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的有點匆促,以下是第三章,有問題麻煩讓我知道,第一次寫架構這麼大的故事
謝謝大家
Ch 3. Monster
1.
「你要怎麼死?」
「你得先徹底活過才會知道。」
他醒來的時候被困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他試著掙扎,但不懂為什麼掙扎,只知道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一個逃不出的牢籠,他接受良好的訓練後,即將進入軍隊為國家善盡職責,而不是出現在這裡。
「別掙扎,這只會讓你變得更虛弱。」銀髮男人走近,隔著柵欄看著男孩,「現在我擁有你的身體,88號。」
他握住欄杆,木然的看著眼前的人,「你是誰?」
男人離開黑暗,坐在椅子上對著他露出不羈的笑,「我是你,分裂出來的你。」半長銀髮遮不住他脖子上像是銹蝕一樣的烙印,在燈光照耀下,閃現與被囚禁的男孩一樣的數字。
他漠然地看著男人偏頭看著他,與記憶中的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打扮,卻迥異於自己的存在。
他依循著接受過的訓練,盯著男人不放,卻沒有任何想法,他無法理解。
「軍人是你的想像,真實情況是傭兵。」男人繼續在光源底下對他說話,「你可以感受到怪異的地方吧?等到你願意好好談談,我就放你出來照鏡子。」
他下意識的點頭接收命令,又沿著欄杆坐下。閉上眼睛他試圖整理現有的思緒。在他的印象裡,自己是未來即將服務於最惡劣戰線的士兵,所以他具備的所有技能都不能在普通社會裡面使用,同時他也理所當然地不具有任何身分,軍人不需要名字,只需要編號。
但編號背後一片虛無,他沒有所屬軍種,空有一堆片面的記憶,沒有過去。自以為的身分在反覆自我檢視後變得薄弱,在所有知識與技能背後,全是空白,思前想後他又因為混亂頭痛欲裂陷入昏睡。
男人走到柵欄裏頭把人抱出來,「真是個睡美人啊。」
2.
男人讓他離開牢籠,把他按在椅子上,對著眼強迫灌輸所有男人的認知與記憶,他終於認知到自己的身分,他是個仿生機器人,被用於最危險的狙擊任務。
他掙脫男人的手,睜開眼睛的瞬間,便已經可以掌控身體。他坐起身,潮溽的小房間裡只有一扇小窗對外。他從床板判斷自己處於雙層床下鋪,站起身發現上鋪睡著打呼嚕的白種粗野大漢。
「現在願意相信我了?」耳邊的聲音響起,是與自己並存的男人。
他抬頭看到玻璃倒影的自己,手指撫著脖子上的烙印,現在已經被一條野戰用領巾遮住。玻璃倒影裡的自己,並不是他,而是男人野獸般的眼神。
他在小房間裡巡視著,甚至試著打開門,門把被輕鬆轉開,外頭桌上凌亂擺放武器和彈藥,狙擊目標的照片用紅漆噴了x型,被一把匕首牢牢固定在牆壁上。他翻看了周遭能拿到的東西,明白自己只是戰爭工具、私人武器,所在的signs兵團被稱作不流血的傭兵。
男人以為他會崩潰,但他沒有,機器只會因為故障停止運行。或許他只是故障了,因此他只是又坐回床上,淡淡然的閉上眼睛,再次回到兩人所處的空間。
「機器人覺醒後並不都往善意的方向發展。」男人手上拿著一本他認得的小說,靠在椅子旁漫不經心地看著。
88號知道那是在他的記憶裡屬於兒少時期的讀物,一本講述機器人逃亡的科幻小說,但或許他根本沒有童年。機器從零組件組裝到完成,是一或零的結果,而不是人類漸進式的成長。
「你有什麼計劃?」他開口伴隨著一點哀求意味,只有服從指令的生活,他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做決定,甚至沒有意識到他其實與男人站在平等的立場。
男人站起身,把他踹下椅子。男孩本能式的反擊,臉上出現狠冽的表情,一拳一拳都讓男人好以整暇的躲過,最後打得累了,他平躺在地上不動。
男人低頭看著被自己陰影覆蓋下,無法起身眼色卻依舊犀利的男孩,「這就是情緒,你懂了嗎?身為人的情緒,憤怒也是其中一種。」
「我必須學會嗎?」男孩沒有表情轉過頭,剛剛出現類似憤怒的細小表情消失,像是一台被灌輸功能的機器一般,空白地盯著男人。
「這不是任務,但你能學會比較好。」男人拍拍他的臉蛋站起身,也把他拉起來。
他看著男人再次走回光源區,拿起小說繼續翻看。光源區旁的椅子擺放在那,他不明所以再次坐上去睜開眼睛取回身體,男人沒有阻撓他,聽見耳邊叮嚀。
「對外,你的名字叫Kai。」
3.
