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前篇〈月下〉#1ObWF4Rh、〈迷宮〉#1ObvbBdm、〈繚亂〉#1OcQLLLD
〈和鳴〉#1OcrHzro、〈緣起〉#1OgTY8vN
配對:一期一振/鶴丸國永
其他:微(?)三日月宗近/一期一振
閱讀前警告:部分遊戲背景摻雜大量個人設定,OOC很多很多
作者跟日本各種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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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好美的刀。』
『叫做鶴丸是嗎?足以冠上你的名字了。』
迴盪於它的意識之中的是來自過去紛雜的聲音,當所有聲音退去之後,有一雙
涼涼的手輕輕的撫摸上來。
『鶴、丸。』
那個聲音與它的身體產生了奇妙的共振。
『不要急,三日月,還沒有喔。』
『會有嗎?小狐?』
『時間夠久的話,或許會有喔。』
『好期待。』
它無法理解那些聲音的意義,只是被動的儲存記憶。
『我叫做三日月,三、日、月,是三条宗近鍛造出來的刀,你要快點出來跟我
玩。』
映照在銀白刀身上的,是一雙夜空裡閃耀著新月的眼睛。
那是它最古老的記憶。
月、亮。
三、日、月。
「找到了、找到了、在這裡!」
一片漆黑的空間裡,忽然有光照射下來,吵雜的聲音,人類的聲音,它第一次
睜開了眼睛,看見了黑色的天空與一枚孤零零的新月。
三、日、月。
然後他看見了身旁腐爛長蛆的人類屍體。
*****
「哇!」
鶴丸國永一面發出慘叫一面直坐起身,東拍拍西拍拍了一陣,確認自己身上沒
有什麼土塊跟蛆蟲之後,才跟被他嚇醒的一期一振對上眼。
「您還好嗎?」同樣赤裸的一期一振已經恢復成平常的敬語模式。
「還好、」等他定睛一看,發現自己被咬得青一塊紫一塊,立刻改口,「不,
這一點都不好啊!一期一振你也太粗暴了吧!」
「抱歉,鶴丸大人。」髮色如藍天的青年臉上微紅,大概是也不明白自己怎麼
會如此。
「哇啊啊啊,慘了,現在什麼時間啊,今天有遠征嗎?還是有內勤任務?我蹺
班兩次,長谷部說蹺班第三次他要把我掛在本丸大門口給大家當示範……」
「我想已經傍晚了。」一期一振也愣了下,擔心起出陣的弟弟們是不是回來了
,兩把刀顧不得身上黏膩,很快的開始收拾起一團混亂的房間。鶴丸國永隨意披起
外衣本來還想著等下先溜回去,照了鏡子才發現根本遮不住脖頸的青紫痕跡。
「……看來我這幾天要效法清光跟安定才行……」
「對不起,鶴丸大人。」一期一振再次深感抱歉,畢竟鶴丸國永都抓在他的背
後,穿上衣服就什麼都遮起來了。
「算了,沒有想到一期一振是這樣的人啊,真是嚇了我一跳。」鶴丸國永搔了
搔銀白的頭髮,怎麼樣人都是自己選的,怪他好像也不對,「這樣只好半等夜深了
再去浴場洗澡了,全身黏黏的真是不舒服啊。」
「我去幫您拿水來。」
「嗚啊,那就拜託你了。」
目送一期一振出去之後,鶴丸國永對著鏡子摸摸自己的臉,剛才還掛著的微笑
已經消失無蹤。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那個夢了。
他不知道其他刀劍是什麼情形、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擁有起自我意識,然後發
現自己擁有了人類的形體,有眼睛可以視物、有耳朵可以聽見聲音、有手可以觸摸
,然而除了同類之外,人類幾乎都看不見他們。
他是從死人的墓穴中誕生的,在那之前他只擁有意識,在那之後他被困於本體
