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所謂的雄性荷爾蒙爆錶，無非是指銅雀台這種聲音條件。
　　在這個雌性佔百分之九十九的頻道裡，他那一句話落地，所有的粉絲幾乎都要飄飄然
飛天升仙了。
　　作為可能是現場唯一一個銅雀台以外的雄性，齊誩感到壓力很大。
　　銅雀台換工作之前曾經做過一陣子廣告配音，聲音特質和電視臺裡的播音主持很接近
。在電視臺工作了多年的他每天都在聽類似的聲音，早就免疫了。不過，不能否認這種聲
線非常具有成為大神的資本。
　　
　　「你就是不問歸期吧？」銅雀台的聲音含笑，東道主派頭十足，一般的低音控根本無
法抵抗。
　　齊誩在螢幕前回了一個職業笑容。
　　早知道剛才就不賣萌了，沒想到會被他聽見──簡直是黑歷史中的黑歷史。
　　部分粉絲似乎對銅雀台把注意力放在齊誩身上深表不滿，成群結隊地發出「銅雀雀看
過來」的呼喚。
　　銅雀台身為資深粉絲安撫專家，自然響應號召：「對不起啊，各位可愛的姑娘。我今
晚遲到了，害妳們久等。這樣吧，我唱一首歌給妳們賠罪好不好？」
　　粉絲們當然說好。
　　然而從《陷阱》劇組的立場看就不怎麼好了……
　　經驗豐富的寧筱筱直接給齊誩發了一條私聊消息，讓他過一個小時再回來。齊誩詫異
，他還沒聽說過有哪首歌時長六十分鐘的，然而當他打算乖乖坐等銅雀台唱完，並注視著
電腦右下角的時間跨越九點二十分，他終於知道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原來「一首歌」實際上是「不只一首歌」的意思。原來如此──
　　齊誩覺得自己又孤陋寡聞了。
　　
　　好在銅雀台的唱功不遜於他的大神頭銜，六十多分鐘聽下來耳朵還是滿享受的。
　　他還能一邊聽一邊補補八卦、看看新聞，也就這麼等過來了。
　　九點半過後，善解人意的小喬提醒銅雀台今天晚上還有對戲安排，於是粉絲們「再來
一首」的要求被婉拒了，歌會模式也隨之改為自由發言模式。銅雀台禮貌地請粉絲們不要
開麥，具有發言權的只有劇組成員，還有大喬小喬這兩位旁聽。
　　齊誩終於有機會說出今天晚上的第二句話了。
　　「銅雀台大人你好，我是不問歸期。謝謝你能抽時間上來對戲，上次帖子的事情也多
虧了你發言解圍。」
　　「哈哈，客氣什麼，既然是誤會，解開就好了。」銅雀台很大方地說，「那麼我們開
始吧──請問劇組要對戲的是哪幾段呢？」
　　「呃，可以全部過一遍麼？」四方插刀問道。
　　「全部都要過一遍麼？」銅雀台的語調聽上去有點詫異。
　　「沒有必要吧？全部都過一遍，回去自己再錄一遍，這樣很浪費時間，隨便挑幾段試
試就行了吧。」後期一輩子的鎖對銅雀台的配音能力相當信任。
　　「那天我們明明……」也是全部都過了一遍。
　　四方插刀差點說漏嘴，將雁北向頂替銅雀台對戲的事情全盤托出。好在齊誩及時切入
她們的對話，沒有讓她說出雁北向這個名字。
　　「導演，妳挑幾場比較關鍵的戲就好了。胭脂姑娘你也同意的吧？」
　　「對的，對的。插刀你挑幾場就好了。」胭脂花急忙道。
　　四方插刀啞然，無奈之下只得按照他們的意思把密室那一幕的臺詞貼了上來，請大小
喬移到公告上。原文中，這裡是兩個人第一次肌膚相親的地方，算是感情發展階段的重頭
戲，對CV的臺詞功底、情緒調節還有細微語氣變化都極具考驗。
　　
　　「那麼由我開始。」銅雀台像一個邀請別人跳舞的紳士，向自己的舞伴發出第一個舞
