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假讓原波的進度快了一點點。
快了一點點點點。
唉。
陰謀論／幾乎沒有Ｈ但是有一點／摩西姑娘化（？）／爆毛哥ｗｗｗｗｗ
空一頁
　　「指揮官下令，十二點鐘方向直線前進，到五百碼外定點後各自分散，按照王的計畫
進行。」
　　門格勒對著直升機內對講機道，各無線電頻道迴路傳來精簡有力的德文應答，諸機如
人字雁列隊前進，越過了暈暈亮的阿爾忒米絲群獵銅像噴水池上方，在夜空中畫亂風的行
草如枯叢中匍匐前進的黑狼。雅各布心亂如麻，中了邪似地佇立窗前，看著五架直升機中
的三架在極近處「嗡」的一聲打斜偏開，大面玻璃受風力摧折大起波紋，震然欲碎。三機
大角度繞道偏去，瞬間不知所蹤。飛利浦對著平日嬌生慣養，遇到危機亂成一團的長老們
邊翻白眼邊喝斥：
　　「幹什麼？不輕舉妄動死不了人的！」
　　飛利浦將眾人咻咻地趕到後頭的粉紅沙龍茶室。恐怖份子王一人便足以將這些神一般
的權勢者，像遭到流氓掃街的破乞丐般任意怒罵撥弄；操控各個跨國企業的十三家族華麗
的長老們，此時竟也像無助、愚蠢的待宰牛羊。長老之中唯屬大衛最警醒，仍保持一貫冷
靜，屬杰克‧亞斯特最人狂兼膽大，大鳴大放、吵吵鬧鬧。大衛大步踱上去給了他一拳。
　　「去你的！亞斯特家族行事隨便態度又作死，給我們添的麻煩還不夠嗎？」
　　「我家那精蟲充腦的老爹失蹤啦！」杰克搓搓臉，更大聲地回嘴。
　　凡杜恩家的女人們在族長的維護下縮成一團發抖，就連琴也把裙襬褶子的事忘得一乾
二淨。
　　飛利浦三步併作兩步往外廳走，雅各布仍孤身，在偌大的晚宴廳裡落單，與衣香鬢影
僅分秒前舞過的清晰殘餘格格不入的虛空在男子的周圍仍幢幢。他面對玻璃外彷彿定於夜
中一點不動，在近乎液態的黑暗裡飛翔浮沉著的一雙黑蒼蠅王，腳下虛浮，猶處夢魘，心
狂跳恍如面對路西法的永恆詛咒或直接救贖。水晶大吊燈不住傾倒金銀燦爛的碎點，在紅
髮男子烈士般的姣好黑色背影上跳動，如光的滂沱大雨，撞向地面、打在牆沿，發出滴答
乒乓淅瀝瀝的爆響。兩架直升機正對著玻璃窗掃射。
　　「我們家的變態男，不打算顧他弟弟的死活了嗎？」飛利浦不由得焦躁，比單純焦躁
更深刻的卻是上戰場或炸地鐵的興奮。如果這是他期待中的兄弟檔好戲，未免太精采刺激
了，連恐怖份子王都吃不消。飛利浦抓著恍神堂弟的手臂，道：「不想死就給我進來！」
　　「蒙特摩爾塔樓的玻璃建材是黑科技下的防彈產物...... 不要緊的......」雅各布
整個人仍迷離迷離地。
　　「那不是重點，你哥哥已經瘋狂了！就算你躲在喜馬拉雅山底下，他也要把山炸平，
把你的碎片挖出來！」
　　「我死在哥哥手上，哥哥自己也會毀滅的。這個家將完全落入你的手中。」雅各布面
色死白，淡淡地瞟了堂兄一眼，「這其實是你最害怕的事吧。你討厭羅斯柴爾德這個姓氏
，卻沒有種毀滅它，只有種招攬恐嚇全歐洲的爛事在自己身上，帶人四處大屠殺，在不能
大屠殺的國家你就製造動亂，發洩你對先代摩西的不滿與悲哀。就當這是我們給你的懲罰
，懦弱的弒父者。」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金融風暴賤人。讓你哥給你一個痛快，才叫作太便宜
你了。你該被全天下一夕之間破產的國家與他們所有的人民慢慢凌遲死才對。你們兄弟殺
人比我們恐怖份子更緩慢、殘忍、禍延千年，自命清高耍青少年脾氣的男人真叫人火大！
」
　　「喔，講殘忍？你有把鏡頭前生剜人眼與活割人頭也算在內嗎？五十步笑百步的死中
二。」
　　
　　＊＊＊
　　「機槍對弟弟房子的防彈裝置沒有用，立刻發射飛彈。」
　　「尊貴的王...... 老朽做不到。」
