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經濟學又來了（暴死
我一直在想「我真的要這樣硬幹嗎？真的要讓經濟學家一號二號廚到底嗎嗎嗎？」　　
後來又想想......口胡！！！這些觀念俺不寫，大概也沒有第二個地方大家看得到它們了
（吼妳確定？）
尤其是資方越來越猖狂的今天，我想我們大家至少應該知道錢是什麼東東，它的原理是啥
麼，對以後一定會有幫助的（快停止這沉重的話題歐買尬！）
　　陰謀論／金融廚／微微Ｈ／有貓（不對）
　　空一頁
　　傑弗瑞說罷，遲遲不言語。奇貝伊讀出這男人仍貪圖他可愛，有意留人；草草告辭，
日後還想聚首研究經濟學，便要麻煩媒體，生出我方與聯合國交流之類的藉口。
　　古辛斯基會怎麼看他？偷腥貓一隻......
　　他天底下最不在乎會怎麼想的就是古辛斯基，沒有什麼了不起。
　　奇貝伊身體輕罩著飄薄的麻衫，近乎認命地悄悄滑上傑弗瑞的床。他看著傑弗瑞自顧
自地用菸草紙捲大麻，吸了一口，若有所失。想必精製大麻沒有大天使的結晶那麼美味。
傑弗瑞含著煙霧道：「你把內衣脫了吧，身體浸在夜裡對皮膚好。你還年輕俊美。」
　　奇貝伊照做了，任那污穢的學者若有似無地愛撫裸露的脊樑。反覆無常的貓性在眼底
走來走去：被陌生人摸，可；被古辛斯基摸，萬萬不可，理由從缺。
　　葉爾欽深諱他與背景相同的索布夏結黨，私下壯大；更忌諱他憑操縱手技能開拓勢力
版圖，一有風吹草動，態度之刻薄，連奇貝伊都受不了。柴郡貓寧願相信，那是主人自私
性格強了點的忌妒表現。然而疑心與忌憚，從幕僚到部下以至黨羽及保全，葉爾欽眾生平
等、一視同仁地給予。
　　傑弗瑞的手朝柴郡貓的內褲鬆緊帶邊緣游移。腰間淺溝、緊臀窄縫間帶著沖澡後的水
氣。男人的手指情色地探進去，淺刺緩滑，汲幾分貓味在指紋中。「寂寞嗎？」傑弗瑞抽
手道，舔食指尖。奇貝伊朦朧地哼了哼，氣無力地心想：這人到底揭不揭謎底？他只關心
股份券的缺陷在哪。他聽見傑弗瑞滿足地吸氣，敢情他帶著清晰的體味而不自知？柴郡貓
不自在地扭扭腰。
　　「你當初為何學習經濟？你跟那具紅心女王永遠不會有結果，無論你如何定義何謂『
結果』。還是為了人民、理想？啟蒙儀式的洗禮後，你還記得初衷嗎？你可能連本來面目
都忘了。」傑弗瑞說罷，想將新捲的大麻遞給貓。柴郡貓別過眼看看電子鐘的時間——午
夜三刻，不自覺累懶。奇貝伊軟軟地在枕上搖頭，表示不抽，囁嚅道：「您總是看穿我。
」
　　「學術圈清純小動物一路墮落的黑森林歷險記，國際組織圈子裡混的人天天看見，見
得甚至比葛林斯潘這些大老多......病態得很哪。印尼政府對東帝汶大屠殺，沒有季辛吉
1974年的外交加持，無法順理成章出兵。而擺明著歹戲拖棚的越戰，竟然讓這賤貨拿到諾
貝爾和平獎，好像不打越南人了，完全是季辛吉的個人功勞，人民的反戰聲浪都不作數，
要不要臉？
　　但我們都換得了國際美譽。狐死留皮，人死留名，沒有白活一遭，值了。」傑弗瑞道
，將他的大麻拿回嘴邊抽，表情好似人生無味，「反正你我的靈魂都沒得救。你是總統的
幕僚，總統是你的人偶。你的人與頭銜屬於他，心與身體給一個疼你的人，你會混得有安
全感些，別每天失魂落魄窮慌張。我寧可盡情剝削愛我的人，收割對方情感帶來的利益，
也不要將某個有合作關係的傢伙變成我的全部。」
　　「我對損害實質收益的剝削行為之無聊空集合上了癮。」奇貝伊將臉埋在枕頭裡，悶
悶地道。沒有什麼比盡情地對古辛斯基的愛無所作為，更殘忍地剝削愛。傑弗瑞沒聽清楚
，也不細究，道：「話說，盧布的貨幣性質和一般西方貨幣差異極大，洗錢一直令俄羅斯
支會的傢伙們頭痛不已。如果計劃局央行肯為你們包辦，抽成想必非常重。」
　　「波特寧賺盡暴利，大夥兒也拿他無法。波特寧有實無名地接管計劃局，做的是危險
、對會眾而言極端必要的生意。」奇貝伊道，「在所有事業均為國有的情況之下，『股份
券／voucher』對已經吃足了的貪官汙吏們，是劃銷貪汙的救贖；對共產體制的寄生蟲們