步的信號。大神就是大神，無處不展示出優雅風度。
　　「請。」齊誩客氣地回答。
　　不出片刻，那種低音炮般渾厚有力的聲音徐徐傳來，念出那句他非常熟悉的臺詞。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算計我。」
　　
　　那一瞬間，空氣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叮」地彈了一下。
　　齊誩感到自己突然一僵。
　　不僅僅是聽覺，所有感官都處於一種倏然跳閘的狀態。腦子裡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現場氣氛卻是完全相反，一下子達到沸點。
　　「哎呀！銅雀雀念臺詞的時候好霸氣！好帝王！」擁有發言特權之一的小喬忍不住搶
先表示傾慕，被大喬笑著嗔了下去。
　　要求銅雀台現場對戲的劇組其實不多，被拉到銅雀台個人頻道裡面對戲的情況更加罕
見。小喬平時只熱衷於直接聽劇或者聽銅雀台唱歌，第一次聽到他現場念臺詞，一時忘情
，劇組也不是不能理解。
　　粉絲會會長之一尚且如此，餘下的粉絲們更加不用說了，公屏一度陷入瘋狂。
　　
　　粉絲一號：天啊！！美呆了！！銅雀雀的聲音實在太讚了！！
　　粉絲二號：啊啊啊啊啊啊耳朵要懷孕了！！
　　粉絲三號：(*ﾟ▽ﾟ*) ╭(*ﾟ▽ﾟ*) ╭(*ﾟ▽ﾟ*) ╭帝王攻一生推！！
　　粉絲四號：(╭￣3￣)╭♡ 銅雀傻媽我愛你！！
　　粉絲五號：(╭￣3￣)╭♡ 銅雀傻媽我愛你！！（強勢排隊）
　　粉絲六號：(╭￣3￣)╭♡ 銅雀傻媽我愛你！！（下面的姐妹們也要保持隊形喲）
　　……
　　
　　齊誩依然僵住不動。
　　「啊……」半晌，他終於發出一個單音，卻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歸期SAMA？」
　　大約是他停頓太久，策劃胭脂花連忙開口喚了他一聲，提醒他繼續。
　　導演倒是默契，和他一樣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粉絲們沉浸於銅雀台迷人的低音炮中足足有兩分多鐘，總算有人發現齊誩還沒有把臺
詞接下去，於是一窩蜂地開始揶揄。
　　
　　粉絲一號：o(*≧▽≦)ツ受君不說話，是不是嬌羞了？？
　　粉絲二號：o(*≧▽≦)ツ必然是嬌羞了呀！！
　　粉絲三號：o(*≧▽≦)ツ受君也被銅雀雀的帝王攻音秒到了咩？？
　　粉絲四號：o(*≧▽≦)ツ我們能理解喲！銅雀雀的聲音太帶感！（害羞捂臉）
　　粉絲五號：o(*≧▽≦)ツ小受受是不是心口被擊中然後羞澀得不敢回答了？？
　　粉絲六號：o(*≧▽≦)ツ哈哈哈哈銅雀台大人不愧是總攻！！
　　……
　　
　　齊誩眼睛定定睜著，好半天才對著螢幕眨了一下。
　　那種思路被一瞬間切斷的感覺還殘留著。仿佛一個剛睡醒的人，他怔怔地拍了一下自
己的臉，努力回到現實當中。
　　不對。
　　不對啊──
　　那一幕密室的戲，發生在兩個人卸下身份放下心防之前，也即是說他們的立場仍是敵
對的。
　　雖然兩個人彼此互相欣賞，但是刑警為人秉正，在知道自己被黑道組織利用，而且還
是被自己抱有好感的人利用之後，心情應該是非常壓抑、失落、以及憤怒的。
　　這句臺詞，不應該用這種平靜坦然，從容不迫的語氣說出來──
　　情緒表達上感覺不對勁。