　　「你這頭老魔服侍我族一輩子了，居然敢抵抗所羅門王的命令？」
　　「老朽非不為，乃不能也......」
　　門格勒面色如土，直升機操縱桿上布滿冷汗，幾乎握不住。基德手裡掣著一筒狀龐然
巨物，喀喀幾響填充完畢，心知現在的門格勒連穩住直升機都很吃力，更不屑看他垂老喪
氣的舊臣子一眼，冷冷地道：「好吧，幫我把艙門打開。」
　　「王！太亂來了！摩西主上會......」
　　「即使帶走的是他的屍體，我也要帶他走...... 弟弟啊。」基德抽掉火箭筒的保險
，「將艙門鎖解開，這是命令。」
　　「是。」門格勒阻撓無果，頹然遵命，心中默道，「先王，您的少主們現在......唉
，這都是老朽的過錯，若今晚不能善了，老朽該以死謝罪。」
　　與雅各布僵持不下間，飛利浦的餘光瞥見不妙，將堂弟猛然撲倒在地。震耳欲聾的連
續幾響之後，雕花破碎、陶瓷湮滅、鮮花零亂，遍地狼藉，長春藤精雕白樑柱與塗飾粉牆
毀成一片斷井頹垣。基德扛著火箭砲，從牆倒窗櫺斷碎處一下子跳進來，將重裝火銃隨便
一扔，頭也不回地道：
　　「飛利浦堂弟，這裡沒你的事，滾一邊去。」
　　飛利浦從地上爬起來，撢撢身子：「是，我保護您的愛弟不被火箭砲炸死，真是太多
管閒事。」
　　基德不發一語，掏出黑鋼大口徑左輪手槍，指著飛利浦的腦袋，目光從頭到尾沒離開
過虛軟在地的雅各布，一臉慘遭愛人殘忍背叛後心已麻木，誰都可以斬立絕的冷酷。飛利
浦心知當一個變態失去理智之後只會更超越理智，嘿嘿然作投降狀，識相地退到一旁。恐
怖份子王正撤退的當兒，第二架直升機艙門打開，黨衛軍們手持機槍魚貫跳出，沿牆整隊
，守住栽滿粉紅玫瑰與鑲滿珍珠的大沙龍間，儼然將躲在茶室的長老們持作人質。
　　「弟弟，站起來，與我遠走高飛。」
　　「我偏不。」體態文弱的雅各布踉蹌起身，道，「塔樓裏的私人軍隊只聽我的號令，
就算是哥哥，也無法從我這裡全身而退。」才說完，蒙特摩爾塔樓各處隱隱傳來爆炸聲，
震動隆隆如小海浪傳入腳底，慢慢退去。雅各布立刻會意哥哥帶來的另外三直升機的黨衛
軍人馬，正在四下大搞破壞，大駭，怔怔地望著基德。
　　「好了，現在你沒有私人軍隊了。弟弟乖，過來，不要反抗我。」
　　基德柔聲道，卻粗魯地抓著弟弟柔亮的一頭紅褐髮，將他往牆毀處拖。雅各布吃痛，
反手握住基德的手腕，扭著上身掙扎，哀道：「不！不！哥哥，我們不能這樣，會越陷越
深的！」
　　基德鬆開雅各布遭揉亂的髮，毫不留情地揍了弟弟的肚子一拳，雅各布倒抽一口寒氣
，腹悶作噁。基德面帶身為君王頂點不勝寒的瘋狂，喜極而悲的恍惚，道：「今晚你是我
的人，其他人都不是人，是豬狗。我要與你結合，不能傷了你的手腳臉蛋。但我不准你還
有任何一絲絲力氣忤逆我。先把你踢到內臟破裂好了，反正門格勒可以把你修好。」
　　柔弱的雅各布多挨了哥哥幾腳，暗忖腰腹嚴重瘀傷，再差一點就要內出血，叫苦不迭
。正當眾人不敢怒更不敢言的當兒，凡杜恩家的族長驀地不顧命地突破王近衛軍的封鎖線
，奔上前來，勸阻叫道：「王！夠了，別再傷害我的女婿......」
　　他甚至還沒說完，基德看也不看，倏地出手將凡杜恩族長就地了結，近距離一槍擊碎
腦殼，就像打死一條野狗：「我跟賣女求榮的雜碎沒什麼好說的。」
　　雅各布的身子被皮鞋踐踏，雙眼空洞地望著哥哥，老凡杜恩的幾星鮮血潑灑在他的唇
邊。這就是哥哥，這就是力量；它醜惡、殘酷卻也太美。最頂級的紅酒總帶點人血的味道
。雅各布下意識地舔舔唇，又苦又甜。他體內生出想被血親的粗暴之力佔有、吞噬的下流
渴望，鼓起全部的意志力與它對峙：「不能跟哥哥走，我不能跟哥哥走，我絕對不能跟哥
哥走......」
　　大衛摸著亂湊到面無人色的柯林頓夫妻背後，一手一邊捉住他們的肩膀，陰森森地耳
語：「這個時代，金錢是生養萬物的神，羅斯柴爾德一族是祂的祭司，而我是你們的保命
