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裡,陸冬站在冷藏櫃前,仔細挑選蔬菜。
「是有在玩樂團嗎?我看他頭髮染成淡紫色的耶,眼睛好像也有戴紫色的變色片。」
「對啊,還蠻適合他的……」
「是明星嗎?長得好帥呢。」
陸冬聞言停下動作,看了身旁三個正在熱烈討論的年輕女生一眼,想了想,再轉頭望
向不遠處那抹高過自己一顆頭的修長身影。
紫陽此刻仿彿像是劉佬佬逛大觀園似的,東瞧瞧西摸摸地張望個沒完,即使聽話地好
好用走的,也戴上帽子和眼鏡當作遮掩,但那張好看的臉仍然引人側目。
這可是他養出來的呢。
陸冬不免有些自豪地揚起嘴角。
「要不要試著去跟他要電話?」
陸冬聽見了,收起唇角的笑。
「紫陽。」
前方正好奇摸著茄子的紫陽抬起頭,興奮地快步走向陸冬。
「陸冬,挑好了嗎?」
陸冬沒回應,抬頭伸手調整一下對方似乎有些異常晃動的帽子,再將帽延壓低一點後
,無視身後小小的驚呼聲,拉起紫陽的手臂朝另一頭走去。
「吃的挑好了,接下來去挑你的東西。」
「好。」紫陽勾起粉色的唇,瞇起眼笑。
一路走著,紫陽察覺身旁的陸冬似乎有點低靡的氣息,忍不住想讓對方打起精神。
「陸冬,剛才那個長長的東西也是紫色的呢。」跟他的種子一樣的顏色。
「……你是說茄子?」
「原來那個叫茄子啊。」
陸冬想像著,挑起眉。
「你也想長得像它那樣?」長條狀?看來要挑長形的器皿嗎?
紫陽「咦」了一聲,趕緊抗拒地搖頭。「還是不要好了,我還是比較習慣自己是圓形
的。」
陸冬見狀忍不住笑了。
結完帳後,讓紫陽幫忙提著好幾袋戰利品,陸冬將購物推車推到原位放好。
「冬?」
聽見叫喚的陸冬下意識轉頭,看見一踏進超市便認出自己的人,不由得一楞。
「嚴祈?」
嚴祈勾起唇笑。「這麼巧,你也來買東西?一起逛吧。」
陸冬搖頭,看了眼身後走來的紫陽。「我已經買完準備回去了……欣妮呢?怎麼沒跟
你一起來?」
「她身體不舒服,我叫她留在家裡休息,我出來買點東西。」
「這樣啊,她還好嗎?」
嚴祈聞言看向陸冬,張著嘴猶豫了老半天,最後搔搔頭,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欣妮她懷孕了。」
陸冬楞了好幾秒。「啊……恭喜你。」
懷孕了嗎?嚴祈和另一個人的孩子……
「謝謝,我爸媽他們覺得不要太早說出去比較好,但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欣妮你也
認識,我實在忍不住想告訴你這個消息。」
陸冬聽了搖搖頭。「我不會說出去的。」心裡的情緒頓時有些複雜。
他曾經愛過這人年少時的模樣,兩個人又曾經陪伴彼此許多年,但現在的陸冬聽見這
消息,發覺自己沒有想像中介懷……
那抹原有的苦澀,在事過境遷的沖逝下只殘留極淡的惆悵,他甚至真心為嚴祈感到高
興。
下意識轉頭看了身旁的紫陽一眼,發現對方也正看著自己。
……是因為紫陽的關係?
推想前因後果,陸冬心裡流瀉出溫柔的情感,凝視紫陽的目光變得柔軟。
嚴祈黑眸掃向陸冬身旁的高大男子,觀察了他與陸冬間的氛圍,眉峰一挑,似乎明白
了什麼。
「就是這傢伙害我過氣的?」
陸冬聞言身體一僵,緩緩轉回頭看向嚴祈,果不其然看見嚴祈手指著紫陽,一臉調侃
的神情。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明白他說的是上回發生的那件事,陸冬直覺反駁,臉卻
悄悄熱了。
「嗯?我應該沒猜錯吧?」
「不關你的事。」
看著陸冬一臉難為情,嚴祈扯起唇笑了。
多年好友一直對他存著不同的情感,因為相處了很多年,嚴祈不可能沒發現。
若是陸冬隱避情感不願多說,他也會當作沒這件事,但若陸冬向他開口,他雖然無法
回應,也不願失去這個深交多年的好友。
他愛著欣妮,但在友情上,陸冬絕對是排第一位的,嚴祈甚至把他當成家人似的兄弟
看待。
不論陸冬喜歡的是怎麼樣的人,只要他快樂,嚴祈打從心裡替他感到高興。
嚴祈忍不住伸手,想習慣性地揉亂陸冬頭髮以表欣慰,卻被陸冬身旁的男子抓住手阻
止。
嚴祈看向那男子一臉敵意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
「怎麼……不准我碰?你知道我和他什麼交情?」
紫陽聽了眼裡掠過沮喪,鬆開了手。
他認識眼前的人,與先前自己頭一次為了陸冬幻化而成的長相一模一樣,只是輪廓更
成熟了點。
這個人是陸冬惦記的人。
蓋在帽子內的花朵微微垂下,紫陽微低頭,不知為何覺得胸口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嚴祈忍不住探頭想將紫陽的表情瞧個清楚。「不會吧,這樣就放手了?」這男的意外
地純情啊,讓人忍不住想捉弄一番。
伸手抬起紫陽細緻的臉孔,嚴祈仔細審視好友在意的人。「長得還不錯,眼睛是紫色
的……你是混血兒?」就連頭髮也是……嚴祈瞇起眼,總覺得那頂帽子裡頭似乎藏了什麼
東西……
一旁的陸冬伸手格開嚴祈探察的手,站在紫陽前頭,一臉戒護的神情。
「別碰他。」
能碰紫陽的,只有他而已。
身後的紫陽聽了睜大眼,目光閃亮,頭上的紫陽花莖慢慢直立起來。
嚴祈收回被撥開的手,難以置信地看著陸冬。
「你吃醋了?」為了這男的要跟我吵架嗎?