，是一觸即發的毀滅型政治武器。在我個人的經濟思維中，它是盧布朝西方貨幣轉型的過
渡方法。國營事業相當於金本位中的『黃金』，單一股份等同於貨幣單位。」
　　「笨貓，黃金可以分割，企業不能直接平白無故分屍切成等份，變成貨幣單位發放給
人民；你就算真心想把國產歸還給俄國人，『還產於民』也不是這麼幹法。金融市場的玩
法再多，從來沒聽說過公司法人可以整檯搬去，抵押變現。你以為財產私有權，與股東權
是相等的？股票只有在被視作有價證券時，才能被算進你的財產中。股東權本身，實際上
是企業經營的收益權，發行股份的舉動，不是將企業像黃金鑄幣一樣分割了了結掉，是向
外界募集資金的方法！」
　　「啊！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個頭，笨透了你。」傑弗瑞笑出來，被大麻嗆到，「也不能怪你——你是
俄國人，從小到大看著共產黨肆虐的小貓咪，你跟西方資本主義活在不同的世界，懂什麼
呢？」
　　「這失誤可嚴重了，拜託請您不要取笑我！」奇貝伊急道。
　　傑弗瑞撚熄餘菸，伏在奇貝伊身上吹著大麻香，感覺他渾身流竄著小型動物受驚的戰
慄，道：「我白天批評你的套路，你還發火呢。沒什麼好怕的，你只要先走激烈的民營化
，時機差不多了再釋放股份券就行了。國營事業，公開販售，願者接手，一切船到橋頭自
然直。」
　　「喵......」「嗯，喵？你怎麼了？」
　　「抱歉，傑弗瑞先生，我的意思是......」奇貝伊急於解釋，但一喵能有什麼意思，
除了充滿體感的憂慮把他的貓性給逼出來了，奇貝伊改口道，「何以見得激烈民營化的猛
藥，不會比我的錯誤假設出更大的亂子？萬一我離資本主義越來越遠呢？」
　　「你能出的最大的亂子，也不過你所做的一切與俄國人的經驗文化相衝突，賤民無所
適從罷了。這種無所適從感會不會強烈到演變成暴動，就要看你的文化懷柔手段。你們國
家的媒體洗腦洗得不好也沒關係，只要葉爾欽願意為了你濫權，就隨便他們暴動吧。」
　　「唔......」
　　最大的亂子不過就是暴動，柴郡貓心裡惡寒，這個男人說得真輕巧。看主人願不願意
支持他的政策，不惜與民為壑，以看清葉爾欽對他的心跡究竟如何，對奇貝伊的吸引力卻
又太大。
　　「俄國貓，西方國家究竟哪一個沒被賤民暴動過？資本主義卻從未受過傷害，它原沒
有特定的形體，運作型態已經歷許多劇烈轉型，唯有模糊無定的人性假設沒變過。它漫溢
出界，近乎成為自由民主迷信，只因為它遂隨了貪婪的劣根性——『自利』。人們以為資
本主義是找不出取代方案，當前最佳的經濟運作法則，即使這法則早已汰換過好幾手，本
身毫無法則可言。」
　　「發行股份券還是可行？」「當然可行，但作法可能跟你的預想不同。」
　　「您會看著我？」
　　同樣的話，奇貝伊也想對古辛斯基說。文化懷柔路線本離不開媒體，絕對不是他貓心
貓肺，水性薄情，同一句媚言對他故意不愛的，以及他沒有興趣的兩個男人用。
　　「我會手把手地帶著你。」傑弗瑞倚靠奇貝伊的肩頸之交，柴郡貓充滿貓態地往後膩
，其實心裡想著的還是古辛斯基，「你覺得我適合養貓嗎？」
　　「首先您需要時間陪伴牠。貓被照顧才會跟人親，不然就只能等牠來親近你了。」
　　「唉，說得也是。」
　　奇貝伊看不見傑弗瑞的臉，不大能揣摩對方的意思。聽口氣，男人十足自討沒趣。奇
貝伊心不在焉，只是淡淡納罕著。
　　傑弗瑞從他身上滾落下來，又點了一支菸－－這次是普通香菸：「反正我的意思是，
資本主義沒有食譜菜單照著做，唯一的意識型態標的就是『自利／追求利潤』。它建立在
人類即動物、宇宙為機械，與達爾文演化論等信仰造就的社會、經濟與政治結構上，跟任
何意識型態一樣是建築物，非自然物。方才窗外那些飛碟玩意兒，就是以實務工程證明以
上幾種信仰不堪一擊，人類的社經構造也不堪一擊——好吧，至少比梵諦岡Ｐ２仍掌權的
年代好點。」
　　「您剛剛說資本主義不會輕易受到破壞。」
　　「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東西要如何破壞？」
