕輕一笑。
　　「放心吧，這種程度的勞作，只要小心一點，對我的手，沒有多大影響的。」
　　職業選手的手，必須要好好保護。
　　王杰希已經不再是微草的隊長了，但他希望葉修永遠都是葉修。
　　相比自己在微弱的燭火下，越發陰沉的臉色，揚頭面對自己的葉修，看起來就像是永
遠都站在太陽之下，閃閃發光。
　　有這麼一瞬間，王杰希幾乎都想要去弄點菸草來獎勵對方了。
　　「好。」
　　兩人互相注視了幾秒，最終，心思莫測的魔術師無論怎麼繞，還是被鬥神給一桿挑翻
。
　　王杰希突然向葉修跨步走來，樹屋就這麼點大，一伸手，就把下意識想逃跑的葉修給
撈到懷中。
　　「好。」
　　在葉修的頭頂上，王杰希又再說了一次，還沒等葉修搞清楚狀況，就發現自己已經被
人推倒在床上。
　　「喂喂……」很有危機意識的葉修七手八腳想要起身，卻被人一巴掌按回原位。
　　「明天開始，你會很忙，還是早點休息吧。」王杰希語氣之冷淡，讓葉修根本無從察
覺，躺在床外側的這個人，心跳聲到底有多快。
　　趁著葉修沒注意，王杰希一揮手，就把房內唯一的火源搧熄，兩人頓時陷入寂靜的黑
暗之中。
　　「大眼……你剛剛……」逐漸適應黑暗的葉修盯著屋頂上的其中一根樑柱，在滴滴答
答的雨聲中，有些遲疑地開口，「是不是臉紅了？」
　　「……」
　　王杰希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職業選手的眼力。
　　他輕嘆口氣，翻身將還想說些什麼的葉修抱在懷中，感受著對方的身體從僵硬到逐漸
放鬆。
　　「晚安，葉修。」連日來的高強度特訓，讓身為雄性的王杰希也有些承受不住，在意
識開始渙散之際，他終於忍不住放任自己，用臉頰蹭了蹭葉修的頭，還極為熟練地在那柔
順的頭髮上落下一吻。
　　葉修深吸了三大口氣，壓下了爆打王杰希一頓的衝動——沒辦法，想打也打不過——
一隻手好不容易才掙脫出他的箝制，用手撥亂對方頭髮。
　　一向警覺的王杰希睡得很沉，可能是因為疲倦，也可能是因為屋內的味道熟悉得讓他
不想防備。
　　葉修發現自己的惡作劇毫無意義，只能放下手，吶吶地盯著那張端正的臉龐看了半晌
。
　　往常他都會故意要求王杰希露出翅膀，美其名是研究這神奇的構造，實際上是趁機取
笑有人明明有了機會，卻還是沒辦法飛上天。
　　但那是建立在王杰希也不在意的情況下。
　　如今，葉修已經沒辦法像過去一樣坦蕩地開他玩笑，讓他好好放鬆心情了。
　　等到雨季結束，秋季到來，獸人們會度過一個忙碌的豐收期，直至深秋。
　　然後，就是葉修等人所期待的大趕集。
　　從鷹族的領地到達集合地點，是一段不算短也不算長的路，這段路上會碰到什麼危險
，遇到什麼人，誰也不知道。
　　而鷹族的武力優勢，是建立在那雙雄壯的翅膀之上的。
　　在還沒與葉修和喻文州重逢前，王杰希已經有了安定的生活與地位，卻還沒有完全融
入這個如此血性又暴力的世界，因此他將「戰鬥」這件事，排在有些遙遠的代辦事項。當
然，如果可能的話，他希望一輩子也不要遇上。
　　「……辛苦了，杰希。」
　　葉修就這樣看著那張疲倦至極的臉孔，慢慢地靠了過去，用鼻尖輕碰了碰對方的鼻子
，感受到王杰希的呼吸吹到了自己的嘴唇上，連忙慌張地退開，又縮回對方懷中。
　　枕著那穩健的心跳聲，他也慢慢地進入夢鄉。
　　葉修希望自己能夠做些什麼。
　　換了具年輕的身體，還是異世界的版本，他的體力與力氣比之前大上不少，雖然無法
像喻文州那樣輕鬆對付大型獵物，但至少可以應付小型家畜的宰殺，還有農耕等勞作。
　　前幾次提起這個想法，都被王杰希以「先學好語言跟這世界的常識」給打發了，不過
幾人心知肚明，這是葉修遲早要面對的事。
　　他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雌性，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接受雄性保護，乖乖待在家裡做好一
名家庭主婦的角色。
　　別說本人不樂意，就是王杰希跟喻文州都無法想像這樣的葉修，但這偏偏，卻是葉修
現在的天賦技能，要是不好好練，這帳號就只能廢掉了。當然，另外兩人是絕不會讓這種
