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過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杜尹熙的心情也愈來愈焦躁,他不知道萬一去拿車的
時候林家人出來問東問西,他該怎麼回答才好,可是車子就停在林家外面,要神不知鬼不
覺地把車開走也不容易,而且偷偷開車逃走說不定會被當成偷車賊。
想了又想,杜尹熙還是決定趁時間還不晚的時候過去,如果是半夜過去,引擎一發動
聲音更擾人。
既然決定要過去了,是不是打個電話跟對方說一聲比較好?杜尹熙只有林信瑞家裡的
電話,雖然怕打過去是家人接的,可是他也沒別的辦法。
電話接通後,接的人果然不是林信瑞,聽那蒼老的聲音,應該是林爺爺。杜尹熙勉強
鎮住緊張的心情說:「爺爺您好,我是杜尹熙,昨天很不好意思……請問林信瑞在家嗎?
」
「杜先生?阿瑞去找你之後,還沒有回來啊?」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杜尹熙愣住,「怎麼會?他……天沒黑就離開了。」
林爺爺似乎也呆了,雙方沉默一會兒,林爺爺的語氣變得嚴肅,「那可能有點不妙…
…我這裡會找幾個人組隊去找他。」
杜尹熙又緊張起來,「發生什麼事嗎?要不要報警?」
「天這麼黑,警察找人也是白天找。我先找人去看看。」
杜尹熙掛了電話,柯力聽電話內容不太對勁,問道:「怎麼了?車不見了?」
杜尹熙搖頭,「好像林信瑞一直沒回家。」
「怎麼會?他離開好久了。」柯力歪頭。
「我們也去找他。」杜尹熙朝毛毛招手,「毛毛,要麻煩你聞聞看他在哪裡。」
載著兩人的巨狼,在路燈稀少的黑暗山路上循著氣味往前奔跑,沒多久就看到一輛機
車倒在路邊,杜尹熙白天沒注意林信瑞騎來的車長什麼樣子,但柯力認出來了,毛毛也在
上面聞出林信瑞的味道。
可是林信瑞不在這裡。
毛毛聞了聞地上,杜尹熙著急地問:「該不會……掉下山了?」
毛毛搖頭,載著兩人繼續往前走。「好像還在前面。」柯力替他說。
毛毛小步慢跑一會兒,終於在前方的馬路中央看到一個人影,但那個人走路的姿勢很
奇怪,忽左忽右的步伐像是喝醉似地,身體和頭也左搖右晃,不像是個清醒的人。
毛毛也覺得奇怪,停下腳步。柯力說:「毛毛說,就是那個人,可是好像怪怪的……
」
杜尹熙也覺得那個人影走路的模樣不正常,但他還是有個合理解釋,「說不定是因為
他摔車受傷了。我們去看看。」
人影走到路燈的光線範圍內,杜尹熙看清楚他穿的衣服,確實和白天林信瑞穿的一樣
,於是他放心地喊道:「林先生!」
那個人沒有理他,仍然往前走,杜尹熙把毛毛的衣服丟給柯力,叫毛毛快變回來,自
己跑向前方的人,「林先生!你還好嗎?」
那個人總算停住腳步,就在杜尹熙要追上他時,他猛然轉身,把杜尹熙嚇一大跳。
那張臉確實是林信瑞,但他的頭不自然地歪向左肩,彷彿脖子沒有支撐力,眼珠往上
轉,露出一大片眼白,杜尹熙好像還看到那張半開的嘴巴呼出陰暗的氣體。
杜尹熙往後退一步。林信瑞看起來像是中邪了。
柯力和毛毛也過來,柯力訝異地皺眉說:「哇!這傢伙怎麼回事啊?有東西在他身上
?」
杜尹熙還沒回答,林信瑞就說話了,聲音低沉沙啞,「滾……不要……妨礙我……殺
了你……」
最後三個字讓杜尹熙心驚,即使理智告訴自己那不是林信瑞在說話,身體仍不受控制
地做出害怕反應,激動的心跳帶起急促的呼吸,沒有力氣站穩的身體靠向毛毛。
「你是什麼東西?」柯力挑釁地大聲問。
林信瑞上翻的眼珠突然轉正,目光筆直射入柯力的雙眼,柯力驀地吸不到空氣,彷彿
有人掐著他的喉嚨,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毛毛見狀,大步一跨就要衝向林信瑞,林信瑞的目光迅速轉向他身上,他就宛如定格
般地靜止不動。
杜尹熙第一次看到這麼厲害的鬼,說不定這是某種魔物,他不確定這次他能否用摸的
就解除林信瑞的附身狀態,但總得一試。
林信瑞的眼神接著慢慢移向杜尹熙,他歪斜的嘴巴露出陰險得意的笑容,像是在嘲笑
他們不聽勸告自食苦果,可是當他的視線移到杜尹熙身上時,笑容消失了。
杜尹熙鼓起勇氣衝過去撲向它,它的力量對杜尹熙完全起不了作用,硬生生被撞倒,
接著杜尹熙一手按住林信瑞的肩膀,另一隻手掌整個覆蓋上他的臉,林信瑞的四肢痙攣狂
顫,張大的嘴巴發出溺水似的咳嗽聲。
杜尹熙制住林信瑞的那一刻,柯力終於又吸到空氣,他趴在地上猛咳猛喘,恢復自由
的毛毛則照著先前的動作衝過去,幫杜尹熙壓住林信瑞。