開始習慣傭兵工作沒有多久,男孩偶爾還是會露出空白而機械的模樣,但在這個團隊裡卻毫無違和感。不只是軍隊比拚裝備,各自為政的自由傭兵更甚,毫不猶豫的能夠改造成武器的身體部位全都替換掉。與他同寢的白種大漢右臂是機甲改裝、左眼眼珠置換成紅外線掃瞄器,仍然對他笑的沒心沒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用著毫不修飾的力道拍擊他的肩膀示好。
「我們這些賽伯格,才是維持那些正常人社會的運轉機制,聽起來很諷刺吧。」團隊裡的女狙擊手在軍隊中退役後轉作傭兵,一半的身體在戰爭中被炸毀,嬰兒藍的眼珠很美,另一邊卻是金屬義眼。她自願參加實驗只為了能存活下來,生物技術將肉體與機械嵌合在她身上,卻沒保證她的退休生活。
戰爭英雄是什麼?不過就是一將功成萬古枯之下的犧牲品,只換來半身機械與一枚沒有實質意義的勳章,大眾忘記她的名字,而在團隊裡她被稱為機械姬。
沒有任務時他一向漠然,但暗中學習身為人類該有的樣子。軍團的落腳地管理鬆散,掮客、傭兵、妓女來來去去,誰也不在意誰身上是不是會隨時掉下一顆螺絲,或是脫下褲子時下半身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肉體。
身邊的同伴因為任務性質更替頻繁,身無長物的傭兵各個都是致命的武器,餐桌上的餐刀或許剛剛才被捅進目標的身體裡,流水沖掉血跡,下一刻拿來切烤雞也是常有的事。
但他注意到團裡的醫生一直沒變過,溫順而低調的年輕人,看起來很正常,沒有任何改造過的痕跡。主要任務幫忙改良大家肉體與機械化程度的容受程度。他聽取他們在生活中雞毛蒜皮的煩惱時總露出過於柔軟的笑。
又個無處可去的瘋狂科學家,這些人在團隊裡扮演後備的角色,或許做了什麼人體實驗才讓他不見容於正常社會裡,那些人總是談論著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
「他不正常,大概是最不正常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語氣帶了一些嘲諷意味,但他並沒有真正了解男人的意思。
男人在他甦醒後便沒有再與他爭奪身體的掌控權,只是懶洋洋的盯著他或是看書。除非是在違反機器人定律的任務時,他會取代他的位置,因為所有的仿生造物不被允許真正殺害人類。
意味著他就算身為戰爭機器,也無法真正取走生命,但他想讓人重傷或是失去身體機能這種遊走於灰色地帶的潛規則,應該是當初設計時的有心之失。在戰場上癱瘓比起死亡更讓人害怕。
Kai不同,他不受限於原本埋在腦袋裡的規範和機制,可以無視所有規則,同時不觸發自毀機制。他在告知對外稱呼後便把這個名字理所當然的視作己有,而且逼迫他也得給他一個名字。
最後他在桌上一堆紙頭裡發現一個名字,與他亞洲人的外表特徵相符,沒想太多他便收起這個名字歸為所有,「金鍾仁。」他告訴男人的時候,他並沒有表示異議。但這個名字只在兩人之間使用,對外他大部分活在男人塑造出來的身分裡。
4.