事情發生的，只要葉修願意，他們可以養他一輩子。
　　一輩子，聽起來很長，又好像很短。
　　「光是想像那種情景，還真是讓哥感動得痛哭流涕啊。」葉修毫不感動地隨口說道，
抬頭望著頭頂上那片難得的藍天。
　　嘎吱……
　　纏繞著雙手的脆弱藤蔓在此時發出不祥的聲音，葉修一驚，雖然知道不該這麼做，但
身體還是反射性地縮了起來，連帶著牽動著自己被掛在高空上的身體，開始大力地晃動。
　　「唔。」
　　葉修鴕鳥似地閉上眼睛，好像只要看不到，自己現在就不是兩手抓著藤蔓勉強掛在懸
崖邊，爬不上去，而底下卻是一潭深泉。
　　最重要的是，他剛剛還聽見潭水裡發出了一陣魚尾拍打池水的騷動聲，往下瞥了一眼
，葉修覺得慢慢浮出水面的那些生物，好像就是王杰希曾警告過自己要小心防備的兇惡食
人魚。
　　「有沒有人啊！」深怕一個用力，藤蔓就會斷裂，葉修只能一邊小小聲地呼喊著，一
邊反省。
　　反省自己怎麼會如此不小心，落到這個地步的。
　　今天一大早出門的王杰希，在葉修吃過喻文州煮的早飯後回來了，還遞給他一雙手套
。
　　趁著難得的好天氣，王杰希說要帶他去這附近轉轉，認識一些可以食用的植物與藥材
。
　　待在屋裡差點生霉的葉修自然忙不迭地答應了，在這個沒有榮耀可以打的世界裡，就
算再怎麼宅，也沒辦法每天把自己關在家裡，面對那一大疊待學的書本文字啊。
　　所以，就算王杰希對待葉修，就像是雄性保護自己的雌性一樣，還特地花心思買手套
，以免葉修的手被樹枝刮傷，然後，又帶他到鷹族雌性們慣常活動的森林裡，這裡是鷹族
的安全區域，沒有任何兇猛的野獸，周圍還會有雄性族人定點巡邏。
　　受到了雌性一般的待遇，葉修也沒有什麼好抗議的，他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別說雄性
了，他恐怕就連小自己幾歲的那些普通雌性都打不過。畢竟人家可是打小就在這個危險的
世界長大的，運動神經跟面對突發狀況的能力，都讓葉修望塵莫及。
　　但是，沒有一位雌性，會在採集的時候，讓雄性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後，好像自己
今年不是十八歲，而是只有八歲。
　　這樣不是過度保護，什麼才是過度保護！葉修在內心裡咆哮，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任何
不悅的表情，微笑地和一位恰好路過的鷹族雌性打招呼。
　　對方看了看葉修，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後的王杰希，愣了愣，突然加快腳步往村子的方
向走去，看那興奮的表情，葉修完全可以想像，將會有多少與自己有關的笑料跟八卦於今
日誕生。
　　『你很介意嗎？』
　　『這是我該問你的吧，大眼。』葉修隨意地擺了擺手，將掛在手臂上的提籃往上提了
提，『你將來可是要站在他們頭頂上的，不怕底下的人造反啊？』
　　『只要有實力，那些人也只能耍耍嘴皮子罷了。』
　　『你是老韓啊？這麼流氓。』葉修笑著回頭看去，對上的卻是一雙寧靜深邃的黑眸，
王杰希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卻讓人無法和當初從水潭裡狼狽爬出的那位鷹族雄性聯想在
一起。
　　葉修覺得他好像有哪裡變了，但又似乎什麼也沒改變。
　　如果真要形容，在葉修充滿榮耀的生活裡，他會覺得……王杰希的「等級」，好像提
高了，再過不久，或許會再一次接到學習「飛翔」的戰鬥技能，而他深切期待那一天的到
來。
　　『葉修。』
　　『嗯？』葉修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愣愣地看著一隻大手伸了過來，揉了揉自己的頭
。
　　『巡邏隊員好像發現了一些東西，可能是獸人遺跡，我得去確認一下。』
　　『好啊，沒問題。』葉修笑了笑，硬是頂住了王杰希狐疑的目光，『你今天教我的植
物跟水果我都認得了，放心吧，今晚就喝香菇濃湯！』
　　『不要走太遠啊，我很快就回來。』
　　『知道知道。』
