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希特勒的騎士 八十五

作者: tecscan (Thy eye)   2016-06-04 00:56:45
  小屋突兀地矗立,煙霧從破舊的煙囪升起,半敞開的窗戶隱約露
出火光。他們從不靠近小屋,「距離校舍太遠」只是藉口,真正的原
因是這裡鬧鬼的傳說不斷,傳聞言之鑿鑿,說午夜時分,曾有人聽見
裡頭傳來女人的尖叫聲和小孩的哭聲,流傳最廣的版本是,曾經有一
個獵人在小屋裡發了狂,用獵槍射殺他的妻子小孩,然後自我了斷。
  看見哈迪招手,其他兩個人只得中斷對話,硬著頭皮上前。弗朗克
緊張地不斷看向托比,焦急地以眼神示意「幫幫我、快幫幫我」,
托比回給他的是「怎麼幫」、「我連眼前什麼狀況都不知道」、「見
機行事」,他們跟在哈迪身後,慢吞吞地潛行至木造小屋旁,躲在窗
下,小心翼翼地探頭朝屋裡看。
  爐火靜靜地燃燒,火堆前散著一團五顏六色、髒兮兮的棉被,幾
個罐頭,油紙包,和水壺堆在一個角落,仔細看,除了污漬外,那團
色彩斑駁的棉被,其實是各式毛毯和衣物拼湊而成,靠近爐火的那一
側,一個黑色的腦袋隱晦地埋在最底下,只露出後腦杓,一動也不動,
在長時間的凝視下才能隱約能辨認出整團棉被循著特定的頻率均勻地
起伏。
  那個人面向爐火,背對著窗戶。為首的哈迪大膽地探頭,其他兩
人面面相覷。一會兒哈迪指指棉被,放大的口型無聲地重複一句話。
  那是……什麼?外……外套?哈迪重複了兩次,他們又看向那團
棉被,才辨認出他說的是「那是法國陸軍的外套」。
  哈迪用力的點頭,臉上寫著「瞧、我說的沒錯」、「那果真是敵
人」!
  緊接著哈迪示意由他打頭陣,小聲地說明他們接下來的行動,簡
單來說,他們將應用「戰鬥訓練」演習課上學到的「戰術」組成一個
「攻堅隊形」對付「敵人」。托比看起來一楞一楞的,動作遲滯,弗
朗克像是嚇呆了,實際上腦袋一片空白,哈迪覺得同伴們的反應只是
太過緊張所致,不過沒關係,有他在,他可以搞定一切。
  在旁觀者的眼裡,他們就像三個遊手好閒的混混正在進行手法拙
劣的入室搶劫。首先是哈迪,他一馬當先跳進屋子裡,舉起槍大喊「
不准動」,其他兩人跟著衝進屋內,猝不及防間弗朗克一頭撞上托比,
一個踉蹌兩人差點同時跌倒。
  「不准動!」哈迪舉起卡賓槍指著地上的人,「你已經被包圍了,
不要試圖抵抗。」
  其餘兩人好不容易站穩,只見哈迪向前一步,三人都繃緊了神經,
緊張地等待。
  躺在地上的人一動也不動。除了頭部,那個人全身上下都包裹在
棉被裡,大半張臉被雜亂的頭髮蓋住。
  「手伸出來,放在頭上!」哈迪又大喊。
  地上的人毫無反應。又過了半晌,仍舊動也不動。哈迪僵在原地,
眼角餘光透漏著不知所措,面對這種狀況他毫無準備,那雙縮在棉被
裡的手讓他不敢大意,那裡頭可能藏著步槍、手榴彈或者是其他的什
麼,一時間他想不到半點比舉槍對著的人更好的做法。
  托比忽地動了動,向前一步。
  「托比,停下──」
  托比向他們搖了搖手。
  「他可能有武器,托比,別過去,托比──」
  托比充耳不聞,逕自往前。那個人依舊動也不動。哈迪依舊緊握
著卡賓槍瞄準地上的人。
  那人側躺著,托比繞到他背後,緩緩掀起棉被,低下頭察看埋在
髮叢之下的面孔。
  突然間棉被堆劇烈地起伏,微弱的呻吟從底下傳出,哈迪又是一
陣緊張,喊了聲:「托比!」。棉被掀開來,裡面的人緊抱胸口,膝
蓋曲起,蟲蛹一般地蜷縮著。托比翻過他的身體,將縮在胸前緊握成
拳的手指一一扳開,發白的指節裡頭沒有什麼武器,或者能當武器的
東西。托比感覺那雙手隨著夜晚的冷空氣流動陣陣痙攣,冷得嚇人,
額頭上的髮絲蓋住他的上半臉,下半臉又被濃密亂生的鬍渣纏住。
  托比撥開他的頭髮,碰了碰蒼白的額頭,又縮回手,同時聽見身
後的人大大鬆了一口氣。
  「──好了,」這哈迪的注意力已經轉移,他一手仍握著槍,一
手撿起那件法軍大衣。「現在,我們得搞清楚,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事。」
  就著火光,哈迪穿梭窄小的木屋裡,來回檢視堆放在角落的物品,
尋找是否藏有武器,蒐集一些可能有用的線索,同時不斷地指示他們
接下來應該這樣做、那樣做,但實際上其他兩人根本不用動手,哈迪
下達命令同時自己遵照自己的指示動作著,很快地,那些衣物,水壺,
罐頭,沒吃完的麵包被集中起來。
  「我們得去通報警察,說我們找到一個逃脫的俘虜,這裡──」
哈迪找到一條繩子,扔了過去。「把他綁起來以免他逃走。」
  托比扶起陌生人,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生病了。」
  「看這個──這些罐頭,還有,這個水壺──你們看這裡、看啊!