附近,輾轉流離於人手之中。
在他最久遠的意識裡,他依稀記得映照在他劍身上的兩道不屬於人類的身影,
有著白色長髮、散發著奇妙氣味的小狐丸,以及相貌幾乎不變的三日月,千年以來
唯一改變的是他的笑容,那時候笑起來天真爛漫,現在他怎麼看都覺得他的笑容很
不真實。
『鶴、丸。』
他甚至還記得他當時念著他名字的奇特聲調。
他又用力搔著頭。
「那傢伙已經不是刀劍了吧,嘖。」簡直就像是妖怪一樣的傢伙。
這時候的敲門聲把他嚇了一跳。
「幹嘛這麼有禮啊這你……」
拉開門一看,鶴丸國永的碎碎念自動消失在唇間。
「你來幹嘛?」
「……身為家長總是要來看一下狀況。」一身正裝的三日月宗近還是一貫微笑
,將手裡捧著的東西稍微舉高一點,「還有這是今天鍛造間出現的,我想還是早點
拿過來給你比較好。」
只隨意披著外衣在等一期一振的鶴丸國永也不害臊,瞪著他手裡捧著的細長銀
白色太刀,聽見心裡砰砰跳的聲音。
「……謝了。」
捧著水盆回來的一期一振剛好撞見這幕。
「三日月大人。」
「一期一振。」三日月宗近將刀身交給了鶴丸國永,然後轉過身看著他,「你
弟弟們現在跟小狐、今劍在庭院玩耍,等會晚餐的時候還是出來露個面吧。至於內
勤任務,我交代了壓切長谷部,今天的工作有別人分擔了去,鶴就不用擔心了。」
「是的,三日月大人。」一期一振保持一貫態度回應,旁邊的鶴丸國永只擔心
三日月宗近不曉得是怎麼說的,三日月宗近瞄了他一眼。
「我想等下去廚房找燭台切光忠做個三日餅好了,他應該會做吧?嗯,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要怎麼做……」
鶴丸國永沒有想到三日月宗近對於三日餅還是不依不撓。
「你還是不要接近廚房比較好喔,三日月。」
「為何?」
「……你不記得了嗎?上次你差點燒了廚房,光忠就下令禁止你接近廚房了喔
。」他倒是不提同樣也被禁止接近廚房的自己。
三日月宗近歪著頭,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沒關係,那去拜託壓切長谷部也是一樣的。」
想到解決方法的三日月宗近高興的對著他們兩個揮揮手,又對鶴丸國永比比他
的脖子,用袖子掩著嘴一路發出輕輕的笑聲離開,手裡捧著自己劍身的鶴丸國永根
本沒有辦法衝上去毆打他,何況他還當真打不過他。
「啊啊、那是平安時代的習俗,你不要太介意。」
鶴丸國永退回房間,好讓一期一振能夠進來。
「我沒有介意,三日月大人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大概,我不確定,可能真的很高興吧。」他小心的把劍身放在平穩的高處,
「他平常都那樣笑笑的,誰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您很討厭三日月大人。」一期一振的話不是問句。
「當然,這裡所有的刀我最討厭他。」鶴丸國永的回應在一期一振意料中,
「誰會喜歡一個每次碰到就想要干涉你刀生的傢伙呢……真可惜你都不記得了。」
一期一振停住了手上正在擰乾毛巾的動作。
「……這麼說來,我們從前就見過了。」
「是啊,在你被火燒之前見過,在那之後也見過。」他隨意的把披上的外衣扔
下,然後坐到一期一振身邊,「在那之前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你得問三日月,因
為我看到你們常常在一起,在那之後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因為你就像西洋童話裡
的睡美人一樣,不曾甦醒過。」
一期一振為之愕然,他知道彼此同為皇室收藏品,覺得只是都是物品而已,不