有天半夜他終於在任務結束後,一個幽暗房間裡,屬於醫生的地方,發現他不同於常人之處。
醫生的黑髮低垂,手上精細的縫補動作還在繼續,從那些殘肢碎塊裡,金鍾仁認出那是曾經一起行動的人,焦黑的肉塊和機械全部混做一堆,醫生如同拼圖一樣悉心將他拼回人形。
「我們不做這些事。」他好奇走到醫生身邊,看著他抬頭,圓框眼鏡滑落,亂蓬蓬的黑髮,笑容依舊溫順。
「是,但這是他的最後請託,我沒辦法拒絕。」他放下針線,走到另一邊拿起工具準備將機械歲塊組合成一隻完整的手。
傭兵不收屍,但如果他有幸被猶有餘力的同伴帶回,他便有義務得到一個公平的葬禮,同為人的哀悼。
金鍾仁還在思考,便被男人一把從椅子上拽下。從外表看來只是不小心踉蹌的瞬間,但男人一開口,卻讓醫生皺起眉頭。
「好久不見。」男人偏頭看見醫生深棕的瞳孔,漸變成水晶般的深紫色,原本臉上溫潤的笑意凝結。
醫生站起來,背對Kai,像是避諱著些什麼,「招降還是逃亡?」
「逃亡。」沒必要對同樣處境的人說謊,他帶著打量的眼光看著醫生,「hyde and jekyll?」他隱藏的很好,甚至一開始他都沒有發現。
「他現在還沒有承認我的存在。」醫生摘下眼鏡,回頭與Kai對視,「比起你的機械男孩,小醫生可是難搞得多。」
「他知道自己是機器人?」Kai靠近醫生,握住他的手腕,反手拿出作戰用小刀一挑,沒有流血,而是露出裏頭包覆的金屬纖維骨架。
醫生抽回手,鼻間出現怒紋卻壓抑著沒有發作,「他知道,一開始就清楚自己的任務和使命。」手掌握住翹起的皮膚,讓充滿微小電流和磁性的人造皮膚再次黏回手腕上。
「你強迫他逃亡和殺生。」他沒再步步進逼,只是確認了自己心中的疑問,必要時排除他可能造成的危險。
「我無法否認。」他聳聳肩,昏黃燈光下的笑臉帶著過往不可能出現的邪氣。
男人離開將房間還給醫生,關上門前,男孩有些慵懶軟糯的聲線讓醫生挑起眉,「晚安。」
「晚安。」口氣從壓抑怒氣到帶著溫吞的善意,醫生帶回眼鏡繼續工作。
"我們試著和解吧。"
就算為了這具受盡苦楚的身體。
5.
過幾天醫生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對他表示歉意,並且極其小聲的對他說,「我羨慕你。」
一開始他沒有反應過來,卻想起前幾天晚上醫生的轉變,自己並沒有被男人監禁起來,他一直站在光源區裡看著男人和另一個醫生的對話。
或許事情沒那麼糟,或許可以出現更和平的相處模式。
他閉上眼睛回到兩人共存的房間,倚著光源,Kai手上拿著書,看書的時候,金鍾仁總喜歡避開他的視線,默默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每一本都是他曾經閱讀或說是被灌輸的故事。從每一頁翻閱的速度和書頁所累積的厚度,金鍾仁幾乎可以推斷Kai閱讀的段落與故事情節。
他知道自己記憶力極佳的原因,機械不犯錯不疏漏是本分,所以當Kai開口問幾個不痛不癢的劇情問題時,他幾乎知無不言,甚至說多了後續的伏筆,引來男人抬頭瞪來一眼,「我不是在要求一個劇情的答案,別妨礙我看書的樂趣。」
金鍾仁從平常傭兵們的對談經驗中發現男人可能只是想要閒聊,他知道男人在他學習著怎麼和他人相處時,多半時間都在休息,鮮少共同參與對外的活動,因此他開始小心翼翼的談起身邊的傭兵們。
Kai從書裡偶爾抬頭,到章節段處會回應他對於學著社會化過程的意見。他對白種男人的偏見不少,總覺得那撞肩膀表示友好的動作太過粗魯,一開始應該是想要挑釁,後來才發現金鍾仁惹不起,才願意好好相處。