這是『我們的』水壺!」哈迪有了大發現,聲音變得急切,「這是學
校的水壺,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有這條毛毯──是學校的冬季毛毯!
老天,他在這裡藏多久了?還有那些罐頭、麵包,我們得弄清楚發生
了什麼事──托比,他醒了嗎?」
  「他病了。」
  「我們得想辦法把他弄出去,托比──」
  「我說他病了!」托比的音量陡然升高,哈迪停下動作。「他病
了,失去意識,他很虛弱,甚至沒辦法自己站起來,你難道看不出來
嗎?你想把他弄去哪?」
  「病了?我看看,」哈迪蹲下身,粗魯地擺弄俘虜的臉,惹得托
比皺起眉頭。
  最終哈迪不得不承認這人的確病得不輕,不由得憂心忡忡。
  「現在怎麼辦?弄一個擔架過來嗎?」
  「擔架?」托比頓了頓,「不,我們不需要那個。」
  「那怎麼辦?不用擔架嗎?托比我們怎麼做?托比?」哈迪焦急
地催促。
  托比的目光在哈迪和弗朗克之間來回,似乎正在做一個重要的決
定。哈迪有些不耐煩了,又催促著,半晌托比有了動作,他小心地讓
這個陌生人重新躺下,拉上棉被,站起身。
  「這個人,」托比說,「我們不把他交出去。」
  哈迪以為自己聽錯了。
  托比接著說:「我們不通報學校,不通報蓋世太保。」
  哈迪看著托比,不敢相自己的耳朵。「托比,你在開玩笑。」他
下意識向前一步,托比擋在俘虜身前。
  「你要包庇逃犯?」哈迪還是不敢相信,瞪大了眼:「托比──
你要包庇逃犯?一個法國人?」哈迪重複,這一次帶有強烈的情緒。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哈迪,但是……聽我說,我們不能把他交
給蓋世太保,至少,現在不能。」托比搖頭,看著地上的人,「這個
人生病了,他必須先得到醫治,不能讓蓋世太保、或者任何人知道他
的存在,否則,他們會把他投入集中營,他在那裡活不了多久的。」
  哈迪用一種見到瘋子的眼神看著托比。
  「你的意思是,送他去醫院,或找個人替他治療,直到他痊癒?