「滾!」林信瑞掙扎著怒吼,發出刺耳的尖叫,然後有個東西飛快地從林信瑞的頭頂
射出去,消失在黑夜裡。
林信瑞蒼白的臉上佈滿汗水,張大的雙眼沒有聚焦地望著前方,看起來像是死了一樣
,杜尹熙急忙輕拍他的臉頰,「林先生?林信瑞?」
毛毛警戒地環顧四周,他知道那個東西沒有走遠,附近還聞得到它的味道。
「杜尹熙,前面!」
毛毛低聲提醒,杜尹熙抬頭看前方,一個黑影從柏油路面中緩緩升起,愈升愈高,杜
尹熙趕緊拖著林信瑞往後退,毛毛擋在他們前方。
「那是什麼……」柯力有點膽怯地問。
「不知道……」杜尹熙謹慎地盯著它,「你們小心一點,它好像很強。」
黑影向杜尹熙射出一道黑條,毛毛躍起抓住,另一道黑條立刻捲向毛毛,纏住他的脖
子和身體。
毛毛奮力抵抗黑影的控制,杜尹熙和柯力著急卻又束手無策時,一個小小的橘色亮光
由上而下切斷纏住毛毛的條狀影子。
那個發光物體是一根小樹枝,樹枝上又有一條亮橘色的細線,一路牽到杜尹熙那裡。
杜尹熙懷中的林信瑞勉強抬起虛弱的右手,小樹枝隨著他的手指動作飛向黑影,黑影
搖擺亂晃,好像變得很慌張,小樹枝像一把橘色的光刃,在黑影上砍了數刀,黑影不一會
兒就消失不見。
黑影消失後,林信瑞變得更無力,全身重量都靠在杜尹熙身上。
杜尹熙看著那條橘色的發光細線從樹枝上面縮回林信瑞的指尖。剛才小樹枝每一下都
砍得很準確,怎麼看林信瑞都不像是看不見對方的樣子。
「你不是說……你看不見嗎?」杜尹熙喃喃問。
「我也不知道……」林信瑞也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指,這時他又看得不是很清楚了,
而且好像連自己的手都出現晃動的殘影,「我是不是快死了?聽說人快死了就會看得見…
…」
的確有這種說法,杜尹熙趕緊安慰他,「沒這回事,你不會死的,我現在就送你回家
。」
杜尹熙要毛毛變成獸形,林信瑞看到毛毛從人變成狼,眼睛張大到彷彿眼珠都要掉出
來。
杜尹熙攙扶林信瑞趴上毛毛的背,他一放手,林信瑞忽然什麼都看不到,儘管知道自
己趴在毛毛身上,但視線卻只看到地面,緊張之下不禁摔了下來。
杜尹熙連忙去扶他,以為他連抓住毛毛的力氣都沒有。林信瑞驚愕地看著毛毛應該在
的方向,莫名其妙地問:「毛毛呢?」
柯力和毛毛對看,在轉頭看林信瑞,「還在啊。」
林信瑞像盲人一樣伸長手摸索前方的空氣,「我……我又看不到他了……」
「怎麼回事?」杜尹熙扶住他的肩膀。
林信瑞又看到毛毛了,毛毛的大眼睛充滿疑問,林信瑞也一樣充滿疑問,然後他想到
了,「啊,會不會是……」他拿開杜尹熙的手,毛毛又不見了,驚奇的他正想告訴杜尹熙
他的發現,但他再握住杜尹熙的手時,看到的卻不是毛毛,而是柯力。
此時柯力正好問:「他在幹嘛?」
杜尹熙則是轉頭看柯力,然後又轉回來看林信瑞。
看著杜尹熙的林信瑞發著愣,因為他在杜尹熙的臉上看到自己的殘影。他放開手,眼
前只有杜尹熙;再握住杜尹熙的手,又出現自己的殘影。
林信瑞明白了,他可以透過杜尹熙的眼睛,看到杜尹熙所看到的東西。
林信瑞最後測試一次,「杜先生……你看毛毛。」
杜尹熙偏頭看毛毛,毛毛也歪頭看他。
林信瑞閉上眼睛,這次毛毛不是殘影,他確確實實看到歪頭的巨狼。他閉著眼睛笑說
:「……我看到了……」
林信瑞明明閉著眼睛卻說他看到了,柯力擔心地問:「喂,他還好嗎?是不是腦袋摔
到了?還是被附身之後腦袋壞掉了?」
「我可以看到杜先生看到的東西!」牽著杜尹熙的林信瑞閉著眼睛,高興地摸毛毛的
背,「毛毛在這裡!」
「你看到……我看的?」杜尹熙不可思議地低頭看林信瑞握住他的手,赫然發現數條
橘線連結他們的手,他驚嚇地反射性甩開林信瑞的手。
林信瑞當然也看到了,他連忙澄清,「我不是刻意……我不知道,是它自己伸出去的
……」
柯力好奇地握林信瑞的手,卻什麼都沒有。
「照理說這是不可能發生的啊,我們不能操控有生命的生物,連活的植物都沒辦法。
」
林信瑞為了取信他們,朝地上的石頭彈一下手指,石頭馬上飛起來,他再朝柯力彈手
指,柯力看到橘色的亮線朝自己飛來,但線一碰到他就消失了。
杜尹熙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碰林信瑞的手,林信瑞沒有動手,線就自動伸出來,纏住
杜尹熙的手指。
「真奇怪……」杜尹熙不太明白,「我還以為我是絕緣體。」
「好了啦。」柯力覺得無聊了,「你們要玩到什麼時候?快點去把車開回來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