　　「即使資本主義四個字，在實務的經濟運作中沒有任何意義，只要『偽科學』的迷信
不破除，它與中古世紀基督教以及其封建經濟一樣，能夠以真理自居？」
　　「正解。」傑弗瑞叼菸道，「只是如今資本家毋須火爆地保持人類的無知，讓賤民主
動愛上無知即可。非自然物之故，資本主義每到一個階段就會被迫自我毀滅一次。換言之
，它不會讓人類經濟體的利益最大化，它不在乎。它只在乎個體追求利潤的方法精進。」
　　「自我毀滅是指金融海嘯嗎？」
　　「不，只要資本家，在今天更準確一點是銀行家——能搜刮到『利潤』，資本主義的
功能便展現無遺。每次金融海嘯，屈服的幾乎都是政府，華爾街沒有一次將錢吐回來。當
剪羊毛招數告失去作用、賺不到錢時，才意味著當代資本主義正在崩潰。」
　　「原來是這樣。」奇貝伊應聲，心裡反而更迷糊了。他沒想到資本主義在西方國家曾
崩潰過，金融海嘯居然不算在內。
　　「最原始的『商務資本主義（commercial capitalism）』，乃單純地以錢換物。錢
是價值的單位，『貨物與服務應存在而尚未存在的狀態／債』，流動的方向恆相反於貨
物。為謀求利潤，貨物從低價區移往高價區，錢由高價區移往低價區，因為在價格高的地
區，貨物本身比錢有價值；而在以較少的錢能買到較多東西的低價區，錢比貨物有價值。
『價值』正是以雙方掛鉤聯動的方式呈現出來，貨物的價值呈現結果叫『物價上漲或下跌
』，錢的價值呈現結果為『貨幣升值或貶值』。此時農人們之間出現了專業工匠。然而
貨物與錢的交互流動，導致兩地價差趨於平等。商務資本主義這時候告崩潰。
　　『重商資本主義（mercantile capitalism）』隨後而至。商人為了保持利潤，成立
大型商會、限制取得特定貨物的管道、要求國家採保護主義阻止別人進口、在他國成立特
別貿易區以固定價位傾銷、對商品課徵重稅、佔據殖民地壓低製造成本等等手段，限制財
貨交互流動，將高低價區的水位差異鎖死。重商主義傷害消費者與製造者兩端，只有中間
掮客獲利。當傷害大到一個程度，重商主義告崩潰。」
　　「照理來講歷史的自我循環，應當在這個時候將資本主義倒退回原始狀態。為何沒有
？」奇貝伊開始學習以西方專家的眼光，心領神會資本主義，心安地翻過身，慵懶地道，
「因為梵諦岡精心設計的封閉宇宙觀被破壞，人類經濟活動的四大面向：能量形式、物質
、組織與控制中樞改變了？」
　　「是的，地心說宇宙觀遭到突破，牛頓定律取代教會用以充當物理的形上學，最後工
業革命拯救了資本主義。『工業資本主義』（industrial capitalism）底下，追求利潤
的方式移轉至『貨物製造』，再也不是『貨物貿易』。大帝國擴張已沒有經濟意義，轉變
為誰擁有貨物製造的工具，誰就能壟斷利潤——
　　到此為止馬克思的觀念大抵正確——但他遺忘了一點，就是以貨物製造為中心的資本
主義，同時有培養『消費者』的義務。貨物銷售得出去的先決條件，正是此經濟體之下的
人民擁有購買力。為了將貨物製造專業化，管理階層——而非更多低技術勞工——誕生了
。馬克思料不到工業資本主義的直接結果，是『中產階級』擴張。」
　　「理論架構不符合現實，咱諸位建國前輩必須利用現成的貧窮，將無產階級人為塑造
出來，再行革命；刻意製造之後欲持續維繫，亦暗示著對這些假無產階級施加系統化控制
。多麼離譜的思想不誠實哪！看樣子我選擇英式教育，沒走錯了路。」奇貝伊陡見傑弗瑞
的表情尷尬，意識到奉承的馬屁話錯拍在馬腿上，連忙添一句，「但再怎麼說，十月革命
給了二十世紀初王的合夥人——雅各席夫很好的投資戰爭機會，而且我輩服膺的『新世界
秩序』，跟馬克思腦中的狂想不同，還是依照天道建立，這都並非壞事。請繼續。」
　　「然而工廠出產的標準化貨物，兩三下便充飽了市場。工廠擁有者不會如馬克思預想
般宰制力無限上綱，而是利潤轉薄；所有權人／有產階級與中產階級之間的財富差距越來
越小，到最後所有人都變成中產階級。工業資本主義到了這一步告崩潰。」
　　「在此之後資本主義還存在著。」