符。你們想擠進十三家族就得知道規矩，不然死路一條。尤其是你，比爾，在畢德堡會議
上，我希望你如此這般...... 」
　　「所以由貴家族指派操縱手給我的丈夫嗎？」希拉蕊警醒地問。
　　「這個自然。把他丟在一旁，再大也不過是個州長，爛泥扶不上牆。想想眼前的榮華
富貴，妳應該感到榮幸。」
　　精明的女人渾身不自在地斂手沉吟。
　　「爸爸！爸爸！」
　　嬌生慣養的琴見父親腦漿迸裂慘死在面前，呼天搶地起來，也想穿越武裝人牆撲出去
，被親族們死活拉住：「琴！不要衝動！」
　　「爸爸啊啊啊！不！」女孩甩動手腳、與族人爆發一陣拉扯，將攔阻的姑姑阿姨們推
倒在地，胸前的鑽石瀑布混亂間扯散灑落一地。
　　奶媽們將哭得悽慘的新娘攔腰擒抱，琴踢抓咬人齊施，兼掄起拳頭下死勁無差別毆打
。奶媽被撒潑的攻擊逼退一步，琴拔腿往外衝，女僕歐們抓她不住，啪沙嘶沙裂帛聲起，
兩三下毀了琴拖著的酒紅裙襬折子縫線。此時凡杜恩闔族上下－－除族中平輩姐妹、各房
長老，亦有地位高的男當家與長輩－－忽咚幾聲跪了一地，饒是琴悲傷得心魄俱碎，見此
悽慘的大場面也不由得一怔。
　　套著彩鑽白手套的婦人提著長禮服以膝跪行到琴面前，指尖輕輕捏了捏琴的手背，道
：「從這一刻開始，妳就是凡杜恩一族之長了！政商界永遠是男人的天下，如果妳肚子爭
氣，多跟羅斯柴爾德的二當家生幾個兒子，我們一族就還有復興的希望！」
　　「我是族長？」琴的腦袋嗡地一聲一片空白，顫聲道，「爸爸才是族長，我做不了主
！爸爸！」她抽泣幾聲，又撒起賴，「我不懂得當大股東，我還年輕，我甚至還沒準備好
為人母！媽媽，媽媽人呢？她再怎樣陰森森地羞手羞腳躲人，也不該丟下我！」
　　她姑姑狠狠一巴掌下去，厲聲道：「叫完爹叫媽！振作一點！拿出族長的樣子，不要
害死我們！」
　　琴摸著熱辣辣的臉頰，仍舊啜泣，但已收斂了七八成。她傻在原地，姊妹、表姊妹與
堂姊妹全倚著花瓶或引枕，或蕨捲精雕金箔椅扶手，哭暈在原地，年高有權的親戚們竟一
滴淚也沒有流、表情冰冷。琴嚅聲道：「你們......爸爸對你們而言，究竟是什麼？」沒
有人願意回答，琴披頭散髮，頓足嘶吼，「你們倒是說話啊！」
　　基德將軟倒在老凡杜恩血泊中的雅各布抱起來，對左右道，「我得到弟弟了，撤退。
」
　　「不能......跟哥哥走。」雅各布懷疑自己肋骨斷了幾根，連呼吸都疼，想推開哥哥
的胸膛，大有嬌柔的情態。基德正要跳上直升機，只覺胸口一陣一陣推，便慾火焚身地看
著無助抵抗中的親弟弟，不住似痛苦又似狂喜地短促呼吸，道：「看你這欲拒還迎的模樣
，弟弟不乾脆，最讓當哥的心煩。」
　　＊＊＊
　　所羅門王就這樣揚長而去，眾長老心中恐懼，摸摸鼻子，各自命人善後，草草告辭。
大衛厭煩地看著狼狽的凡杜恩家美女們碎花滿地、玉山傾頹，新任族長更是不中用，對琴
的姑姑道：「反正死人沒辦法談生意，我教我帶來的狼犬幫他收屍，包妳們無事，算凡杜
恩一族欠我一個人情。」
　　家族變天，琴與姐妹們形容憔悴，據著幾張長椅暫事安頓養神。女孩雖不經事，但遠
遠聽著，卻聽得出洛克斐勒欺新任族長無能，公然勒索，又怒又怕，渾身發抖，感覺一夜
間從天堂掉到地獄。
　　「你們去幫我把老爸找出來！你！回去通知弟弟們老爹不見了！」
　　杰克‧亞斯特臉上浮一塊瘀青，對著帶來的西裝人犬急吼吼地下令。諸犬得令離去。
　　＊＊＊
　　雷斯特難得穿著莊嚴的祭司袍，乍看之下像某種古老異教的現代正式神職人員。少年
在豪華遊艇的舷上觀望，翻身上船頂又眺望一回，返回船艙，纏著一名幹針線細活的爆毛
球鞋阿宅。
　　「咿嘻嘻嘻，你就是路易威登的藝術總監呀？穿著好土俗，不惹你們總裁罵？我倒要
替大股東罵罵總裁了，沒大沒小。」
