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尹熙在黑暗的樹林中拼命跑,遠處隱約傳來海浪拍上岩壁的聲音,後面的木頭斷裂
碾壓聲緊追著他。停下來就會死。他即使怕得淚水直流,雙腿疲累得施不上力,還是得拼
命驅策往前跑。
有個東西絆了他一跤,還纏著他的腳不放,他急忙回頭看,葉文儒彷彿從泥土地中浮
出來似地只露出胸口以上,雙手牢牢抓住他的腳踝,大大地扯開嘴角露出瘋狂的笑容。
「你去死吧──」
杜尹熙猛然睜開雙眼,心有餘悸的胸口敲著急促的鼓聲,咚咚咚咚地迴繞在耳道深處
。就著從窗戶擴散進來的微光,他看到眼前是自己房間的天花板,鬆了一口氣,想舉手擦
去滿臉的汗,可是不管他怎麼使勁,手臂動都不動,而且他的眼角瞄到右有個黑色的東西
從床邊爬上床,他嚇得劇烈發抖,想逃又動不了,努力想看清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時,左臉
碰到一個濕濕熱熱的物體──
再度驚嚇地睜開眼,腦子一團慌亂的杜尹熙急忙看向右邊,空無一物;再轉向左邊,
眼前的臉嚇得他大叫一聲。
趴在床邊看他的毛毛也被他嚇得往後跌。房間外傳來柯力不耐煩的聲音:「吵死了!
我在睡覺!」
差點滾下床的杜尹熙定睛一看,原來是毛毛,他無力地躺下,「你嚇死我了……毛毛
……幹嘛看我?」
「你一直發出奇怪的聲音,好像很害怕,柯力叫我來舔你,說會讓你好一點。」
剛才是做夢,還是夢中夢。杜尹熙苦笑著撥起沾了汗水黏成一撮撮的瀏海,「抱歉,
吵到你們了?」
「夢到可怕的事嗎?」
「嗯。」杜尹熙大方點頭。
毛毛爬上床,狹窄的床鋪沒有空間讓杜尹熙後退,毛毛側身躺下抱住他。
「我也做過可怕的夢,夢到大家都不見了,什麼都沒有,好孤獨。然後我醒來,有個
毛毛的東西在我旁邊,柯力在我旁邊翻身睡覺,我就把他圍起來,圍在我的身體裡面,那
樣讓我很安心。」
杜尹熙的臉頰貼著毛毛赤裸的胸膛,他起初有些手足無措,接著沉穩規律的心跳伴隨
體溫傳來,強壯的臂膀環繞著他,確實讓他感覺踏實又安心。
「你不孤獨了,有柯力陪你。」杜尹熙也抱住毛毛,內心有點寂寞。毛毛有柯力陪,
可是他呢?
杜尹熙不確定能不能和楊靖咸走下去,他總擔心楊靖咸要的應該是能並駕齊驅的對象
,現在楊靖咸知道他只是個靠天生體質的沒料草包,不知道哪天會棄他而去。
然而另一方面杜尹熙又覺得自己太悲觀了,如果楊靖咸真是他命中的桃花,應該不會
這麼膚淺吧?而且今天回程車上楊靖咸仍然有說有笑,所以事情走向應該不會是像他想的
那樣。
毛毛說:「我也會陪你。我和柯力會和你在一起。」
杜尹熙笑了笑,「你們不屬於這裡,住在城市裡很辛苦吧。」
「沒關係,我喜歡你,我會學著住在這裡。」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杜尹熙的心跳又激動起來,不由得想起上次喝醉時,似乎和毛毛上
了床……是因為毛毛『喜歡』他,所以才……
「毛毛,我問你一件事。」杜尹熙稍微離開毛毛的身體,方便看著毛毛的眼睛,毛毛
也看著他,「上次我喝酒睡著了,你是不是……那個……和我……」
「做愛嗎?」毛毛直截了當地說出重點。
「……嗯。」
「對啊。你舔了我的嘴巴,然後自己脫掉褲子──」
「等等。」杜尹熙打斷他的話,難以置信地問:「我自己脫掉褲子?」
毛毛點頭,杜尹熙羞愧地捂臉低頭。原來是他勾引毛毛,不是毛毛主動上他,實在太
丟臉又太可怕了,他沒想到自己爛醉後會失態成這樣,以後絕對不能再喝醉了!