「誰吃醋了!」陸冬直覺又反駁,只是臉色背叛似地變紅。「我只是要你別捉弄他,
他很單純的。」
嚴祈抬起眉,盯著多年好友明顯越來越紅的臉色。
「哦──」
飽含笑意地哦了一長聲表示明白了,只是這聲音聽起來蠻惹人厭的。
「不弄就不弄──」看了眼陸冬身後的紫陽,嚴祈突然一楞,沉默看了好一會兒。
只見嚴祈目光盯著紫陽,語氣納悶。
「陸冬,你喜歡什麼人我都沒意見,只是他的頭頂……怎麼回事?」
嚴祈說著,伸手指向紫陽頭上那頂突然長高的帽子。
陸冬聞言轉頭,看見紫陽一臉愉悅興奮,頭上的花因而直立到頂高了帽子。
陸冬一臉囧,連忙伸手壓下紫陽的帽子。
「哎唷,痛……」紫陽花順勢彎下花莖,痛得紫眸含淚。
「啊哈哈,你這小子帽子戴好啊戴這麼高!哈哈……」
陸冬邊壓邊乾笑冒冷汗,沒給嚴祈再問的機會,轉身倉促道別。
「那我們先走了!改天再聊!」說完後,下一秒便拉著紫陽的手快步走出超市。
離開超市一段距離後,陸冬才鬆開抓著紫陽的手。
先是緊張地望向後方,確認嚴祈沒追過來後,才收回視線看向紫陽,發現對方正盯著
自己看。
陸冬一臉歉疚地覆上紫陽的帽子,想著剛才不得以的動作,另一手抹去紫陽還帶點紫
色濕氣的眼角。
「抱歉,很痛嗎?」
紫陽盯著陸冬臉上心疼的表情,緩緩彎起漂亮的紫眸,揚起粉唇淺淺微笑。
「沒關係,我知道陸冬是為了保護我喔。」
剛才在超市時,紫陽感受到陸冬對那名男子有股特別的感覺,那與陸冬面對其他人時
的氣息是不同的。
於是他默默因為陸冬這股不同的氣息,和男子調侃的言論而沮喪著。
然而陸冬卻跳出來保護他,為了自己,陸冬朝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人釋放了尖銳的怒氣。
他全都感受得到,因為他是依賴陸冬而活的植物。
──身為植物的他很幸福。
為陸冬而活,也因陸冬而活;而陸冬給了他所有需要的東西,陽光、養分,和他想要
的情感。
只要陸冬一直這麼在乎自己,紫陽就能一直愛著他,愛著這個給他生命和愛情的人。
陸冬聽了一怔,收回手,轉身走向家的方向,默默紅了耳根。
「回去了。」
紫陽在身後看著,揚起粉唇。
「好。」
紫陽追了過去,先是走在陸冬身旁,接著試探地牽起陸冬的手。
陸冬的手先是一僵,之後也沒抗拒,就這麼任紫陽牽著。
牽著陸冬走向家的方向,紫陽的唇角和一顆心都飛得高高的,連帶帽子裡的紫陽花也
跟著高高直立起來。
「陸冬,吃醋是什麼?」一路上,紫陽好學不倦地問著剛才聽到的話。
果然問了啊……陸冬一臉尷尬地解惑。「就是……看到別人跟自己喜歡的人相處得很
好,心裡酸酸的感覺。」
「原來如此……」紫陽想了想,轉頭朝陸冬笑。「那我剛才也吃醋了喔。」
陸冬一楞,訝異地轉頭。「什麼?吃誰的醋?」
「吃嚴祈的醋啊,因為陸冬對他的感覺很不一樣嘛。」植物對空氣和氛圍可是很敏銳
的。
「那是因為……」陸冬吶吶地解釋。「他是我重要的朋友……只是這樣而已。」曾經
是喜歡的人,事過境遷後,已經回歸到重要的朋友了。
「我知道,陸冬現在喜歡的人是我。」
「你、哪裡來的自信?」陸冬瞪著那雙笑咪咪的紫眸。
紫陽呵呵笑著,學以致用。
「因為剛才陸冬為我吃醋了啊。」
太陽光很溫暖,笑容燦爛。
紫陽的唇習慣地微微翹起,迎著陽光,看著陸冬,一臉開心又享受的模樣。
因為彼此都吃了醋,心裡頭酸酸的感覺交錯成了甜蜜,圈繞在兩人之間。
因為在意彼此,所以很愉快也很幸福。
紫陽迎著傍晚的陽光,唇角笑著,忽然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
「啊!」
身旁的陸冬疑惑轉頭。「怎麼了?」
紫陽牽著陸冬的手,跑了起來。
「陸冬,快點!」
「等、快點什麼?」
陸冬一陣困惑,仍跟著跑向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