　　「對，因為『電學』問世，取代了單純的力學。」「生產方式又改變了？」
　　「正確、也並不正確。是能量運用的概念再度解放了一切。前一代工業資本主義中已
看得見『擁有者』與『經營者』不再是同一人，而新的『金融資本主義（financial
capitalism）』更解放了『所有權』的潛能——企業是個受雷亟賦生的科學怪人，我們不
知道它是誰，從何而來，沒有靈魂可以拯救，毫無道德足供引導——它有個名字叫『法人
』，每個環節的設計均為純追求利潤機械體而存在。它超越了靠蒸汽機運作工廠的工業資
本家的一切想像！」
　　「您漏掉了法人的前身：『股東責任有限公司』。二十世紀前夕，各國欲興建鐵路、
大壩、運河。但政府包辦不了，單一的工廠主人也辦不到－－除非以特許令（state
charter）分別募集資金與召募業主，將力量聯合起來，暫時壟斷所有資源。而當營建告
竣工之後，該公司便原地解散，交通建設歸還國家。它原本是為了大建設的需求設計出來
的東西，不是為了誰的利潤。」
　　傑弗瑞沉默幾秒，話鋒一轉：「誠然，一直到『法人』問世之前，銀行家最有興趣的
對象是買入政府公債，與如何維持金錢的價值......但是政府舉債將貨幣流入市面，必使
貨幣的價值下降。此時黃金存底可以使這些貶值的幅度，保持在黃金價位上下。『公司債
』與『股份』改變了一切，『所有權』化為單純的生財工具，或者本身即財富的表現，而
非擁有一物、一生產機械、一工廠的事實狀態。
　　所有權的意義解構液化了，它可買賣、可流通、可交換、可賦權，財富成為在機械之
中馳騁的銀色電流！」
　　「原來如此，所有權成為純粹動能，跨商品領域的『壟斷』不成問題，法人長生不死
地活下去了。」奇貝伊道，「我離鄉背井，旅英求學期間，特別留意了超市日用品的標籤
－－當時已隱隱意識到海量的商品面貌，來自同一個源頭。只要消費者不知道這東西如何
做出來，他們並沒有判斷選擇好或壞的基準，更不可能得知多家競爭廠牌的背後，原來隸
屬同一家龍頭企業。
　　到頭來，消費者進行選擇這件事，並非市場競爭的場域——做到在『選擇的假象』底
下，消費者別無選擇，該企業的市場統戰操作便成功了。然而，只從公司收益中抽取擴張
規模的資金，企業長成中小型便到頂了，壟斷無門，只有等著被併購的份。
　　這種新的、被迫向銀行快速融資的需求，使投資銀行成為眾多企業實質的所有權人，
更別提法人也可以相互投資、彼此持股：乍看林立的小公司，股東攤出來只有幾家大廠，
那幾家大廠通共又屬於同一個家族－－最終橫掃地表、盤根錯節，世界的地貌成為圍繞著
銀行家們，眾星拱月的巨鏈狀大單一構成體——光明會的雛形大致產生。
　　銀行家的興趣轉換了，貨幣的本質從此改變了嗎？王一族選擇放棄舊有道統『黃金』
的原因是什麼？兩次世界大戰使得融資範圍，終於由政府自行帶頭根本性地炸開國界限制
，而企業為了壟斷而舉債的味道，跟那也沒有兩樣。難道銀行家在那之後，對維持貨幣的
價值水平再也沒有興趣了？」
　　「俄國貓，『錢』是什麼呢？」
　　傑弗瑞突如其來丟出的問題，讓奇貝伊頭腦一片空白：「金本位貨幣是......」
　　「誰問你貨幣來著？我問你什麼是錢。」傑弗瑞趁他發愣，將柴郡貓壓在底下，看他
出神的臉，「瞧你問問題刁鑽的。其實越回歸本質的問題，越難對付。嘿嘿，你真該看看
你的呆樣。」
　　「約翰米爾（John Stuart Mill）說：『錢的數量與它的價值呈反比。錢的量多了就
會貶值。』這跟商品稀缺與否很相像，但唯有當錢作一種可數名詞時才為真。但過沒多久
，米爾又說：『錢的全體面額加起來，必恆等於經濟體中所有貨物與服務的價值。』錢突
然又變成了不可數名詞。您的糟糕問題怎麼答怎麼不對，不如拿去嚇您的下屬。」
　　「你居然不上當。」
　　「傑弗瑞先生，『任何一種履行對價義務的承諾』皆為貨幣。古代墨西哥人的玉米都
算貨幣，但玉米絕對不是錢。『履行兌換黃金義務的承諾』就是金本位貨幣。」
　　「有誰真的會去做那種狼犺的笨事？從銀行那兒兌換出市場流動性差的黃金？」
　　「唔......」