　　該爆毛男子推了推黃色粗框泡泡球眼鏡，道：「科科科科，你們很難想像我是這老名
牌背後的新世代推手吧！這就是有錢人懂個屁的地方啦。我可是真正的服裝創作人，不是
poser，也不是loser，I love披頭四，披頭四懂不懂，愛cosplay的娘砲小弟弟？我還是
很謝謝你把我從作死大小姐的身邊打救出來，時尚晚宴什麼的，看著華服土包子在眼前晃
來晃去，超級滅我靈感。喂，小弟，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體驗被綁架，超爽！真高興我還
有一次機會創作時尚圈最守舊的一門－－婚紗設計！縫製手工婚紗，挑戰最high，多多益
善。這是公司趁機宣揚我的天才的真人實境噱頭秀嗎？偷偷告訴我攝影機藏哪？」
　　「你替琴‧凡杜恩設計了那麼多件禮服，也算是半個選上之人了，真的甚麼都不知道
？所以你不是凡杜恩家的人偶囉？那你認不認得我是誰？」雷斯特握住時尚宅的瘦臉把他
整個扳過面來，與他大眼瞪小眼。
　　「我有聽說不能在我的腦子裡加裝這個那個的，免得壞了我的天份......科哼，我好
像有在很鋪張浪費的場合看過你，但你誰啊？Sorry我不是球體關節人偶大眼萌。」爆毛
總監佩著針線包的那隻手握著泡泡球眼鏡框，上下打量雷斯特。
　　「唉呀呀，大長老們不能容許真正的藝術家引領時代，就是這麼一回事，你們的靈魂
構造太麻煩了。不能商業化的東西最好都滾一邊去，不然教巫師怎麼牽著人鼻子走哪？花
衣魔笛手奏點流行樂就能改變靈魂對現實的感覺，教老鼠與人往水裡跳，教賤民賣掉兒女
的未來。嘻嘻嘻，我說，你戴這種眼鏡裝大眼，卻有眼無珠，我算起來也是你們總裁背後
的大大大股東！」
　　「小弟弟你可能連『股東』怎麼拼都不知道，你嗑藥嗎？你對商業化這件事還有點
sense喔。聽總裁說商圈很黑，所以你趕快滾回火星去！」
　　「嘻嘻嘻，我當然知道披頭四，泰勒瑪叔叔年輕時給他們投資了一大筆呢！捏，爆毛
，你有沒有聽過好萊塢？你識不識得人在盲目時產生的能量，還有演唱會也是偶像崇拜的
大型魔法儀式呢？它也有教化人心、改造靈魂性質的功能喔，但坐鎮在那裏的不是『神』
，是金錢與淫慾......就是我們的王跟我啦！伊嘻嘻嘻！」
　　「誰是爆毛啊！你說這些六七八，當我是靈修山頂洞人嗎？前言收回，你的腦袋已經
在火星上了......喂快放開我！我還要修整這件婚紗的細部，我可是個完美主義者！」
　　「咿嘻嘻嘻嘻，這個賤民有趣！巫師我喜歡你！」雷斯特仗著舞蹈家身子靈活，在藝
術總監的身上鑽來鑽去。
　　「賤你的頭你才賤民！回去嗑藥，不然我縫你的嘴！靠北，走開啦！我雖然是gay但
you不是我的菜啦！不要摸我ＧＧ！」
　　「你想知道為什麼叔叔投資了甲殼蟲樂團，後來家族又反悔了呢？你知道為什麼約翰
藍儂會被殺嗎？」
　　「喔喔喔你這人好討厭！」
　　雷斯特與他玩鬧一陣，彷彿偵測到某種異常，收起笑容，放開ＬＶ的藝術總監，奔出
豪華船艙飛身躍上艇頂，昂然當風望夜心。雷斯特見五架直升機中的四架駛入英吉利海峽
領域遠去，末一架如蜻蜓止佇半空半刻，緩降左近處。巫師嘻地一笑，吹起無聲鳥笛。駕
遊艇的鳥兒聽得族長命令，穩穩將船靠上岩岸，另幾名鳥侍乘快艇先行前往接待。總監好
不容易擺脫雷斯特，對餘事毫不理會，只顧埋頭苦縫。不多時，基德抱著縮成一團的親弟
弟，在群鳥服侍下登艇，門格勒默默地跟在一側，身形虛虛的只剩一把乾骷髏。
　　「開船。Je veux rentrer en France.」基德命雷斯特將船全速駛越英吉利海峽。巫
師輕吹鳥笛，遊艇破浪海上飛，無月無星，唯見鹽水白沫在艇底橫風亂潑。雅各布無助地
看著英國的陸地越來越遠，對巫師齜牙怒目，斥責聲卻很虛弱：「雷斯特...... 你貴為
大族的家長，為了讓預言成真，竟暗算我！」