　　至於他本人的那個角色，是微微帶有一點S屬性，長年混跡於黑道的人。這個人對於
自己心儀的對象有一種施虐傾向。當他看見刑警憤怒而無望的樣子，他明明心生愧疚，卻
不願意在外表表現出來，於是用輕佻的笑容作為掩飾，半是誘惑、半是強迫地第一次同對
方發生關係。
　　銅雀台聲線本來就很有魄力，很容易給人大局在握的感覺，似乎身為階下囚的是對方
，而不是他自己。
　　「我知道你在算計我，不過很遺憾，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現在聽上去，剛剛那句臺詞甚至呈現出以上效果。
　　所以，不對啊。
　　聽起來不對啊。
　　
　　一旦負責開場的CV奠定了對手戲的基調，想要扭轉局面非常困難。
　　齊誩已經看過劇本無數次，臺詞基本已經滾瓜爛熟，本來應該可以很順暢地接下去，
可他此時此刻竟然不知道要怎麼接了。
　　第一，用本音估計在氣勢上壓不住銅雀台。
　　第二，如果他使用心目中最忠實原著的語氣，會和銅雀台格格不入。
　　這就好比面前擺好一盤棋，當他苦苦思索好對弈方式之後，棋盤突然被人掀了，重新
擺上棋子，逼他立刻走出下一步棋一樣。
　　
　　「歸期，你先接下去再說。」一直沉默的導演終於開口了。
　　「別說你剛剛掉線了啊，銅雀難得有空現場，你別浪費大家的時間啊。」大喬顯然也
是一個沒怎麼見識過劇組對戲現場的人，心中不快，就肆意使用她的發言特權催促齊誩。
　　「我不要緊，歸期可能太緊張，姑娘們給他一點時間適應嘛。」銅雀台笑道。此舉果
然贏得小粉絲們的一片讚揚，紛紛誇他溫柔體貼，懂得體恤新人。在這裡的大多數人並不
知道，齊誩入圈的時間其實比銅雀台還要早。
　　齊誩在電腦前默默調整了一下狀態，沉住氣。
　　「明知道是陷阱，還自己一個人跳進來──難道不正說明，你對我有意思？」
　　聲線往下壓了壓，基本上拿出了最攻的聲線，提高氣場。
　　語氣相應作出改變，調情的感覺減少了，威懾的感覺增加了，為的也是儘量把局面扳
回來，貼近原著對兩個人相處模式的描寫。
　　
　　如此一來，總不至於突兀了吧？
　　
　　「不對啊。」導演還沒發話，後期先行一步搶白。
　　齊誩愣了愣，再度暫停。
　　「你剛剛的聲線也太攻了吧，太強硬了，放在一起相容度不高。」後期指的是兩條乾
音對軌後的效果。此話既出，大小喬在背景裡三言兩語地表示贊同。
　　銅雀台微微一笑，仿佛調戲一般指點道：「你聽起來有點兒僵，嗓子可以再放鬆些，
不必壓得那麼攻。而且，這場戲似乎是激情戲吧？你的聲線很性感，如果語氣上可以更嫵
媚一點，男人會更喜歡的。」
　　「噗，傻媽你怎麼直接說出來了，雖然我也這麼覺得。」後期大力褒獎。
　　「哈哈哈哈……」銅雀台大笑。
　　粉絲們蕩漾不已，在公屏上刷著一排排代表羞澀的表情符號，更有甚者還統一口號高
喊「求嫵媚」。
　　
　　策劃胭脂花的指示燈持續灰暗，靜悄悄的。她比較容易怯場。
　　導演四方插刀咳嗽一聲，重新取得大夥兒的注意力：「抱歉，打斷一下……這篇文其
實是強強，所以我個人認為歸期巨巨剛才的聲線可以了。」
　　大喬提出異議：「強強也分攻受啊，又不是互攻文。而且他那個角色是誘受吧？誘受
要嫵媚一點才對，聲線太攻就嫵媚不起來了。」
　　小喬附議：「其實人家比較喜歡又乖又可愛的受音，但是劇情需要沒辦法，只要不是
太攻都能接受。」
　　現場氣氛一時間凝固。