你瘋了。」這一切完全脫離常軌,在哈迪的世界觀中,每個人都該忠
於元首和國家,一切都不容置疑,沒有模稜兩可的空間──猛然間
「叛徒」這個詞闖進他的腦海。
  「你正在幫助敵人。托比,他是敵人。我們要做的是把他交給蓋
世太保或者軍隊,不是送他去醫院──托比!」眼看托比沒有妥協的
意思,哈迪帶著強烈譴責大吼:「托比──他是敵人,你正在犯下叛
國罪。」
  托比沒有說話。他看了弗朗克一眼。
  弗朗克看出來了。他想說的是:現在輪到你幫我了。幫幫我。
  「欸……我說,他也是,滿可憐的,」因為心虛,弗朗克說話有
些結結巴巴。「看起來,看起來病得不輕……」
  「──怎麼回事?」哈迪打斷他,「弗朗克,托比,你們到底是
怎麼回事?」他看著弗朗克,又看著托比,高聲道:「幫助逃跑的法
國人?全都不把對國家的忠誠當一回事了,你們──」
  「這無關忠誠,」弗朗克看了托比一眼,言語變得順暢多了:「
這個人是戰俘。日內瓦條約怎麼說的:『戰俘應該得到醫療救治,並
以人道對待』,對吧,托比?」他有了底氣,「那麼,你覺得蓋世太
保會送他去醫院嗎?不,他們不會。警察會送他們去醫院嗎?他們也
不會,他們甚至不會試著醫治他──你忘了嗎?那個英國飛行員,他
們怎麼對待受傷的俘虜,你都看見了不是嗎?」
  弗朗克不再心虛了,他大聲說:「他們不會救他的。就算我們是
敵人,但是他們同樣為自己的國家作戰,就這一點來說我們沒什麼不
同──既然我們不再戰場上,那我們應該人道地對待彼此。」這番話
連他自己都覺得很有道理。
  「很顯然,蓋世太保不是這樣想。」托比說:「就算我們必須向
其他人通報,對象也應該是軍人──正直的軍人──至少能夠公正、
人道地對待敵對的俘虜,而不是──」
  「夠了!你們是怎麼回事?」哈迪幾乎暴跳如雷,大聲重複:「
你們到底怎麼了,他是這是敵軍,幫助敵人難道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背叛國家難道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這不是背叛,我們只是試圖幫助一個病人。」托比說:「他已
經沒有戰鬥能力了,他對國家不會有威脅,這稱不上背叛。」
  「這稱不上背叛??」哈迪大吼,「稱不上?你看清楚了,看清
楚!藏匿一個逃犯難道不是背叛?看看這些東西!」哈迪指著屋子裡
堆積如山的罐頭、油紙包、使用過的火柴盒,「看清楚,這稱不上背
叛?這個人不知道在這裡躲了多久,早早就有人幫助他逃亡,那個幫
助他的人毫無疑問地是個叛徒,難道不是嗎?」弗朗克心虛地掃過地
上推積的水壺,毛毯,空酒瓶,心裡突突打著鼓。
  「我們不知道他是誰,他很有可能躲在暗處,躲在我們身旁伺機
而動,用其他方式幫助敵人。我們不──」
  突然響起一陣呻吟,他們同時安靜下來。
  法國人醒了。
  他們看見他的腳動了一下,然後是脖頸,接著他顫巍巍地伸出手,
掙扎著要動作──哈迪手忙腳亂地舉起卡賓槍,托比一個箭步上前──
  「哈迪、別──小心、你瞄準的是托比!」一旁弗朗克著急地喊。
  托比蹲下身,整個人擋住了地上的人,地上的人不斷呻吟,喃喃
囈語,托比彎下腰側耳傾聽,好一會兒,聽出他說的是「水、水」。
  「水──有水嗎?」托比轉頭,弗朗克趕忙撿起一旁的水壺查看
裡頭。
  突然,地上的人又劇烈地呻吟起來。托比發現自己腰間的匕首重
重壓在他的肋骨上,連忙挪開刀柄,地上的人翻過身,大口喘著氣,
又按著胸口,呻吟起來。托比一手扶起他,一手執著水壺,水自唇邊
流入,又從一側嘴角流出,好歹是起了一些作用,俘虜咳了幾聲,眉
頭緊蹙,雙眼仍舊緊閉著。托比攬著他的肩,將他的頭扶正,直到水
不再自嘴角流出。
  羅蕾萊。
  他的動作頓了頓。
  蓬亂的散髮底下,覆蓋的陰影深處,隱約藏著一絲瞳孔的亮光。
  亮光一閃而逝。
  羅蕾萊。
  俘虜閉上眼。
  托比驚愕地停下動作,瞪大眼。
  「──是你嗎?托比」
  托比猛地抬起頭,發現哈迪正看著他。
  「是你嗎?」哈迪面無表情,「你一直在幫他,是嗎?」
作者: begoniapetal (詠、)   2016-06-04 01:09:00
托比好衰,表示:我怎麼會遇到這種事,還有這種隊友
作者: tecscan (Thy eye)   2016-06-04 01:51:00
(˙▽˙)←這種隊友
作者: Edyth (伊迪斯)   2016-06-04 01:55:00
托比被月月各種衝康後竟然還願意在戰後救月月的老婆,堪稱本作最聖母角色沒有之一
作者: begoniapetal (詠、)   2016-06-04 08:30:00
我剛剛一瞬間轉不過來老婆二字xDDDD我彷彿在托比頭上看見了神聖的光芒~~
作者: htj10447 (htj10447)   2016-06-04 09:44:00
月月根本豬隊友阿 托比已無奈XDDDDDD
作者: akiryo (smallisland)   2016-06-04 13:17:00
托比亞斯.邁爾,本篇故事最雖小的人
作者: yum17 (pity the living)   2016-06-04 16:26:00
托比真的超慘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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