　　雷斯特聳肩：「這像是我的主意嗎？我聽的是王的號令。命運的作為誰能免？小巫師
我也不能。要說我有什麼份兒，我只是掐指一算，前世冤家會在訂婚儀式上出現，突然之
間有點怯怯的而已。嘻，愛情這種噁心的東西令人身不由己哪！我族主持過上千次祝福式
，看盡恩仇百態，眾家富貴鉅子為了這虛無縹緲的玩意兒醜態百出、自甘墮落，看慣了，
落井下石也慣了，總不想這麼快自己也掉進去！」
　　雅各布皺眉道：「你那假鬼假怪的冤家是哪號人物？大不了我們兄弟替你除掉。」
　　雷斯特一愣，不好意思地拿腳尖畫著圈圈：「是羅素家的，其他的不能說、不可說。
」
　　雅各布看出雷斯特機關算盡，只求自求多福，仗著所羅門王撐腰便將他往下流處踢，
卻根本沒算出對方是誰，也就是根本沒這號人物。想到這裡，雅各布狂怒欲暈。基德對負
責接應的貓頭鷹侍者道：「婚紗在哪裡？」貓頭鷹畢恭畢敬地對王比了個「裡面請」的手
勢。ＬＶ藝術總監見各種鳥穿來穿去，秋風捲落葉般收掉縫紉機等雜物，嘖嘖稱奇。
　　基德幾刻鐘前才對弟弟殘暴，如今無限輕柔、愛憐地將他捧在紅沙發上。王半跪在親
弟弟身前，彷彿等他答應求婚，只是永遠等不到。孤獨的王癡癡望著雅各布的痛苦臉龐良
久，怔怔撫摸他細皮嫩肉的手背，將手指逐一愛撫，細細翻過。高大的王沒有在弟弟指間
摸到與那女人的婚戒，彷彿鬆了口氣。爆毛男守著人模上的婚紗站了半日，卻見基德只深
深睇著弟弟，根本沒有觀賞作品的意思。
　　最後所羅門王起身，若有所失地自語，目光仍癡狂，未肯離開雅各布：「你就這麼想
與一個女人結婚，唾棄無法產生後代的亂倫結合？好啊，我就讓弟弟當我的新娘。弟弟做
女人一定很漂亮，不只是那座黑教堂中噁心、扭曲的魔物，或者是在王面前假惺惺的十三
家族，連那位自命清高的神與祂的天眾，都會忍不住祝福我們。」一雙鳥侍搬了張華麗的
單人沙發過來，基德在對過坐下，命令道：「替他穿上。」
　　爆毛男正想看自己的成果，不得一聲，立刻動手。雅各布兇猛地橫了他一眼，喝道：
「你敢！」只可惜有氣無力，毫無威嚇作用。
　　「紅毛小漂亮，不要害羞，我拿到尺寸表時就知道你是男人了。嘿，你的超高級西裝
怎麼沾到一堆血？節目效果？」藝術總監咧嘴笑，手上忙碌，嘴裡囉嗦。他看見雅各布身
上的傷，大吃一驚道：「喂喂，這......我要用鯨魚骨馬甲將你的腰身收成女人的形狀，
你不會死給我看？」
　　「伊嘻嘻，不要緊，這都是節目效果。」雷斯特似笑非笑地倚在艙門邊插話。當一頭
亂毛的總監將那刑具般的十八世紀硬馬甲，往透出重傷、青瘀與內出血跡象的柔軟身軀套
時，尊貴的摩西臉色慘白，憶起王虐殺人的場面，萬般沒想到有朝一日輪到自己。雅各布
淚目，壓著堂堂摩西竟對賤民低頭的恥辱感，對藝術總監道：
　　「你放過我，我送一座加勒比海沿岸的度假小島給你，別墅我也蓋給你。」
　　基德見狀，欻地起身，粗魯地抓著弟弟的褐軟頭髮把他像小貓一樣提起、拘住，道：
「別理他，快動手。」
　　「科科，要行刑了，深呼吸喔紅髮漂亮寶貝！」藝術總監握住馬甲瑣碎的繩頭。
　　爆毛男以為一切都是節目效果，使猛勁強把雅各布的腰身收細。雅各布只覺五臟六腑
被絞碎了，混成一堆肉泥，體內深處伴隨勒緊激痛湧出一股鮮血，一口一口嘔了出來。基
德扶著弟弟的後頸，用手帕慢慢將血接了，輕柔安撫：「弟弟乖，別害怕，門格勒會修好
你。現在疼，晚點神會祝福我們。」
　　「哥哥，你瘋了。」雅各布伏在哥哥胸前發抖，背後無情的馬甲一層一層將他箍緊、
碾碎，將他修出不自然的窈窕身型。
　　雅各布撐起最後的力氣，勉強抬臉，與哥哥四目相視。他在親哥哥的眼睛裡看不見任
何光，想必他自己的雙眼也是——死靈魂的鈍色。基德感覺懷裡的弟弟被馬甲繩拉斷了筋
骨似地終於軟倒下來，反抗意志耗盡，心滿意足地將任憑擺佈的人偶愛弟仰臥在臂彎中，
