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為心理學有個說法，重複一個行為二十一次，會形成習慣，而一個習慣的養成，至
少需要重複二十一天。
　
　　例如每天記帳、例如規律的運動、例如飲食上口味的調整、例如生活作息的改變。
　　不知道有沒有人研究過，兩個人一起養成一個習慣，需要重複行為幾次，又需要重複
進行多久的時間？
　　例如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查看有沒有新訊息，例如每天晚上睡覺前要聽聽對方
的聲音，例如今天遇上什麼有趣的事會想讓對方第一個知道，例如明天有什麼行程會主動
跟對方提。
　　例如把對方明天的行程記在心上，例如會問對方今天過得如何，例如把每天某個時段
空下來等對方打電話來，例如每天晚上會算好時差，在對方起床前傳訊息過去。
　　柏宇辰傳來的訊息通常是簡短的，起床沒？今天要做什麼？今天我做了什麼。頭髮長
了改剪這個髮型好不好？幫我想晚餐要吃什麼。有時傳來的不只是文字，還會有照片，或
網誌連結，這家麻辣鍋聽說很好吃等你回來我們去吃，最近在哪有個展覽我去看了你應該
也會有興趣。不管內容是什麼曉謙都很喜歡，就算他知道睡醒時一定會有新訊息等著他讀
也不減那份期待。至於他把起床的鬧鈴往前撥兩個小時，就為了在柏宇辰偶而丟來晚餐二
選一的難題時能夠及時給他意見的這種事，他是絕對不會跟他說的。
　　他們仰賴著網路聯繫，但網路的即時性似乎在時針繞到時鐘右半側後就逐漸失去了魔
法，十三小時的時差，中間一道換日線，當時針走過數字二，不管哪一邊都捨不得打擾另
一邊可能已經睡下的對方，然後是四個小時的等待，等待時針超過六，再度回到左半側。
　　當時針劃過九，如果他們都在家，他們就會把通話打開，聊個幾句是會的，不過大多
數時候只有兩邊的鍵盤各自敲敲打打的聲音，他拚他的論文，他忙他的翻譯。
　　一開始曉謙有點難專心，總想講話，或想他、想他在家的模樣。但幾次過後他也就習
慣了，甚至喜歡上這種安安靜靜一起工作的感覺。而曉謙不知道的是，柏宇辰其實是那種
工作時喜歡有音樂在旁邊放的人，但寫論文應該很需要專注力吧？習慣可以養成，習慣當
然也可以改，不過這也是一件柏宇辰不會跟他說的事。
　　把想對對方做的事，還有想要對方對自己做的事，都做一次，再做一次，角色對調，
再做一次，然後再一次。不用二十一次，也不用二十一天，關於掛念，關於依賴，關於想
要付出，兩個人一起養成的那些習慣，不同於一個人的，不是基於什麼非達成不可的目標
才去刻意培養，而是形成之後才發現，已經如此。
　　曉謙有時候會想，他們現在這種相處模式，代表什麼呢？他們這樣算是什麼呢？
　　應該是比一般朋友還親密的關係了，那這樣是，很好的朋友嗎？但他沒辦法想像自己
跟柏宇辰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間的喜歡是平等的，不是像這樣，會想試探、會退縮、會想
一直確認的。如果想確認，那那些關鍵的問句，像是，你想我嗎？或是，你喜歡我嗎？還
有最直接了當的，我們這樣是在一起嗎？卻誰都沒開口問。如果有天柏宇辰真的問他，他
想他的答案都會是肯定的，可是柏宇辰呢？柏宇辰是怎麼想的呢？
　　一封封訊息，像是一顆顆反射著月光的白色小石子，字字句句，關於生活，關於喜好
，關於脾氣，他逐一拾起，揣在懷裡，越來越熟悉，覺得他在自己心上的份量越來越重。
在撿的過程中，他也學會丟下幾顆，他追尋著他，也希望他能來找自己。
　　十一月就在趕論文的水深火熱中不知不覺過去了，最後的全力衝刺，又或者不見棺材
不掉淚，他跟柏宇辰已經快兩個禮拜沒有開通話了，他好想他，但更怕論文開天窗。十二
月的第一個禮拜五的下午，在他把那十萬字從頭到尾論點邏輯標點符號段落格式都再檢查
三遍確定無誤後，他終於去沖澡，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帶著檔案出門送印裝訂。
　　傍晚時他回到家，發了封信給老闆，能夠完成論文真是非常感謝你，我一定要請你喝
杯咖啡。Phil的回信很快就來了，用加大加粗的字型恭喜他解脫了，然後附上一間照片中
看起來很不錯的咖啡店店名。
　　他握著手機撲到床上，想要等柏宇辰起床跟他說說話，可是這禮拜他天天通霄，訊息
打了一半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隔天眼睛一開，魂都飛了，十一點十分！他跟Phil約中午！他還沒洗澡！下一班公車
是三十分來！
　　還好最後沒遲到，他匆忙撞進咖啡店時，看到Phil坐在靠窗的長木桌旁，老闆今天穿