　　「唔個頭，嘿嘿嘿。」傑弗瑞彈了一下奇貝伊的鼻子，「我剛剛答案都告訴你了。錢
是『表達價值的基本單位』。」
　　「那種事情不可能做到吧？」
　　「沒錯，不可能。我們甚至不知道錢是否為可數名詞；無從丈量整體，如何分割單位
？一公分有多長人人知道，一塊美金的本然價值是什麼，近乎哲學。反之亦然，如何統計
一國所有的貨物與服務加總，代表多少價值嗎？誰知道那種鬼事？
　　於是乎，錢表達價值的作用，只在『交換／交易（exchange）』的瞬間發生。更準確
來說，是『交換了』的這個動作使價值的表達被強制激發。即使某支手錶價值一千美金，
交易完畢後，無論是『一千』還是『美金』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手錶的存在價值依然成
謎，唯一可知的只有利潤產生了。」
　　「交易自體激發價值......」奇貝伊自語。
　　「企業霸住市場到一個程度，如果不能對人類社會本身施壓榨取利潤，利潤成長空間
便漸漸地停滯，壟斷開始自我反噬。金融資本主義此刻告崩潰，歡迎來到量子力學的世界
，大債時代－－『大富翁遊戲資本主義（Monopoly Capitalism）』。」
　　傑弗瑞從柴郡貓的身上爬起身，笑著張開雙臂，睡衣敞開：「你聽過先代摩西的冷笑
話嗎？維克多大人向他哥哥以一億英鎊買下一條癩皮狗，先代所羅門王緊接著又拿出一億
英鎊零五毛將牠買回來。這畜牲只值五毛，但牠在市場上交易轉手的總價高達兩億五毛。
　　隔天，倫敦街頭的癩皮狗全光了。再過不久，學者專家們就會出來抓耳撓腮、面紅耳
赤，試圖對大眾宣稱：英國研究指出，市價上億的癩皮狗們身上，可能藏著解救人類的關
鍵，抓狗大隊忙翻了。
　　『衍生性金融商品』，顧名思義是『從某種東西身上演生出來的惡趣味遊戲』。早期
的種類不外乎『選擇權』：購買在未來以某價錢售出，或購入某物的權利，與『期貨』：
時間到了，履行以某價錢購入某物的承諾。以五百塊買入明年以五萬購入某產地咖啡的權
利，天災一來，咖啡漲了三倍，你的選擇權淨賺十萬。咖啡跌了，你可以就地放棄權利，
白賠五百塊。
　　期貨不一樣。一名咖啡農希望預售明年的咖啡，確保農產品毋須收割過後才急吼吼地
開始找買家。交易員花了五萬元買斷了這批咖啡，從此咖啡的命運就跟該農人毫無關聯了
。不久之後發生了天災，此交易員立刻將咖啡賣給另一名交易員，依此類推。像這樣，這
批咖啡在期貨市場上被炒了三次，每回轉手，咖啡都被喊價三倍。它們還沒發芽呢，已經
創造出高達九倍的『名目活動金額』。
　　等到賤民拿著熱咖啡走來走去時，這杯咖啡的訂價老早跟咖啡豆、咖啡農與泡咖啡等
實質的經濟活動，沒有半毛錢關係了。」
　　奇貝伊仰面看傑弗瑞在自己身上窮興奮，皺眉道：「衍生性金融商品，不就是把風險
轉嫁走的工具嗎......啊！『風險變錢』原來是這個意思！」
　　「大富翁遊戲資本主義賺利潤的方式，比企業壟斷市場更加高明——因為萬物皆可衍
生出金融商品。別的不說，只論期貨：任何一點點從原物料做成的東西，都被額度比從耕
種到入肚的經濟活動，還大上十倍百倍的名目交易剝削過。這是最無孔不入的『只要活著
就負債』。」
　　「難怪評估投資風險的信用評等機構，人人巴結他們。」
　　「是的，俄國貓。債信與股票自然進入風險變錢的市場中。銀行可以無限制地將欠債
不還風險極高、信用評等極不良，因此還款利息也極高的『壞信用債權』，像期貨或選擇
權之類的東西一樣打包轉賣出去，告訴你那叫『投資商品』。其實投資人吃的收益，是某
人、某法人、某國家在某處死命繳出來的貸款利息。比方說，你成了銀行借錢給某個國家
，怕該破爛政府欠而不還的避險冤大頭，因此你可以分得多少收益，而你管它叫『投資政
府公債』。
　　為王者們管理銀行的會眾，比賤民預先知道Ａ產業的榮景，只是『癩皮狗抬身價』現
象，便可以誘拐大量投資人購買選擇權交換，將自己的貸款利息與Ａ產業的公司行號們交
換，每個月只需繳還低廉的貸款。剛開始買了這種破貨的傢伙沾沾自喜，一旦泡沫發生，