看他女人的虛假腰枝、特製墊片撐出的微乳與嬌喘微微。
　　「乖乖接受改造的弟弟......可愛。變成女人，可以跟我結婚的弟弟......不會再拒
我於千里之外了，一切都很好。」基德癡望著心愛的雅各布，「所羅門王不接受『不』為
答案。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他愛他，以戀物的病態、追逐死亡的驅力、戀屍的情結，所
有撐持著投資戰爭以自立為王者的事物，愛他。
　　「小漂亮沒什麼精神哪，沒關係，把他放在這裡！喂，妳們過來過來！」泡泡球眼鏡
男完全沒感覺自己身陷險境，把提著大包小包的時髦女人們從遊艇後方的雞尾酒吧檯喊過
來，「接下來要做帥哥變美女大改造！你跟你，先出去一下！這些是跟著我南征北討的正
義女戰士，代替維納斯懲罰模特兒的熬夜與痘疤！」
　　「為什麼我非要出去？」基德將認份投降的弟弟輕放在沙發上，揣手入懷中，準備掏
出槍，「你帶這些女人來做什麼？你也要拆散我們嗎？」
　　「王，請住手。」雷斯特慢慢走進來，道，「這個爆毛賤民又蠢又拗，只肯跟ＬＶ時
尚秀的專屬化妝師合作，我只好把這些多餘的雌性動物通通綁架過來。」所羅門王火冒十
丈瞪著他的大祭司。雷斯特無奈地攤了攤手，「王啊，記得您的心願。如果摩西大人的美
贏不過琴‧凡杜恩的話，您與令弟的結合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基德收起槍，面色鐵青、一言不發地離開。雷斯特尾隨在後。
　　＊＊＊
　　「王，法國本土近在眼前了。您乘直升機的黨衛軍們，想必早已抵達碼頭定點，開著
禮車接應我們吧。接下來您要上哪去？」
　　「不知道。去哪都好。離家族、光明會與全世界都很遠的地方，能與弟弟安心結合的
地方。去世界的盡頭，去天堂最初所在的地方，去原本的神留下的廢墟。」
　　「是嗎。」雷斯特眺望著黑與黑銜接的海天一虛線，尋找標示歐陸的微燈點點。
　　「我想回家。」
　　「遵命，王。我們等等該送您回哪一座羅斯柴爾德莊園？菲利葉宮還是拉菲特堡？」
　　「我唯一的故鄉，是一個遙遠的時間點。那是父親，先代所羅門王的紅酒莊，矮丘陵
間延伸的葡萄園子平躺下來，晨光沉醉。天才濛濛亮，周圍起著霧。弟弟咪抱著毛茸茸的
花兔。弟弟咪與花兔都擁有圓圓、小小的臉蛋，他對牠依依不捨，但我們必須讓牠走。」
基德道，「那裏，是我想回去的地方。」
　　「王啊，不知道為什麼，」雷斯特笑笑地高坐在細圍欄上，雙足懸在浪花上許多公尺
，「我總覺得我在那樣的葡萄莊園裡看過您。我的故鄉不是一處不朽的地方或一個永恆的
時間點，而是遙不可及的一個人，又是敵人又是愛人的一個人。」
　　「你想回去嗎，故鄉。」
　　「我不知道。他的氣息越近我越想逃，他的消息越遠我卻執著。我想我逃離了我的故
鄉很遠、很遠，有生與死那麼遠，如今我甚至不知道他還存不存在。人事已非。」
　　「說起來你也不過十歲出頭，本王的年紀都夠格當你老爸，沒可能出現在令我魂牽夢
縈的故鄉風景裡，更不可能明白何謂人事已非。」
　　「唉呀呀，太令人傷心了，王。麻煩請您叫我永劫輪迴的美少年。」
　　門格勒縮在甲板一角落，兩人憑欄望海不遠處，像是晾乾了的坐姿木乃伊。老瘋狂科
學家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嘴裡亂七八糟地念念有詞：
　　「老朽無能......耗盡半生、作惡多端，還是沒解出愛的奧義、靈魂的奧祕。ＭＫ－
Ｕｌｔｒａ就這樣被推翻了嗎？心靈相通究竟為什麼，是什麼......演化論漏洞，人腦的
機能我已理解不能，人類神經能量運作原理論述崩潰，人格的構造......
