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雪狐不喜歡孩子。
從剛出生到成年的,只要是黏人的、抱起來軟綿綿的、笑起來傻呼呼的都不喜歡。
因為孩子再可愛,都不會是他生的。
看到年幼需要照顧的孩童,彷彿都在提醒他過去的難堪。
『親愛的我告訴你,這是我新領養的孩子,你以後就是他的乾爹了!』
那一年小柴犬只有五歲,毫無預警地出現在他面前,讓雪狐狠狠與貓大吵了一架。
他們總是在吵架,但這還是認識多年以來,雪狐第一次與貓斷了聯繫。
貓知道他不喜歡孩子,一直都知道。
所以雪狐更無法理解貓為什麼要領養一個孩子來刺激他。
領養孩子的季節是秋天,與貓冷戰一戰就是三個月,不知不覺又進入了下雪的季節。
獨自一人待在屋子裡,昏暗的房間只有電腦螢幕的光亮。
下午兩點四十二分,外頭正下著今年的第一場雪,童年的記憶像是打翻的水收不回來
。
在過去的下雪日子裡,貓都會在他身旁吵鬧,有些煩人卻也不太寂寞。
細長的手指滾動滑鼠滾輪,螢幕上閃過的都是一張張孩子的照片。
小小的狗兒睡著的照片、吃飯的照片、大哭的照片、笑開懷的照片……全是貓寄給他
的,單方面寄給他。
最後停在一張孩子坐在紙箱裡,手裡拿著一張紙,上面寫著「乾爹你不喜歡我嗎?」
無辜看著鏡頭的照片。
琥珀色的眼睛盯著螢幕看,雪狐始終沒有其他的動作。
▼ ◇ ▲
雪狐不喜歡自己,自從知道自己是Alpha之後,他從未喜歡過這副身體。
看著雜誌上的自己,都覺得厭惡。
『那麼討厭現在的自己,去變性不就好了?』貓講話總是不負責任,但雪狐卻無法回
應他。
他知他是Alpha,也認同自己是Alpha,卻也不喜歡自己是Alpha。
我真的想成為Omega嗎?
雪狐總是在這個問題上打問號。
他想、卻也不想。
他總是對自己無法生產孩子感到耿耿於懷,但也憤怒這世界對他的不公平。
如果他是Omega堂哥就會愛他了吧?
如過他是Omega,就會有人愛他了吧?
如果他是族人期待中的Omega,他就不需要離開家,能夠一直被愛,不需要到現在還
是一個人了吧。
到頭來還不是懦弱地希望有人能夠愛自己罷了。
變成別人喜歡的樣子,讓別人喜歡自己。
可憐兮兮的。
或許正是這一份不甘心,雪狐始終沒有動變性手術。
頑強的抵抗,不願相信這世界上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自己。
更何況,即便改變了身體,殘酷的現實還是無法改變。
──依舊沒有人愛他。
▼ ◇ ▲
雪狐不喜歡孩子,卻一直想要擁有自己的孩子。
下午四點三十六分。
雪狐有些受不了地把自己從過去中的記憶拔出,他才發現熱茶早已經涼了,臉上的淚
痕也乾了不知道多少回。
外頭的雪還在下,還越下越大。
抹了抹臉,站起身活動身體,這才發現手機的通知訊號閃爍著。
打開介面,在三點左右有十幾通的未接來電,大部分都是貓打來的、有兩通是管理室
打來的。因為不想被打擾,他把手機鈴聲靜音了。
接著他看見一封來自貓的簡訊,寫著:「我家出了點事,小寶貝拜託你照顧,我把他
放在你家大樓管理室,警衛說會通知你,謝了。」沒有其他多餘的廢話,貓的訊息顯得匆
促,雪狐很少收到貓會少於五十字的簡訊給自己。
訊息時間三點二十一分。
等等,現在幾點了?
急急忙忙地衝到管理室,雪狐看見一名五歲大的孩子坐立難安地坐在會客室的大沙發
上。
面前放著一杯飲料,完全沒有動過的樣子。
孩子沒有哭鬧、沒有到處玩耍,只是乖巧地坐著。棕色的耳朵倔強地豎著,但烏黑的
大眼睛裡早已積滿了淚水,憋著鼻子滿臉通紅,就是不讓眼淚落下來。
「啊、雪狐先生,你朋友說小朋友要給你照顧,你的室內電話打不通,我以為你不在
……」
「我家室內電話壞了。」
匆忙留下這句話後,雪狐不理警衛便朝孩子的方向走去。
一步步走向小小的狗兒,雪狐心裡有說不出的複雜。
孩子會不會因為自己把他丟在這邊,而討厭自己?