會有什麼像人類一樣的交流。
「那時平野藤四郎天天碎碎念一期哥什麼時候會醒來,我跟鶯丸每天都在你旁
邊開茶會,」鶴丸對他做了個鬼臉,「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去問平野,他阻止我在你
劍身上畫畫非常多次。」他以為他會像物品一樣的累積記憶,重新甦醒,卻從來也
沒有甦醒過。
「……我不知道,感覺非常模糊。」一期一振翻遍了自己僅存的記憶卻毫無所
覺,他所擁有的記憶除了鍛造在核心不滅的那一部分外,只剩下熊熊大火,還有就
是所有在這個本丸裡發生的事,就連皇室收藏品這件事還是鶯丸大人在教他泡茶時
告訴他的。
他垂眸隱藏住自己的表情跟思緒,將注意力放在替鶴丸國永擦淨身體的動作上
。原來白皙的身軀到處都是瘀青,看起來比出陣受傷回來還慘,咬痕則集中在肩頸
一帶,他開始默默反省起自己的行為。
「……之前呢?在大坂城嗎?」
「安土城也有。」鶴丸國永舒服的瞇起金眼,那些回憶倒是比較明確一點,「
那時你們看起來交情挺好的。比起來我每次碰到三日月都會被他罵,什麼不可以欺
負其他的物靈啦、身為刀要有刀劍的自覺啦之類的、喔還有不可以去驚嚇那些看得
到我們的人類。所以可以遠離他我就盡量遠離他。」
擦拭完了上半身輪到下半身,「您還是真是沒有什麼變。」
「……雖然是這樣,不過先見面的是我們喔。」儘管想把這件事藏在心裡,鶴
丸國永還是忍不住地說出口。
那時他被帶到那座人類太多物靈也太多的城,鮮血、慾望與野心充斥著,有如
牢籠一般困縛著他,只有在一座庭院裡能夠稍稍喘息,他總是爬到那裡的樹上去,
直到一個新月的夜裡,一名有著白日晴空藍色頭髮的青年發現了他,在樹下仰望著。
『這麼晚了,您在這裡做什麼呢?』
那是刀喔、那是刀喔,他聽見周遭的物靈們嘰嘰喳喳起來,但是對方好像從來
都不知道那些物靈存在,只是專注的凝視著他。
對著一期一振描述著往事的鶴丸國永只覺得自己詞彙很少,沒有辦法將當時看
見的所有細節完整地告訴這個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的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停住了動作,握住了他的手。
他失去的記憶並不影響他的生活,所以他並沒有特別的在意,光是活在這個現
實裡就夠他忙的了,卻忽略了那些可能記得那些過去的人,看著他的時候會怎麼想。
「……可惜三日月來了之後你大部份的時候都在找他說話,都說了些什麼你得
自己去問三日月了。」
一期一振專注地凝視著微笑的鶴丸國永。
「不過也多虧了你會和三日月講話,他就沒有什麼時間理會我了。」
他又感覺到那個夜晚看見的、失去了表情的白衣太刀,儘管他臉上掛著微笑。
「您、你很介意吧?」
「介意有什麼用,那時我都被送走了啊。」鶴丸國永苦笑起來,低眼看著一期
一振握住他的手,「總是如此、身不由己、輾轉流離,為了得到我,又是掘墓又是
從神社偷盜什麼的從人類的執念、慾望與野心之中誕生的我們……這樣的存在到底
是為什麼?」
「我喜歡您,鶴丸大人,不,鶴丸。」一期一振抓緊了他的手,想起那個夜晚
,白衣太刀孤身一人在月下舞劍,冰冷的金色眼眸裡容不下任何事物,那一時間他
竟然有點擔心他會消失,「我雖然不記得過去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我們可以從現
在開始。」
白衣太刀倏地滿臉通紅,而且一路紅到胸前。
想說的話語還有很多,不過擠了半天,最後平日裡話很多的鶴丸國永最後只吶
吶的擠出一個字。
「好。」
*****
鍛造間的火爐熊熊燃燒,永不熄滅。