　　不對，全都錯了，方向全都錯了，老朽窮盡了一生研究心智控制，居然不堪一擊，愛
這個東西在心理學上究竟是......集中營裡的實驗體沒給我答案，威爾罕‧雷克的裝置與
特斯拉的機械都無聲，老朽天縱英才，到頭來竟被愛這種無聊老梗擺了一道，手裡沾滿血
腥，仍回到原點，簡直現世報。不，我不承認，神被挾持在羅素一族的手裡，所以根本沒
有神。老朽可以為所欲為，一直以來以科學之名為所欲為，神聖也可以量化，科學分析靈
魂，測試能量。迷信、巫術與只能倚老賣老地佔科學便宜的迂腐套路，只談虛玄不求甚解
，總有一天會承認為老朽系統的手下敗將，少主們從頭到尾只需要老朽，不需與那巫師廝
混......
　　但是來不及了，全毀了，追求真理之道的勝負沒有意義了。啊啊啊我對不起德國、對
不起希特勒、對不起猶太人的王、對不起新世界秩序、對不起人類文明的未來，愛是瘟疫
、傳染病、詛咒！老朽無法阻止這東西感染您的少主們，先王啊......」
　　雷斯特與基德各自沉浸在自己空靈、無形的思鄉情緒中，均不理論老納粹科學家的困
境。滿耳浪起浪落浪花破的海的寂靜，不知時間靜止了多久，藝術總監的大嗓門，將兩名
權力者硬拖出鄉愁：「這是我今年到目前為止最得意的作品啦！鏘鏘鏘，快看喔！」
　　王與祭司同時回過頭，雅各布身穿婚紗，扶著病姿，緩緩走進夜裡。
　　化妝師替雅各布修出兩抹夜蛾羽的眉，薄酒浮紫水晶唇。紅褐凡戴克棕二色挑染柔捲
髮片，順著原本的上挑微捲髮梳成柔鬆的麻花盤髻，勒著銀絲珍珠葡萄枝。陵上長春藤，
葡萄巴掌葉，植株蕾絲承星鑽露水，交織垂墜一身雪白內含紫與金底蘊的豐饒。薄霧晨白
襟上紗，柔焦男性的肩頸線稜角。雅各布從假乳到性感的鎖骨一帶彷彿穿著一層春水，緊
緊包覆，卻又透明見底。
　　雅各布穿不慣高跟鞋，在疼痛與行動之間，馬甲支著蠻腰顫巍巍款擺。臀部玲瓏裁線
下，拖曳大片因婚夜稍縱即逝，故恃美狂妄的仲夏夜藤蔓與精靈翅膀的裙尾——亂雄成雌
的斧鑿精雕美、弄假成真的天成自然美，不擾亂自然律一分一毫的絢爛奇幻獸。
　　「唉呀呀！」雷斯特驚呼，「混帳，你這個天才！爆毛泡泡球，你跟特斯拉與馬克士
威一樣，做成人偶太可惜了，只好請你一直當賤民了！乖乖張開你的帳戶讓我投資吧！」
　　「賤你的頭你才賤民！你的動詞好噁！不要摸我ＧＧ！」
　　「哥哥......」
　　雅各布顯然看過鏡中的自己，被這無造作但極扭曲的美嚇壞了，眼神透出困惑與狂喜
。基德走向前，柔聲道：「弟弟咪，你好美。十三家族中公認最美的女人也比不上你。你
看，」王握著親弟弟的十指往自己的下體探，「這都是你害的。但我還不能碰你，還不行
。今晚，我要遭廢絀的舊世神承認我。」
　　雅各布睜大眼睛。手指之間，哥哥的粗大將西裝褲襠頂出一大包。新娘弟弟隔靴搔癢
地上下撫摸哥哥勃硬的莖，尋找隱藏在布料裡腫脹的龜頭。基德雙手按住弟弟的手，喘息
道：「夠了。」所羅門王回頭，對不斷騷擾藝術總監的巫師道，「他們已經沒有用處了，
把他們處理掉。」
　　「伊嘻嘻！遵命！」
　　雷斯特雙手一指，ＬＶ藝術總監與他驚叫連連的四名助理騰空飛起。爆毛男大聲道：
「ＷＯＷ！太神奇了傑克！這是什麼巫術！」接著，噗通噗通五聲，雷斯特綁來的倒楣鬼
們被無形怪力扔出，飛越遊艇邊邊，掉入英吉利海峽。雷斯特支著欄杆對載浮載沉的藝術
總監喊道：「忍一忍，鳥兒們等等會來打救你們，回去跟路易威登的總裁講說陶德一族幫
你們增資啊！你不懂沒關係，這樣講他自己會懂的！」
　　「太帥了！帥死啦！這時尚真人實境節目什麼時候播？喂喂！」
　　溼漉漉的爆毛哥眼鏡進水什麼都看不清，只隱隱覷著遊艇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
　　＊＊＊
　　本章後話：
　　「費頓‧布萊斯勒（Fenton Bresler）的書『刺殺約翰藍儂（The Murder of John