的是紅色毛衣，而他身上這件剛好是冷杉綠，兩人坐在一起實在非常有節慶氣氛。Phil點
了一杯黑森林，熱巧克力，鮮奶油層層擠上去再淋上櫻桃醬，他點了太妃核果拿鐵，又點
了兩份奶油可頌夾火腿，一籃覆盆子夾心軟餅，桌上堆滿了好多溫暖的顏色，甜甜的，鹹
鹹的。他趁Phil去拿餐巾紙的時候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看了看，覺得這張的構圖不夠好
，把兩杯熱飲向彼此挪近些，再拍一張，連上咖啡店的wifi就發給柏宇辰。
　　他漫不經心地想，台灣現在是凌晨一點半，柏宇辰應該睡了，啊不對，今天是周末，
他有可能還在外面，嗯，等等，台灣今天是禮拜天了，那這時間應該是已經回到家了吧。
　　手機倒是叮咚一聲，收到了訊息。
　　『跟誰？』
　　老闆，他本來要誠實地回。
　　不過想想……
　　他有些心虛地，又有點好奇他會有什麼反應地打下『朋友』，發送。
　　『Traian？』
　　『不是』
　　他希望柏宇辰再猜，Phil在這時候走回來，他放下手機。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他跟老闆聊天聊得很盡興。
　　他跟Phil在暮陽落入摩天大廈後方時握手道別，抬頭看，高聳入雲的鏡面玻璃映出一
整面的鴨蛋黃。他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等公車來，從大衣口袋掏出手機，再看一次，還
是沒有新訊息。
　　他不自覺地抿緊唇，怎麼，為什麼沒有回？這麼經不起開玩笑？還是不在乎？
　　將手機滑回口袋，兩隻手也插進去，好冷，他呵了口白氣，覺得今天的公車特別慢。
　　回家的路也突然顯得漫長，他看著外面的景，路線是一樣的，每站也都準點抵達。
　　到站，他跳下，跑上人行道，打開公寓大門，奔上旋轉樓梯，鑰匙被粗魯地插進去，
第二支也遭受差不多待遇，他大步走到書桌前，拉開椅子重重坐下，筆電一打開進到畫面
就打開skype。
　　燈是暗著的。
　　很不爽，他瞄了眼時間，現在是五點，台灣是早上六點，還沒起床嗎？不是星期一了
嗎？
　　他不耐煩地上網亂逛，影片亂點，一部看沒幾分鐘就關掉換另一部，反正他現在論文
已經寫完了，時間不怕不敢花。
　　六點半，桌面右下角浮出柏宇辰的帳號。
　　他狠狠按開，衝動之下第一次按了視訊通話。
　　鈴聲響不到一循環對方就接聽了，視訊畫面展開，柏宇辰撐著下巴看他。
　　他抽一口氣，這是什麼，圓領白踢？現在不是冬天嗎穿什麼短袖？可是好帥，犯規。
　　慘，他真的是喜歡他。
　　「早安。」
　　他打斷他，「老闆啦是老闆！我是跟老闆喝咖啡！」
　　「……哦。」
　　柏宇辰往後靠，手抱著胸，笑意漸上眼底。
　　「有意見嗎？」
　　「好兇喔，我又沒說什麼。」
　　對，你是什麼都沒說，但這樣就更讓人更氣啊。
　　柏宇辰看曉謙一雙狗狗眼惡狠狠地瞪他，覺得心情好了起來。
　　他靠近鏡頭。
　　「欸。」
　　「幹，嘛。」
　　「沒，只是覺得，好久沒看到你了。」
　　他看著他，把聲音放低。
　　「好久不見。」他緩緩說。
　　「我想你，你有想我嗎？」
　　對於自己的聲音降到哪裡最好聽柏宇辰很清楚，不出他所料，沒有防備的曉謙瞬間嘴
微張，楞楞地盯著他看，看到他嘴角勾起，才回過神，抿著唇，眉頭蹙上視線下飄，臉卻
洩底地越來越紅。
　　他覺得好笑，「生氣喔？」
　　視線飄回來，對上眼。
　　「沒有。」
　　他看著他，覺得他眼睛圓圓的，好可愛。
　　「欸。」
　
　　「欸什麼欸，我有名字耶。」
　　他笑笑。
　　「謙謙。」
　　那張臉又更紅了。
　　「……幹嘛。」
　　「你論文交出去了嗎？」
　　「嗯。」
　　「那……你接下來要幹嘛？」
　　「沒有要幹嘛。」他才剛論文修羅完，哪有計畫要幹嘛。
　　「跟你說。」
　　他等曉謙看他才繼續。
　　「我剛收到我雇主傳來的行程，兩個禮拜後我要再去一次紐約，上次開的會有新進展
了。」
　　「兩個禮拜？」曉謙表情有點茫然，「那不就聖誕節那時候？」
　　「嗯。」
　　「如果你聖誕假期還沒有安排計畫的話，不然我們一起過？這次我回程不跟他們一起
，我多留幾天，你陪我逛逛紐約吧。」
　　看曉謙的眼睛眨眨，柏宇辰笑著補上一句。
　　「我會帶禮物去的喔。」

圓圓的狗狗眼好可愛～

推推

喜歡衝動下撥出通話的那個感覺~從容不迫的等在那裡的那個人，有點小欠揍喔XD期待柏的禮物→把自己打包吧!!! XD

氣氛好好，下次見面應該就在一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