對於誕生於火爐之中的刀劍來說,鍛造間是最神聖的場所,其中最神聖之物便
是那永不熄滅的火,即使是日常裡經常作怪的鶴丸國永,難得進到這裡來也是穿著
一身正裝,手裡墊布上面放著沒有白鞘也沒有拵,僅僅只有刀身的本體,安靜地長
跪在一旁。
門外站了同樣一身正裝的一期一振,三条家以三日月宗近為首的刀都到齊了,
還有在伊達家時老是被他逗著玩的大俱利伽羅,在當皇室收藏品時的同伴也都來了
,鶴丸國永不記得有其他和他同樣從外面帶來的刀劍在與本丸的火爐進行鍊結時,
外面跟著這麼大陣仗的傢伙們,這可是怎麼一回事。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上一次失敗,上上一次也失敗,知道失
敗的時候三日月宗近那雙映照著新月的眼睛會悲傷地看著他,他曾經猜想過這或許
是一場三日月宗近精心設計他的騙局,以他跟三日月宗近在檯面下惡劣的關係,這
並不是沒有可能的,然而看著那雙悲傷的眼睛,這樣的念頭總是不自覺地打消。
然後一期一振來了。
在三日月宗近出現以前,雖然時間非常非常的短暫,可是一期一振吉光曾經是
他唯一接觸的到的「同類」,他會陪他玩,他拉著他鬧遍了整座城;但是三日月宗
近出現之後,一期一振吉光的注意力就落在了三日月宗近身上。當時他想那也是沒
有辦法的事,那可是天下五劍之一,而他就只是鶴丸國永而已,不一樣的。
他疏遠了他們,反正他也因為易手所以遠離了他們,之後還因為因緣巧合成為
了神社裡的御神刀。許久許久之後,當他再也不需要流轉並且還擁有了皇室收藏品
身份時,他見到了被火燒過再刃的一期一振吉光,像是個睡美人一樣。
他沒有告訴一期一振的是,他跟平野一樣,一直都在等著他醒來。
於是在這個地方,當他發現自己竟然喚出的是一個會走動會說話的一期一振,
心情可是激動得不得了。
雖然會走動會說話的一期一振沒有了從前的記憶,整天被栗田口家的短刀脇差
包圍著,不過他的眼睛並沒有看向三日月宗近,三日月宗近這次也沒有接近他,他
本來也覺得就是看著一期一振跟那些栗田口家的短刀脇差們相處也挺好的,哪裡知
道這裏的路竟然常常把他指向一期一振所在的地方。
為了遮掩失態,他只好去捉弄那些看起來年紀小的短刀。
因為在一期一振那雙專注的眼睛前,他沒有辦法維持住他的面具,他猜想也許
這是三日月宗近這次不再靠近一期一振的緣故,因為沒有辦法欺騙他,所有的謊言
在說出口之前都會潰不成軍。
他深深地學著人類嘆了一口氣。
於是他終於得到了一期一振,雖然肯定得跟那群短刀脇差分享他,不過他不在
意,他喜歡一期一振的慾望,喜歡他這把刀,喜歡他的形體也喜歡他的眼睛跟他喃
喃說著情話的聲音。
這時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無臉刀匠忽然對著他做了手勢,讓他捧著刀向前站到
火爐邊,然後做了一個要他赤手拿刀的動作,並且要割開自己的手,讓血流進火裡
,鶴丸國永之前已經做過了,但這次還是仔細小心的確定流程,這才赤手拿起自己
的本體,在不滅的火焰上割開雙手掌心,讓鮮血滴了進去。
那一瞬間,他看見滿天櫻花飛舞,所有他認識的、不認識的刀都在,地面上鋪
了被稱為野餐墊的東西,放滿了食物跟飲料,也有不是刀的物靈穿梭其間,大家都
嘻嘻哈哈的,一期一振從栗田口家的短刀脇差中脫身,走到他前面,把他拉進了化
做人形的群刀之中。
遠遠的他和三日月宗近那一雙夜裡倒映著新月的眼睛對上,對方對著他露出一
貫的微笑,他忽然想起千年以前他還只是把刀的時候,彼時還天真爛漫的三日月宗
近曾經非常期望的看著自己,希望它能快點出來跟他玩的事。
他終於理解自己為什麼存在了。
[鍊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