Ａ產業立刻家家公司債信不良，利息飆高到無人能負擔，這時候投資人可有得哭了。實際
上，銀行將自己收不到豐厚利息的風險，轉嫁到所謂投資人的頭上。」
　　
　　「您說的這些商品，上頭懸著的價碼怎麼得出來的？」
　　「期貨就是照時價買辦眼前還不存在的東西，因此價錢所見即所得啊。」傑弗瑞打個
大呵欠道。奇貝伊趁空看了電子鐘。夜十分深，晝間奔走的傑弗瑞顯然開始累了。柴郡貓
不死心，溫馴地搖搖他：「傑弗瑞先生，選擇權的估算還容易——多少咖啡、多久以後、
多少量，投資商品卻不是這麼回事。銀行家們如何算出一筆『債權』應當賣多少錢給冤大
頭......不，投資人？」
　　「貓，但凡資產，都有可能衍生出金融商品來。你想玩股份券這套，必定了解股票價
錢的算法。公營事業的一股值多少錢，相當於股份券的面額，不是嗎？你如何得出所謂的
『一股值多少錢』？別告訴我直接拿法人的有型資產下去，隨便除一除，真是這樣，股票
幾乎不會漲跌了，有啥花頭可玩？我猜你當真傻傻地拿國營事業的有型資產，去除以發行
量了。給我貴國的工廠一大面水泥牆的百分之一片，我可不要啊。」
　　「喵......」「還敢喵咧你，膽小心粗。」
　　傑弗瑞笑到一半順勢打了呵欠，往床邊櫃摸索飯店的信紙便箋。在床頂金枝叢捧著的
一球白玻璃月，溫柔黃光力有未逮的境外角落，電子鐘紅螢螢的光條定定於固態黑寂中，
暈開刺目的冰冷紅冕，一閃一爍、一閃一爍。兩點半剛剛過。
　　「股票的本然價值，取決於買股票者按持有量的比例，對該公司行使股東權時，獲得
的利益。股票身為『有價證券』，聊以在交易場所原地迸發價碼的瞬間，表達此一本然價
值，接著永遠消逝，直到下一次價格與價值的矛盾碰撞再度閃現。股市交易看版數字的跳
動，如虛空的熔爐中粒子自由飛騰、撞擊散射、蒸然生熱......超出交易所外，人類一切
活動韻律下所有無形價值，與有形價格極抽象的聯動、幻化為無限碰撞的虛像之海，儼然
錯綜複雜的宇宙定律因子，進而交織成經濟體的平行現實，直到企業的主宰者們成為超高
熱恆星——那是生養萬物之神的居所，世界之上的幽靈世界。
　　這是深奧的世界，卻罕有哲人願意看它一眼。
　　玩股票散戶們在乎也好、不在乎也罷，股東權透過股票紙張形體呈現的子虛烏有真實
，與那個企業一起，浸入名為壟斷市場戰爭的人間獄海中盈虧浮沉。『那子虛烏有的真實
』也是一種資產，只要是資產，就能賣避險工具。」傑弗瑞邊摸著夜光水糊溶溶的外緣，
一邊心存異樣的敬畏，含混地說著，並將一條算式一揮而就，「這是金融界第一條Ｅ＝
ＭＣ平方公式，決定股票衍生商品價碼的布萊克－休斯公式：
http://tinyurl.com/h3yw7r4」
　　奇貝伊接過那條算式：「從子虛烏有之上衍生出更加浩瀚無垠的名目活動......嗎？
對產業的貸款利率全面影響公司們周轉的能力、對國家的利率影響國債增長的速度，透過
各種貸款流入市面的貨幣量，影響貨物與錢之間的價值對比，價值對比的象徵之物『價錢
』，只在交易的瞬間發生，以及更多從子虛烏有之上衍生出更加浩瀚無垠的名目活動，循
環不絕......」
　　柴郡貓自然認得這條獲得諾貝爾獎的公式。Ｓ為目前股價、Ｔ是到期日的長短、ｒ為
假設無風險狀態下的利率。它嚴格說起來是一種模型，說有關世界的故事；與物理模型背
後亙古的創世神話不同，布萊克－休斯公式描述人間無常——機率密度函數是連續隨機的
變量，眾生相。
　　還不夠，哪裡還不夠。在這蒼蒼莽莽的積分平面上，象徵著一段時間內的一切之命運
隨機圖譜中，如果他要抓住一個點，那個點......他想握住「風險」本身，成住壞空的潮
起潮落、生老病死的瞬時速率。奇貝伊出了半天神，終於醒悟羅斯柴爾德一族與李氏宗族
大長老，聯手進行的金融革命是什麼。
　　「傑弗瑞先生，您還沒有為我揭開『高斯連結相依函數』的奧秘呢......喂！」
　　身邊的男人已臉朝下、漿挺挺地睡死了，鼾聲大作。不知是否平日藥嗑多了，此人一
睡著便比屍體還難叫醒。
　　「喂喂，喂喂喂！」奇貝伊儼然夜貓耍賴，雙手推著傑弗瑞的背左搖右搖、右搖左搖