毛毛自顧自地說:「我很喜歡,你的屁股很舒服,雖然沒有柯力的那麼緊,可是會一
直把我吸進去。」
不要發表感想……杜尹熙羞愧得想逃走,雖然他也隱約記得很舒服,醒來之後也不會
痛,很難想像自己的菊花容納過那麼大支陰莖;和跟楊靖咸做愛完全不一樣。
杜尹熙依然沒有回話,也沒有抬頭,毛毛在想是否他提這件事讓杜尹熙不開心,於是
問道:「你不喜歡和我做愛嗎?」
杜尹熙怕傷毛毛的心,逼自己說出羞恥的實話,「不……不會啊,和你做……很舒服
……」他想到柯力,又問:「柯力知道嗎?」
「知道,他還在旁邊看。」
噢不!柯力看到毛毛和他做愛!杜尹熙真想一頭撞死,不過死前得先向柯力澄清他絕
對沒有要搶毛毛的意思。
「柯力還誇我很棒,把你插得很舒服。」毛毛得意地補充。
「啊?他沒生氣?」杜尹熙一臉錯愕。
「沒有啊。之前那個人把你弄得全身痛,屁股又受傷,柯力才生氣呢。」
杜尹熙愣了好一會兒,才認清自己搞不懂精怪的腦袋在想什麼,總之柯力沒有生他的
氣就好了。他不知為何有想笑的衝動,靠著毛毛的胸口顫動著笑了。
精怪的想法沒有人類複雜,杜尹熙不需要像對楊靖咸那樣揣測他們的心思,這也讓他
再次意識到和人類打交道是一件很累的事。
如果能一直和他們這樣生活下去就好了。
他滿足地抱著毛毛,放鬆心情再度進入夢鄉。
楊靖咸把車停在熟悉的路邊,走到公寓一樓的鐵門前,按了幾次對講機上的按鈕,才
終於聽到沒禮貌的稚氣聲音:「誰?」
「是我,楊靖咸。小杜有個東西掉在我車上,我來還給他。」
「他不在。」
楊靖咸當然知道杜尹熙不在,他今天去跆拳道館打工了,至少兩個小時不會回來。楊
靖咸故作驚訝地說:「是喔?那真糟糕……還是你下來拿呢?」
柯力不想看楊靖咸,他「啊?」了好大一聲,毫不遮掩他的不情願,「我懶得下去!
他下午就在家了,你到時再來吧!」
聽起來這隻貓對他很有戒心,楊靖咸想大概是上次探查被發現了。
「不然你開門讓我上去,我在門口拿給你,馬上就走。」
柯力翻了白眼,按下開門的按鈕。
毛毛看柯力這麼不高興,問道:「是誰?杜尹熙說不可以隨便開門。」
柯力嘟著嘴巴嘀咕,「那個楊什麼東西的,說杜尹熙掉了個東西在他車上,所以送回
來。」
雖然和大蛇怪僵持不下的時候,楊靖咸出現真的幫了他們非常大的忙,可是柯力還是
對那次楊靖咸疑似『檢查』的行為耿耿於懷,要不是楊靖咸是杜尹熙的男朋友,他壓根兒
不想再看到這個人。
毛毛起初聽到柯力懷疑楊靖咸的理由時,也對楊靖咸充滿敵意,畢竟他因為人類想抓
他而吃過苦頭,可是楊靖咸特地跑去幫他們打倒那條大蛇,人看來沒那麼壞,讓他的想法
有些傾向杜尹熙那邊,認為應該是柯力誤會了。
不過毛毛還是有個疑問,「可是最近杜尹熙有和他出去嗎?」
「他們小倆口的事我哪知道?說不定他今天去教拳就是搭那傢伙的車。」柯力鼓起雙
頰,「哼,偷偷摸摸的。」
「那也是怕你生氣吧?你那麼討厭那個人。」
「偷偷摸摸的我更生氣!等他回來我就要問他,什麼時候搭過那傢伙的車,怎麼會把
東西掉在車上!」柯力一副好像捉姦在床似地奸笑。
楊靖咸走進一樓大門,按了上樓的電梯按鈕,等電梯下樓來。
他上次雖然才摸了柯力一下就被甩開,不過他可以肯定柯力是無主的精怪,若杜尹熙
說的是實話,表示毛毛也一樣;就算毛毛是有主人的,他也找到可以搶奪的咒法,雖然比
較麻煩且費力,但只要杜尹熙的法力比他弱,他就能蓋過杜尹熙締結的契約。
他透過式神觀察這兩隻精怪好一陣子了,他知道毛毛和柯力的關係不單純,而且看起
來毛毛相當聽柯力的話。
所以,只要先制住那隻小的就行了。
楊靖咸跨出電梯時。拿出折斷成只有兩格的刀片,往右手姆指指腹割一道約一公分的
切口,登時冒出鮮紅的血珠。
接著他按下杜尹熙家的門鈴。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