Lennon）』的結論基本上是ＣＩＡ心智控制人偶殺了他，因為藍儂在Playboy 雜誌上爆料
情報單位與政府機關利用嘻皮運動引進ＬＳＤ並測試其對大眾心理的效果，與心智控制的
效率，雷根政府很害怕披頭四再度活躍。殺手馬克戴維查普曼（Mark David Chapman）真
的是瘋狂粉絲嗎？他似乎沒有好的工作，身上卻有大量現鈔，而且能在黎巴嫩『旅遊』；
Alex Constantine的書『打擊搖滾樂（Covert War on Rock）』指出『貝魯特營地正好是
美軍協助訓練未來恐怖份子的地方』。
　　查普曼的律師以『因患精神病（by reason of insanity）』請求無罪，由三名精神
科醫師替他鑑定，這些精神科紀錄包括『聽見體內有別的聲音對他說話』、『體內有其他
人在對話』，籠統地結論為當粉絲太瘋狂，但心智控制或者多重人格的可能性從來沒被提
出。
　　藍儂被刺殺之前在Playboy專訪中承認自己是社會實驗、社會改造工程的參與者，樂
團接受過塔維斯多克研究中心的奧援與指導，而毒品、享樂主義與藥物引進當時年輕嘻皮
的反戰、反權威文化，是權威者非常有科學頭腦、計畫性的對年輕人的反制行動。」
　　－－Tina Foster, 踩死那些甲殼蟲，披頭四的消滅活動　Stamping out the Beatles
　　http://plasticmacca.blogspot.tw/2009/10/attacks-on-other-beatles.html
　　「大衛鮑伊對巫術的了解多深？大衛鮑伊已經成了將文化符碼打碎、重組、顛覆現實
感的代名詞，而他將重組這些碎片變成新的現實世界。在這種大一統式的新文藝復興中，
他試著告訴人類演化的頂峰之後是社會常態被打成碎片。這種重組、再定義現實的觀念非
常類似近代巫師與神秘學家，尤其是阿萊斯特‧克勞利。他所有的個人形象塑造與歌曲創
作都能找到現代神祕學的根源，例如1971年的歌曲『流沙』——
　　『讓我往黃金晨曦更進一步　I'm closer to the Golden Dawn
　　浸淫在克勞利的意象制服裡　Immersed in Crowley's uniform of imagery.』
　　他也提到如何透過巫術前往另一個現實，他在歌中描述猶太卡巴拉的生命之樹旅程，
從克忒／王冠（Kether）到馬爾庫特／王國（Malkuth）；但略有神秘學知識者會發現這
是從神座倒退回人國，是往下沉淪，不是往上提升。」
——Peter R. Koenig, David Bowie and the Occult
　　http://www.parareligion.ch/bowie.htm
　　肯伊威斯特　Kanye West- Power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53gjP-TtGE
我活在二十一世紀，做有意義的事／我的成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怨恨者的尖叫聽起來棒透了／超級英雄都該有首像樣的主題曲
一個人怎麼可以擁有這麼多力量？我數過分秒流逝，吸食權力讓我迷幻再迷幻
我是二十一世紀精神分裂男
體系崩潰、教育完蛋、監獄門戶大開／已經沒有顧忌，讓我們大搞特搞吧！
找一些白女孩，與一些凱莉蘿蘭黑女孩／在這個白人的世界裡，我們是選上之人！
晚安，殘酷世界／我們新的一天再見。
　　達摩克利斯之劍　the Sword of Damocles
　　http://tinyurl.com/hzkr6qy
　　希臘神話／傳奇寓言中的一則，意指權力達到頂峰之後越難維持平衡。最極端的集權
反而不會給王者帶來安全，統治者必須戒之慎之，步步為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