，「別睡，傑弗瑞先生，我拜託你！」
　　「回去養隻俄羅斯藍貓......呼呼，牠會主動來煩我呢，呼呼......」
　　「什麼跟什麼嘛！」
　　奇貝伊自覺弄砸了，抱著頭生悶氣。
　　＊＊＊
　　醉生夢死。這不是米凱爾第一次參與畢德堡議會，這一回，他不知道自己身處天堂還
是地獄。
　　四日期間一切的印象在米凱爾眼底失速跌撞在一起，只剩下豐盛的彩、瀑布之金，與
幢幢的西裝肉體森林，在大衛的周圍運轉不絕。狼犬們站得遠，連成背景一片，他站得近
些，大衛坐鎮在中央，眾人立著。
　　王讓國際政商名流過來和米凱爾廝見認識，矜貴的銀色男子見狀，鎮定地推推純白銀
打製的眼鏡框，不卑不亢地，對影響力大他一個檔次的大人物們欠欠身。米凱爾心下明瞭
他們對他的未來大有好處，滿腦子竟一個勁焦慮為何王到現在還沒有臨幸他，聲音表情儼
然對這些人的派頭不聞不問，反而冷酷得恰到好處，光耀主人的氣派，不怒自威。
　　心急如焚。
　　流線型的貞操帶緊貼米凱爾的小腹，像禮物的緞帶。但來到巴登巴登至今，他還沒有
被大衛拆開來享用過。大衛帶著他可愛的狗，在金色專屬看台裡睥睨畢德堡議程全場。大
衛喜歡簡鍊的銀灰色，深惡華麗豔俗，但洛克斐勒一族一天沒爬上所羅門王王家的位置，
他在重大場合就得忍受基德兄弟倆，與狐狸精雷斯特的爛品味。
　　於是王喜歡無視周遭，瞇著眼，似有似無地凝視他乾淨的銀色寵物思考未來大事。他
將米凱爾往身邊摟時，幾分亢奮的體味逸散自下頜骨的深處、襯領的白緣。王的古龍水、
薄薄一層髮油、訂製西裝專人燙後的薰香，幾乎逼瘋無心追會議進度的米凱爾，後穴的搔
癢爬進體內深處，柔軟的腸管不住收縮，直達深奧的腹部內裡。兩道無情金屬滑落臀的圓
潤雙峰，阻止除了大衛以外的粗物進入他。好久沒有自慰了，無論是前面還是後面。米凱
爾渴愛欲死，卻又必須對大衛問他的話應答如流。
　　虛度光陰。米凱爾意識到難得來一趟，所有會眾匆匆忙忙該幹的活兒，他都沒做，整
個身心都被大衛佔據。
　　大衛拖至正式會期會期結束，始與某些信得過的家族大長老們，談論將柯林頓這個姓
扶植成為十三家族事宜，冗務竟比會期四日更加紛擾。原來如此，王與他歡愛，只是為了
取他的精液，履行毒品原料交易。大衛將愛犬獨自反鎖在大如迷宮的專屬房間裡，米凱爾
在極簡的黑白灰銀之中寬衣解帶，用叉子切開香料肥鵝肝，慢慢吃著。對鏡自賞，他的分
身絕望地在下體的籠子裡飽滿，米凱爾覺得自己像等著被取肝的肥鵝。
　　只是......如此而已。
　　對了，他還沒來得及告訴王，他順利地把梅涅忒銀行做起來了，那像是他與王的孩子
，這個念頭使米凱爾喜悅得顫抖。然而，他也還沒有機會告訴大衛，他被人逼著發過毒誓
，已經有一部分不是王的愛犬了。米凱爾不知如何開口，咬下叉子，唇邊滲血。
　　＊＊＊
　　「快了快了！我們跟上！」
　　米凱爾的五名三月兔混在狼犬隊伍尾巴，想往前張望，又不敢在隊伍中放炮，彼此推
擠。杜邦與雷諾家族的大長老先出來了，法律一族邦迪的大長老冷著臉，泰勒瑪殿後，笑
咪咪地搖來擺去走動，彷彿剛看了一齣絕妙好戲出來。五兔被面貌姣好的泰勒瑪煞到，多
看了幾眼。
　　大衛攬著愛犬的腰，慢慢走出紅色大門。左右狼犬試圖從王身邊攙扶昏厥的米凱爾，
被大衛一聲喝斷：「別碰我的東西，賤貨！」
　　狼犬們驚得倒退幾步。王沒來由怒道：「今天已經幾月幾號了？你、你還有你，你們
幾隻狗在我族的關係企業裡還有活要幹，現在立刻滾回美國，我不需要你們服侍！」那幾
條有主管身份的狼犬懊惱，不知哪裡惹毛了王，魚貫退下。體態高挑的家族禁孌，與賴著
不走的五兔還不知所措地留在原地。
　　大衛將渾身酥軟的米凱爾攬在嘴邊吻，冷酷地眱了狼犬們一眼：「玩物們也回去吧，
向我的堂弟們報到，找點正經事做——闔族一大堆事，像亂麻一樣。看清楚了，本王誰也
不要，只需要他一個人。」
　　狗兒們見大衛癡情地吻遍新歡的臉，既妒又羨地瞟了瞟王懷裡的米凱爾，悻悻地離去
。五兔見所有人都散了，陣腳大亂，推來推去。最後俄語兔鼓起勇氣，搓著手道：「那..