　　來到這裡，葉修自認已經收斂了許多，既不會主動發難，也不會隨意惹事。
　　他還在尋找自己的位置。
　　找到之後，再確認，這是否就是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而比起還在迷惘的自己，他的另外兩名同伴，似乎已經找到了。
　　像是喻文州的犧牲；像是王杰希的保護，他們的中心與目標，幾乎是建立在自己身上
所展開的，葉修覺得這樣是不對的，但又隱約覺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所以他只能繼續找下去。
　　尋找只要存在於這個世界，就該會有其存在的價值與意義。
　　就像是喻文州跟王杰希，葉修也想要幫助他們。
　　但這個前提，是不要給兩人造成麻煩——
　　「你們快點過來！他要撐不住了！」
　　在葉修左前方的森林裡，倏然傳來好幾道凌亂的腳步聲，間中還夾雜著那名曾經挑釁
過葉修的偽娘尖叫。
　　「快點！在這下面！」
　　「等一下，你們別再過來了！」
　　終於等到對方搬來救兵，葉修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發現大事不妙。那些粗枝大葉
的雄性們只知道自己正身陷危險，卻沒注意到奔跑過來時竟踩斷了他抓住的那條藤蔓。
　　葉修已經死心不想再多說什麼了，距離自己最近的雄性甚至還沒來得及蹲下，他就感
覺到自己原本吊在半空中的身體一頓，緊接著，就是一陣恐怖的失速，帶著他「噗通」一
聲掉入水中。
　　早已有了心理準備的葉修屏住氣息，但巨大的衝擊力依然讓他吃進不少水，他強迫自
己嚥下吃水後的咳嗽反應，抬頭瞪著透著光線的湛藍水面，雙腳踢水想要浮出水面。
　　「……！」
　　但是動不了。
　　不知何時，他的腳踝竟被密密麻麻的水草所捕獲，緊緊纏繞。
　　最可怕的是，那些生長在水潭底部的植物，像極一隻餓急的獵食者，葉修只能眼睜睜
地看著水草迅速地從小腿爬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令他動彈不得。
　　葉修越是掙扎，水草的反應就越大，不過幾秒之間，使勁掙扎的葉修幾乎耗費了所有
的力氣，卻還只能待在水中，一點呼吸都得不到。
　　不，比剛才更糟糕了。葉修在心中苦笑。
　　方才因為自己的墜落而被沖散的食人魚，也在此時游了回來，正準備開始料理這頓難
得的大餐。
　　葉修對王杰希感到深深的歉意，明明答應過對方不會惹事，沒想到這才沒過多久呢，
竟然連自己的命都給玩掉了。
　　如果自己死了，那兩人該怎麼辦呢？葉修恍然地想著，他們都是可以硬扛住各方壓力
的戰隊隊長，想來應該沒問題吧？
　　「葉修！」
　　「王！那裡面除了食人魚還有更纏人的水草！你不會飛！別下去！」
　　「滾開！」才剛和族人談論完事情的王杰希突然有些不安，加快腳步往葉修的方向趕
去，剛好從水潭另外一面的山壁上目睹了葉修摔下去的那一幕，「你們全部給我滾！」
　　不顧旁邊的族人反對，王杰希縱身一跳，也跟著跳了下去。
　　鷹族的眼力很好，他在跳下去的那一瞬間，剛好看見葉修的頭髮正飄散在水中，王杰
希估算了一下位置，發現自己還距離葉修有段距離，在間不容髮之際，他在半空中突然張
開翅膀，用力揮了兩下，精準地移動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上，然後乾脆地收起翅膀，任憑自
己墜入湖中。
　　碰咚！
　　一進入水中，王杰希看到的是一個微微張嘴吐著泡沫，幾乎沒了意識的葉修。
　　他嚇得一把將對方抱住，想要往上帶，卻發現葉修的下半身已經被水草牢牢綁住。
　　葉修。
　　王杰希在心中大喊他的名字，而葉修當然聽不到，他只能輕拍葉修的臉頰，在確認對
方短暫地恢復意識時，捏住葉修的下方，貼上自己的雙唇。
　　「……嗚嗚、嗚嗚嗚嗚！」
　　獲得了寶貴的空氣，葉修又開始不安份了起來，王杰希難得走神地連手都放到他臀上
了，卻被不解風情的葉修揪住頭髮。
　　察覺到逐漸包圍兩人的食人魚群，王杰希幾乎要氣笑了。
　　他用左手攬住葉修的腰，右手幻化出尖銳的鷹爪，用力地往自己昨天受傷的右肩一抓