注意到他的靠近,孩子警戒地抬起頭來,在對上眼神地瞬間彼此都愣了一下。
在雪狐還沒反應之前,孩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幾乎是本能地衝上前,雪狐伸出手想擁抱孩子,但卻又不敢。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幾
乎沒和自己相處過的孩子卻張開了雙臂,撲進他的懷裡。
那一瞬間,雪狐心中的空缺好像被什麼填滿了。
▼ ◇ ▲
雪狐大概能夠理解,貓為什麼總是喜歡抱著孩子不放。
攤坐在家裡的沙發上,哭累的小柴犬趴在他身上睡著了。
孩子哭了很久,身上的衣服和雪狐的衣服都被哭濕了還在哭。而雪狐抱著他一邊道歉
、一邊拍著顫抖的後背、一邊搖晃身體在屋子裡來回走動。
小小的手掌抓著他的衣服不放,深怕放手之後自己就會不見。
心裡有說不出的愧疚、道歉……以及滿足。
溫暖且柔軟的身體,充滿生命的力量。
這就是擁有孩子的感覺嗎?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雪狐覺得自己被貓擺了一道。
拿起手機撥打友人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怎麼樣,小寶貝很可愛吧。』貓嘻皮笑臉的聲音傳來,身後的有許多人在交談、爭
吵的聲音。
哼了一聲,雪狐沒有回應貓這句話,問他:「你那裏還好吧?」
『還好,大概是父親精神病又發作罷了。』貓回應地很輕,但雪狐知道貓的父親在他
的生命中,給了多少無法負荷的重量。
沒有多問,雪狐只是嗯了一聲。貓不願意多談,他也不會多問,想說的時候就會說
了。
這時懷裡的孩子似乎是睡得不是很舒服,動了動身體,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在雪狐
身上繼續熟睡。
緊緊抓住雪狐的小手,依舊沒有鬆開。
安撫地拍了拍狗兒,雪狐想起什麼,瞇起眼睛問道:「你到底是怎麼教小孩的,為什
麼他會隨便撲到陌生人身上?」現在仔細想想,貓根本不會照顧人,自己居然這樣放任他
照顧小孩三個月,真是太可怕了。
『才沒有呢。』知道好友問的是什麼,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我可是每天
給小寶貝看你的照片、你上過的節目和走的秀,跟他說除了我以外世界上最愛他的就是乾
爹了。除了我和乾爹以外的人不可以隨便靠近,也不能隨便跟他走。』
「如果我不喜歡他怎麼辦?」
『你才不會不喜歡他呢。』
貓的回應讓雪狐沉默了。
過了一會,他問貓何時會回來之後便把電話掛了。
就像貓知道雪狐不喜歡孩子一樣,貓也知道雪狐愛著孩子。
他愛著任何一個孩子。
他是那麼渴望擁有孩子。
視線落到電腦螢幕上,看著孩子無辜的照片,雪狐忍不住笑了。
低下頭,看著睡到臉頰都變形的狗兒,他放柔表情。
用手輕輕擦拭孩子眼角的淚痕,輕輕地說:「才不,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下午五點整。
雪,還下著。
-----------------------------------
比起貓,雪狐更像柴柴的父母親的角色,賺錢養狗是貓的本分,但負責教育柴柴的就是雪
狐了。貓的過去很可憐,雪狐至少還嘗過什麼是正常的愛。
雪狐是完全能夠為別人犧牲奉獻,但是卻很難愛自己的人,小時候的心結一直都在。
性別認同到後來,對他來說是一個會隱隱抽痛的地方。理智上知道過不會因現在的性別
改變,但還是會一直想「如果當初他是omega」這件事情,這種永遠得不到答案的事。
他想要的愛也不會因為性別的改變而回來,但就是很會鑽牛角尖。
當初寫完這篇的時候我自己也很意外,結局會變成這樣子(???
一開始只想寫個雪狐為什麼會疼柴柴的原因,沒想到會寫得這麼深層(欸
可能剛好我也在鑽牛角尖吧。
這本的封面就是雪狐跟小柴柴,大概就是這一篇直接讓我放棄把CP畫封面的想法。
http://i.imgur.com/9Uyu97B.jpg
他們兩個在起才有一種無條件愛著你的FU,不過封面的柴柴才五歲,手上抱著貓跟熊(雪
狐的伴侶),熊是在這之後認識,因為是封面設定什麼的就讓他去了。
對柴柴來說他們都是寶wwwww
柴柴裡面最天使最無憂的角色,因為所有人都把愛給個他,所以他才能這樣讓貓依靠著。
總之,寫到後來我才發現,這是一個大家都在學習如何愛的本(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