....那個，偉大的能源之王，我......我們原本是摩根大通的......的的的......」
　　「你們幾個在華爾街是做什麼吃的？」　　
　　五隻三月兔聽見大衛問話，大駭，咚咚咚咚咚五聲跪了下去。諂媚兔道：「現在不不
不在華爾街了，其其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們很榮幸被王一族指派在克多可夫斯基的..
....的的麾下辦事，我等小人在回俄國前，只是想看看看看看目前的東家他他......」
　　「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們。」大衛的表情登時柔和下來，「你們做得不錯，他看起
來沒有身兼石油買賣與銀行準備業務工作過量，受太多委屈。我會親自賞你們，下去吧。
」
　　三月兔們臉朝下，五體投地亂謝一通，大衛公主抱著米凱爾老早走了都不知道。五個
傢伙勾肩撘背站起來，兀自腿抖腳軟。俄語兔喘吁吁地對諂媚兔道：「我眼見為憑信了你
了，你這壞蛋說得沒錯，計畫能成！」
　　「對吧，我們要發啦！」
　　「不，做這種事風險太大了，你們不覺得嗎？大衛王好可怕，我不想參......」另一
兔簡直要哭，俄語兔將他一把推在牆上：「就是風險才能變錢好嗎？我們五個裡頭，和紫
國女巫系統操縱手合作過的就只有你而已！我們還需要靠你搞懂奧茲巫師的零件怎麼拆，
別告訴我你萌生退意！要不然，我們兩個就去告訴王你存心謀反，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
　　該兔當場嚇昏過去。餘下的兩兔見俄語兔與諂媚兔，財迷心竅到這種地步，只道騎虎
難下，都不敢則聲。
　　＊＊＊
　　本章參考資料：
約翰‧蘭徹斯特，《大債時代》
紀錄片，《Corporation》
Carroll Quigley- Tragedy and Hope
Alexandre Del Mar- The Science of Money
　　本章後話：
　　「從電視頻道、第四台、報章雜誌到書籍出版社，整個媒體產業本身看得見可怕的壟
斷遊戲，利潤與尋求大廣告投資的競爭成為經營的唯一標的。Ben Bagdikian 書籍《媒體
大壟斷（Media Monopoly）》記載，1983年時，五十家大業者控制全球成千上萬公司，短
短七年內只剩下二十三家。九零年代後全球化使這數字縮減得更快，只剩下九家公司控制
著一切。」
——諾亞‧杭士基 Noam Chomsky, 《偽造的共識》Manufacture of Consent
　　成千上萬種商品、少少的壟斷公司、根本沒有市場競爭這回事示意圖：
http://blogs.lclark.edu/hart-landsberg/files/2012/10/original1.jpg
圖片出處：http://tinyurl.com/zjyd3en
　　「特許令股東責任有限公司（State-chartered company）在美國早期不能互相持有
股份，不能增資，時間到了便自動解散，純粹為了國家大型計畫而服務。接著，美國南北
戰爭發生了，戰備與戰後建設需求，促使這些『公司』的金主們向最高法院爭取更多權力
與自由度——他們竟為這人造組織，在憲法第十四條修正案底下要求近乎『人權』的東西
。
　　『法人』能夠被視為『人』究竟是否為哲學謬誤是一回事，南北戰爭後的美國憲法第
十四條修正案：『不經正當法律程序，不得剝奪任何人的生命、自由與財產。』原本是為
了保障黑人，然而從1890-1910這段期間，有307個案件根據憲法第十四條對簿公堂，保護
黑人的只佔19件，剩下兩百多件，全部都為了法人的利益打官司。這場仗對解放黑人的實
際效用如何，可見一斑。」
——紀錄片，《Corporation》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888wVY5h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