他也對會所裡妓女對他示好的事情表示輕蔑,即使他知道男孩應該還無法理解那些女人的誘惑,但他仍對金鍾仁表示如果不自愛,他不介意再把他關起來一陣子。
金鍾仁對這兩件事都持反對意見,他不懂人類文化中的手勢與暗示,卻能讀懂粗糙明顯的善意。溝通雖然沒有定論和結果,但意外平和的相處讓他不懂Kai為什麼一開始要把自己囚禁起來,怕男人介意他一直沒問,或許這就是他學會開始在意的第一步。
直到Kai終於拿到一本艾西莫夫的機器人系列,20世紀的科幻小說,但對現在的人來說,像本稍稍誇大的紀實文學,他終於忍不住開口,「為什麼要看我看過的書?」
「我想了解你,用正常人類的方式。」男人扒扒頭髮繼續低頭,看著書頁裡為機器人設定的法則還有其中機器人從模仿開始的變人過程,在他眼裡這本書不是小說,而是本新手父母的育嬰指南。
金鍾仁愕然,他沒想過這是男人用來了解他的方法,卻開始理解Kai在每一個段落時出現的微小表情,或是疑惑或是嘴角上挑,又或是提出那些問題的目的。他不打算成為他的主人,而是他的同伴,成為可以理解他的存在。
認清這一點後,金鍾仁緩慢地拉近與他的距離,就像找到可依身的幼獸,從各據一方到互相依偎。金鍾仁開始習慣醒來的時候,旁邊有男人的存在,也試著想輪替身體的使用權。
「你不怕我藉此拿走身體,滅了你嗎?」男人越逼越近,幾乎吻上的距離,卻也沒有讓金鍾仁退縮。
「如果一開始你就有這種打算,那你不用把我帶到這個環境裡。」他用著完全信任的表情看著男人,沒有意識到兩人極近的距離。
「我可能只是出於好玩,又或是說我在等你恢復之後,再享受毀滅你的樂趣。」最後一個發音,男人的氣音幾乎在金鍾仁唇上。
金鍾仁沒有接話,而是試著把唇貼上去。拙劣的吻技,他沒有可以學習和借鑑的對象,會所的妓女和傭兵廝混時,親吻從來都不是重點。他只是本能性的想要嘗試。
Kai沒有拒絕,而是放縱的讓男孩摸索所有他好奇的事物。兩具一模一樣的身體,甚至是機器人的身體,他也很想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僅僅是唇瓣相貼,男孩伸出舌頭舔著濕軟的唇舌,依戀的把臉埋在他的頸窩。
「他說他羨慕我,我現在好像懂了。」金鍾仁蹭著Kai的頸窩,不應困倦的身體因為安心感出現鬆懈,他半閉著眼睛,真正的睡意襲來。
6.
一次任務中,他被指派和醫生一起出任務,活體器官置換。對象是罪大惡極的高官顯貴,依傍他的人希望他能延長壽命,但敵人希望能不髒手就除掉眼中釘,保鑣是個輕鬆的任務,金鍾仁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我說過要小心。」男人懶洋洋的聲線在耳邊響起,他甚至感受到連著椅背被手臂鬆鬆圈著的感覺。
他低下頭,悄聲對Kai說,「醫生不危險。」抬頭他發現醫生轉頭過來看他,帶著不變的溫軟笑意。
下車前,醫生走進醫院時對金鍾仁坦白,「他會擔心是正常的,因為連我自己都無法控制,裡面的人並不友善。」
「你和他沒有達成協議嗎?」他難得多話的往下探問,Kai告訴過他關於醫生的過去,還有他們短暫在車上的交集。
醫生搖搖頭,「大部分時間他以他的標準為準則,所有可能危及這具身體的事情,他會立刻取代我。」
這件事情在醫生開始做活體置換,同時出現暗殺部隊想要破壞任務,因此對醫生發動攻擊時,金鍾仁親眼見識到何謂一手救死另一手殺生的絕技。
而他也明白與他對上眼的人是另一個人,「你才是真正的Lay。」
「只對一半,這個名字其實是他的。」Lay將手術刀射進刺客後頸刺激大腦機能的機關,讓近在眼前的威脅立刻癱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