。
　　頂著葉修那從不敢置信到很快轉化成想要殺人的眼神，王杰希對他微微一笑，傾身親
了親他的額頭。
　　聞到血腥味的食人魚激烈地往王杰希的右肩上游去，兩人明明距離這麼近，葉修卻不
再是對方的目標，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該死的魚群擋住自己的視線，擋住王杰希。
　　刷啦！
　　突然，在王杰希的背後，那雙巨大的褐色翅膀猛然展開，在被一群食人魚圍毆之下，
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王杰希用雙手將葉修緊緊抱住，葉修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只能像是溺水
的人一樣，憑著本能回抱住對方。
　　在他瞥見王杰希的右爪變回右手的那一瞬間時，被劃破的水草從王杰希的指尖散落，
葉修只覺得身體一輕，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往上浮，但是，在他們的頭頂上，卻被一群食
人魚給嚴密地擋了下來。
　　「呵……」
　　在水中，葉修聽不見王杰希的聲音，卻從緊貼的身體裡感受到對方從喉中溢出的一抹
冷笑。
　　黑色的巨大陰影一掃，強力水壓輕易地將擋在王杰希和葉修之間的食人魚掃開，然後
，王杰希操控雙翅用力往下一揮，葉修只覺得有一股巨大的壓力自上而下地朝自己劈來，
但很快卻被王杰希的懷抱所驅散。
　　兩人像是砲彈一樣地衝出水面，停在水潭上方，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些食人魚憤怒地在
水面上張著大嘴，嘩啦啦地不停作出咬人的攻擊姿態。
　　「……要是有熔岩燒瓶，我一定會全部丟下去。」王杰希一邊輕拍著葉修的背，一邊
說道。
　　死裡逃生的葉修拚命地將肺中的積水咳出，這才抽空看了對方一眼，發現王杰希的臉
色陰沉的可怕，都快要趕上韓文清了。
　　「大眼。」葉修收回了掛在對方脖子上的雙手，裝模作樣地在王杰希的面前揮了兩下
，引起他的注意，「你又會飛了，這下子，要怎麼跟你族人解釋啊？」他笑咪咪地問著，
一點都沒有擔心的樣子。
　　「這是我工作認真，獸神給我的獎勵。」王杰希收回望向水潭的視線，仔細地觀察著
葉修的臉。
　　被他盯得不太自在的葉修扭了扭身體，抬了抬下巴，示意對方將他帶回崖上。
　　「神什麼的，根本不存在啊。」在降落的那一刻，盯著焦慮地迎上來的鷹族族人們，
葉修露出淡淡的微笑，蒼白虛弱的臉上，濃烈的嘲諷充滿其中，「最關鍵的是，我們根本
就不信奉那個獸神。」
　　「有些話放在心裡就好，沒必要說出來。」王杰希趁機捏了一下葉修白嫩嫩的手臂，
心想別仗著別人聽不懂你說的話，就可以這樣囂張啊，瞧，這不就出事了嗎？
　　「對、對不起！我看到你手上戴著我替王編織的手套，一時氣憤，才推了你一下……
我、我沒想到你會滾下去……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嗚嗚嗚！」偽娘跑到葉修面前，不
停道歉。
　　「好啦好啦，這不是沒出什麼大事嗎？」葉修的視線在王杰希鮮血淋漓的肩膀上停了
一秒，微微皺眉，又恢復成平時的樣子，「就是這傢伙受了點傷，也沒什麼，頂多少打幾
次獵物，我少吃幾頓飯而已。」
　　「我、我讓我的雄性給你們送飯！天天送！」
　　在葉修趁火打劫的時候，王杰希只是在他身後靜靜攬著他，不讓葉修離開自己超過一
個手臂的距離。
　　他在想一件事。
　　這件事，是在方才自己以為會失去葉修時，才領悟的道理。
　　或許葉修不該知道，但在未來的某一天，無關本人的意願，葉修還是會明白吧。
　　葉修說錯了一件事。
　　這個世界或許沒有神。
　　可是，在他……他們的心中，卻一直有一道光。
　　那光支撐著他們往榮耀的最高殿堂走去，即使遍體鱗傷也在所不惜。
　　而現在，那光變成了一個人，成為了支持著他們在這異界活下去的信仰。
　　葉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