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流年　五
歌曲即將結束時，董事長與數名友人陸續回座。在場的除了許諾之外，其他幾位與黎江均
素未謀面。
若要討論正經事，想必不會挑在此處──喝酒本就無傷大雅，何況酒酣耳熱之際往往才是
談生意的好時機；不過光聽現場演唱便沒有空閒時間認真說話，可想而知這八成不是與公
事有關的聚會。黎江心想。
歌聲漸漸暫歇，黎江自公事包內抽出文件，連忙遞給董事長。
董事長簽好後，不急著讓黎江離開，而是替他叫了一杯酒、邀請他加入，並逐一介紹在座
諸人，宛如熱情好客的東道主。被點到名的賓客不是向黎江點頭微笑示意，便是稍站起身
與他握手，黎江一一應對，臉上始終掛著微笑。
他一時之間雖記不得所有人姓名與現職高就，但端視諸位座上賓顯然都年長於他，對待他
的態度卻依然客氣有禮，絲毫沒有擺出半點架子，不禁令黎江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最後是許諾，哎，他就不用介紹了吧？你們都是在我手下做事的嘛！」董事長爽朗
哈哈大笑，拍了拍黎江的背，黎江點頭稱是，便和董事長一同坐下。
其中一人忽然開口，訝道：「許諾，你還在J的公司上班哪？你家公司怎麼了？怎麼不回
自己家裡做事？」Joshua是董事長的英文名字，親朋好友叫他Josh或J。
董事長聞言，略垮下臉來，沒好氣地指著那人的鼻子，「喂，他老闆人還在這裡呢。我鄭
重警告你，少慫恿他跳槽。」席間眾人被逗得一陣笑。
許諾似乎對類似問題習以為常，慢條斯理說：「我上面還有人，公司輪不到我操心；況且
那邊業務的領域不是我專長，本來也就沒興趣。」他朝董事長稍稍舉起酒杯，露出淺笑，
「是我應該跟學長道謝，在剛回國無處可去的時候收留我，你可是賞識我的伯樂。」
董事長聽了立刻龍心大悅，大笑幾聲，「說的好！敬你這一句。」隨即響起碰杯清脆的聲
音，兩人仰頭將杯中物一飲而盡，其他人或鼓噪拍掌，或跟著小啜幾口。
黎江左看右看自己身旁那二人，雖心忖喝酒過猛對身體不好，但此時氣氛正佳，不想多事
壞了大家興致，只好摸摸鼻子，喝了口服務生替他斟的冰水，心裡早已打定主意不碰董事
長特地為他叫的那杯酒。
黎江可沒忘記，上回他跟許諾同時喝醉的時候，發生過什麼事。
「我前幾天才在寰瀛建設的會議上見到許諾他哥。他哥最近也真算是火紅的風雲人物哦？
連這一期的商業雜誌都有他的報導，那篇幅之多呀，我看只差沒上封面了。」
「那篇報導我看過，嘖！記者一味戴高帽，訪問內容盡是些表面的東西，無聊透頂！話說
回來，許諾跟他哥可真像，我記得你們不是異卵雙胞胎嗎？怎麼能那麼像？」
董事長不以為然地哼一聲，哂笑道：「還敢說記者的訪問無聊呢，這不馬上就當做八卦在
聊了嗎？三姑六婆。」
「我不覺得像，只看皮相當然幾乎一模一樣，但他們的氣質還有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要
認錯人還不容易咧。對了，許諾，他們有人知道你兄弟姊妹的名字嗎？」
片刻沉默。董事長瞥了許諾一眼，「哈，他們的名字可有趣了，呵呵。」意味深長地笑了
。
許諾表情不多的臉上，難得流露一絲無奈，「我姊叫許可，再來是許昌、許諾，最小的妹
妹，叫許願。」
語畢，眾人又一陣喧鬧嘻笑。接著不知怎地胡鬧起鬨，竟有人提議一齊舉杯，說要敬許諾
他們的父親，敬他取名創意巧妙、博君一笑，於是一群人再度笑成一團。
許昌。都幾年了，每每聽到這個名字，總還是令黎江心裡一突，霎時忘了呼吸。夠了，黎
江，別想了，別再那麼傻了。他告訴自己。黎江搖搖頭，企圖甩去那些不合時宜的思緒。
黎江低頭偷覷許諾。從前他最不喜歡別人開他名字的玩笑，還有在他面前提起他哥哥。如
今神情倒一點都沒變，臉上仍一抹淡淡的微笑，興許亦是這群朋友與他十分親近的緣故。
此時，前方舞台處傳來麥克風的聲響。
「感謝大家今晚蒞臨欣賞我們的演出，接下來要為各位獻上最後一首歌曲，Alicia Keys
的《If I Ain't Got You》，祝在座每一位都有美好的夏日夜晚，晚安。」
舞台下響起一片熱烈掌聲。眾人亦收斂起方才音量，化為愉悅欣喜的笑意，隱約掛在嘴角
。此刻，已是無一人不將目光注視在舞台的聚光燈下。
演奏者單手彈奏琴鍵，一個個音符逐漸交錯堆疊，接著加入演唱者充滿磁性的嗓音，雙手
聯彈，一首歌曲的構成才正要開始。
起初猶如不經意的低吟，富有節奏的訴說，暗示輕描淡寫的壓抑；慢慢的，說著唱著，情
緒跟隨音調層層累積，變得悠揚迴盪，恰似那份連綿的無奈與惆悵；轉瞬之間，心底不堪
負荷的愁苦滿溢而出，彷彿控訴，彷彿表白，彷彿嘆息。
倏地，黎江察覺耳邊有一道隱微歌聲，也正跟著輕輕低哼。竟是許諾。
「Some people want it all　有些人想要一切
But I don't want nothing at all　但我根本什麼都不要
If it ain't you baby　若不是你 寶貝
If I ain't got you baby　若我得不到你 寶貝
Some people want diamond rings　有些人想要鑽戒
Some just want everything　有些人就想要一切
But everything means nothing　但一切毫無意義
If I ain't got you　若我得不到你」
黎江不由自主眼眶一熱。
很久以前曾經有那麼一個人，緊緊抱著他，嘴唇輕靠在他的耳畔，唱著給他的情歌──明
明早已久得算不清時間，記憶卻格外清清楚楚──那天，那個人哪，那麼深情款款，那麼
含情脈脈，那樣的傾訴，那樣的請求，他怎能無動於衷？怎能按捺得住？
「對不起，黎江。我是真的喜歡你，可以嗎？」
不對。那記憶深處裡呼喚他的嗓音，從來不是許諾，是……
黎江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臉，佯裝只是疲累。
事到如今，既不是那首歌，身邊也早就沒有那個人了。

說好的肉怎麼變成虐@@

淡淡的哀傷...

沒關係現在身邊有許諾><

Ｑ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