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伶葉師兄？」
伶葉在通往金神之城的路上被人叫住，回頭望去，是一名嬌俏可人的女仙笑著輕喚自己。
自他離開千華夢地，勾芒師傅陸陸續續收了幾名新進弟子，他離開多時，大多只是點頭寒
暄的交情。眼前這位他若未記錯，應是師傅目前座下最小的女徒兒，名喚露朝雪，蕙質蘭
心，體貼入微，主掌梅花及迎冬。
「師妹，怎麼到天外雲海來了？替師傅辦事麼？」
「那倒不是……」露朝雪面上一紅，靦腆抿唇笑道：「明日熾仙軍又有任務，相丹他分明
內傷初癒，卻說什麼都要去，怎麼攔也攔不住。百谷仙雖然說了已無大礙，我還是有些擔
心，便先帶了些藥材來，在這等他從金神大人那當職回來。」
－－相丹？
聽見師妹宛若談論情郎似地提起這個自己在心上放了數百年的名字，伶葉被她這番話堵得
一時茫然無措，一顆心似是霎時被人活活凍住，卻一點反應也作不出。
他愣愣地看著露朝雪，腦中正一片空白，忽見露朝雪喜上眉梢，紅著臉柔聲道：「這才說
著呢，人馬上就來了。」
眼睜睜地看著露朝雪朝來人嫣然一笑，一面走上前挽住了相丹手臂。
他只能呆立在原地，如遭雷殛。
「相丹，我聽離墨說你和伶葉師兄是舊識了吧？今日師兄難得來天外雲海，恰好在途
中碰上，真是巧遇。」
「伶葉。」相丹面上閃過一絲迷茫，朝他略一頷首，若有所思地道：「……怎麼回來也不
先跟我說一聲？」
相丹依舊是一襲白衣飄逸如飛，稜角分明的輪廓英挺雋朗，懷裡依偎著的女仙姿容端
麗，巧笑倩兮，美目盈盈，一身粉色衣裙襯得她格外嬌豔。兩人脈脈含情，相映成輝，耀
眼得令他眼睛發酸。
真好看。
這是伶葉緩過神來的第一個念頭。他師妹好看，他喜歡的人也好看。
他只是未曾預料到重逢竟是此情此景。
他走遍三界千山萬水，無邊歲月，心上始終惦念著同一個人，但願有天能消解惑疑，好讓
自己能心安理得地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卻沒想到原來都只是自尋煩惱，還未如願找到答
案，腆著臉回來，已經將自己在那人身邊的位子丟失了。
緣起緣滅猶如過眼雲煙，伶葉竭盡全力翻山越嶺，渡河涉江，回過神來才後知後覺地發覺
彼岸其實早已無人等候。
上天真是和自己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將自己衣袖使勁地在手中攢了又攢，才低垂著眉眼緩緩答道：「這不是
才剛到便碰上朝雪師妹給你送藥來了。你……你們二人肯定有好些話要說，我也需即刻進
城見金神大人一面，此行來得匆忙，我們還是擇日再敘吧。」
伶葉胡亂和兩人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自覺簡直是倉皇而逃，面上無光，側過身便要走
，誰知衣袖卻瞬間被人拉住了。
「相丹？」伶葉和露朝雪不約而同吃驚地輕喚出聲。
相丹沒有鬆手亦沒有開口，只是神情複雜地盯著他看，目光直勾勾地像是要一路看進他心
裡去，伶葉只和他對望了一會，旋即便招架不住，將眼神狼狽移開。「相丹，怎麼了？」
他一邊問，一邊有些尷尬地想將自己的衣袖扯回來，他無法面對相丹，至少現在辦不到，
他此刻心緒大亂，只覺得在此地多待一刻自己便要在相丹和露朝雪面前失態。
「你見金神大人需要多長時間？」
伶葉欲哭無淚，這算是什麼問題？相丹將他的衣袖扯得很緊，伶葉試探地拉了幾下，竟是
紋絲不動，自己若還愛惜這身衣衫，還是不與他爭的好。「不清楚，金神大人可能有事情
交代，也許得一段時間吧。」
「你見完金神大人便來找我吧，我在天外雲海的住處未變。」他頓了頓，又像是不放心似
地，試探著問道：「……你此番回來，便不走了吧？」
伶葉聞言，幾不可察的渾身一顫，胸口原就難以自抑的情緒愈加澎湃起來，心頭一時五味
雜陳，卻仍得強自鎮定，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他急著脫身，只怕再待下去便有什麼要赤裸裸地暴露在對方眼前，只得倉倉皇皇地猛點頭
，答應道：「好，我見過金神大人便去。時候不早，我得馬上走了。」
相丹面無喜色，彷彿對他避重就輕的回答不甚滿意似的，卻終於還是依言放了手。
伶葉飛快地走了。露朝雪偏頭看向身畔的戀人，相丹像是對此渾然未覺，只是定定地看著
伶葉離去的方向。她察覺到相丹前所未有的焦躁情緒，直覺有什麼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索性也不去說破，只是再度挽緊他的手臂笑道：「相丹，我知道你和伶葉師兄許久不見
，肯定急著敘舊，只是眼下伶葉師兄尚有要事，我們不如先回去等候？我這裡還替你帶了
些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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