　　胭脂花被迫上來圓場，小心翼翼提出解決方案：「歸期SAMA你稍微再受一點點，可以
嗎？就一點點應該沒事的。」
　　齊誩不得不重新調整聲線。
　　「這樣可以嗎？」從剛才的0.7降到了0.6。
　　「還差一點點。」銅雀台親自評價，似乎對他放下氣場之後的溫潤氣質頗感興趣。
　　「這樣呢？」再從0.6降到0.5，齊誩覺得再受的話連自己也聽不下去了。
　　「可以了，這樣不是挺好的嗎？」銅雀台笑了笑，「聽起來很誘人。」
　　齊誩只好跟著一起呵呵兩聲。
　　
　　圍觀的粉絲們平時聽的廣播劇以傳統型的強攻弱受居多，所以非常認同這樣的調整，
個別粉絲還在公屏上表示這樣的聲線組合聽起來才舒服，才有攻受層次。
　　接下來就是要「更嫵媚」。
　　齊誩第一次見到這種配音要求是在自己的另一個劇裡。不過那時候他配的是攻，「更
嫵媚」是導演對配受的那個人的要求。而且沒記錯的話，那個故事是小倌文……
　　好吧，《陷阱》的主角開的是夜店。
　　只要徹底遺忘原著的冷硬派黑道文風格，估計自己可以稍稍風情一點。
　　
　　「明知道是陷阱，還自己一個人跳進來。難道不正說明……你對我有意思？」是的，
風情一點。
　　「我對你確實越來越有意思了。」銅雀台一聲輕笑。這句話不是臺詞，而是他本人作
出的評語。
　　「謝謝。」齊誩盡可能保持職業笑容。
　　而公屏上的粉絲們聽見這麼曖昧的話頓時不淡定了。
　　粉絲一號：╰(*°▽°*)╯銅雀雀居然說對歸期君有意思耶！！是新JQ的苗頭嗎？？
哈哈哈哈～
　　粉絲二號：Σ( ° △ °|||)︴那米線小受受怎麼辦？？傻媽你不能花心啊！！
　　粉絲三號：Σ( ° △ °|||)︴傻媽你不能花心+1
　　粉絲四號：Σ( ° △ °|||)︴傻媽你不能花心+2 （雖然我也看NP，捂臉）
　　粉絲五號：Σ( ° △ °|||)︴對喔，其實過橋米線傻媽是我第二本命……可是歸期
傻媽的聲音我也挺稀飯的……怎麼辦，好糾結！！
　　……
　　……
　　
　　齊誩覺得自己創造黑歷史的速度，在今天晚上加快了一百倍。
　　正這麼想著，導演通過劇組群發送的幾條私人QQ消息閃了起來。他點開一看，第一句
話便叫他看笑了。
　　
　　來自群「《陷阱》劇組」──
　　導演-四方插刀：= = 我實在不敢當面說，你剛剛那一遍跟他的第一句臺詞搭起來，
整個就是姦夫淫夫雙雙把床單滾的節奏。
　　導演-四方插刀：真是無語……我之所以不想在粉絲圍觀的情況下PIA戲就是這樣。
　　導演-四方插刀：歸期巨巨你今晚的發揮也不在水準上，不過我能理解啦……
　　
　　齊誩承認自己沒有正常發揮，可能是一時間不適應對手戲CV的配音方式。
　　再者，可能因為事先曾經對過一場戲，印象太深，揮之不去。
　　
　　CV-不問歸期：抱歉，我大概是被爺爺的演繹方式洗腦了，正式錄的時候我會努力調
整的。
　　導演-四方插刀：……
　　導演-四方插刀：……
　　導演-四方插刀：……唉，其實我也是被爺爺洗腦了。
　　
　　他打字的動作頓了一頓，看著導演最後那句話在聊天窗口中懸掛不動，下意識歎了一
口氣。兩人都相對無言了一陣。
　　這時，導演又發了一條新消息：「歸期，我有幾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啊啊啊，好想知道接下來的發展啊！！

喜歡這題材~~希望後續趕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