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達以上 二
莫雨槐掛斷了電話，靜靜坐了一會，從原本坐在
床沿的姿勢往床的深處挪去，把腿收了上來。
支起右邊膝蓋，他慢慢把頭埋入了擱在膝上的
臂彎裡，手一鬆，手機便落在了床上，將鬆軟
如雲朵的厚被子砸出了一個淺坑。
新屋冬天假日的早晨很安靜，只有他輕淺的呼吸
聲，還有一些屬於生活的，零碎卻富有生命力的
小小雜音，窗外隱約傳來行車來往的聲音以及
鳥鳴聲，整個城市正從睡眠中漸漸復甦，這能讓
他的心情平穩下來，積蓄更多的勇氣。
再度撿起手機的時候，滑開銀幕，仍然停留在
徐青則的聯絡資訊頁面。大銀幕手機的好處是，
能容下更大的聯絡人照片，只也因為畫面太大，
太清晰，他設好聯絡人照片之後，反倒極少去看，
總是下意識避開了。那張照片是他和阿則為數不多
的單獨合照，是在大學的畢業典禮，當時繁池也
還在。合照少的原因，一方面是阿則不怎麼愛照相，
一方面也是他刻意避開，尤其是在阿則和繁池在
一起之後，他很清楚阿則是怎樣的人，所以也不會
有人比他更明白，他有多喜歡李繁池。這張照片
還是繁池幫他和阿則拍的。畢業典禮上總是有
許多合照的邀約，無論平日是否親近，總是相識
一場，希望能留下些足跡。阿則再不喜歡照相，
這時也不好拂了同學的好意。他自己也被同學
拉來拉去到處合照，只偶爾得空，總忍不住去
找尋阿則的身影，他其實也沒想過要和阿則合照，
一方面是因為繁池在場，一方面是，阿則不太
上相，本人說實在比照片要好看上太多。他看到
阿則的時候，阿則剛收起一個尷尬的微笑，結束
了一輪合照，然後就朝他的方向快步走了過來。
在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他就被阿則一把抓住
手臂，往繁池的方向帶。繁池朝他溫暖地一笑，
舉起相機按下快門時，他被阿則摟住了肩，
渾身僵直，腦袋一片空白地望向繁池的方向，
只依稀記得似乎和阿則一起比了YA。那張照片
上，他的表情還算端正，只細看之下，有幾分
僵硬和無措，可阿則卻笑的很開心，只大約
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對面是繁池的緣故。
莫雨槐看著照片，有些出神，好半晌才把眼神移開，
點了返回鍵，跳出了頁面，回到了通訊錄。高中
第一次擁有自己的手機，阿則的名字前加上了英文
的A，這樣點開通訊錄時，阿則的名字就會出現在
第一個。後來的手機出現了更詳細的分類功能，
他把阿則放到了摯友的群組內，所謂摯友，也只有
阿則一個，當阿則和繁池在一起，他也另交了男友
之後，他便把阿則的名字移出了摯友的分類，主要
是因為男友吃醋，但這對他來說其實沒有區別，
真正的分類向來只有一個，心裡明白就好，卻也
沒必要去說。事實上，他能記得阿則不同時期的
每一支手機號碼，有沒有通訊錄，其實也不太重要。
但眼光落在前幾天設好的室友分類上時，他猶豫了
一會，最終仍未點下刪除鍵。
打開窗戶時，一陣冷風襲入，有些冷，日光晴好，
可惜暖意未及達到心間，便被冰冷的空氣攪散，
只剩下日光，看著仍是暖的。莫雨槐卻沒有關上
窗戶的意思，只是望著窗外的街道，眉心緩緩
摺出一痕，像是回到了同阿則去登山的那一日。
******
在茶莊的翌日清晨，他和阿則早早出門爬山，
閒閒走了將近兩個小時，兩個人的步伐都慢
了下來。
一陣驟起的山風穿林而來，初時微末，幾不
可覺，而後起勢，如波濤急湧，帶響漫山林木，
織就成片沙沙響動如潮的綠海。
前後無人，山風呼嘯而過的林間小徑上，便只有
他和阿則。
目光所及，前路已盡，消失在了拐彎處。阿則忽然
停下了來，停在一處林木間隙自然形成的缺口處，
望向了遠方，留給他一個溫潤的側影。
他也跟著停下了，一片落葉被大風吹落，打著旋
望下墜落，無聲無息摔落在他身前，卻像是有
什麼在他心中轟然碎裂，衝得他眼眶發熱，心中
微酸。
好像一直是這樣的，他始終愛上的，都只是他的
側顏，高中時日暮歸家，映著夕照的年輕而無憂
的面容，眼裡總是笑著。大學時候在圖書館比鄰
而座，以檯燈的暖光為框，鑲出的清俊而沉靜的
側影。還有，便是眼下，日光冷峭，帶著山風的
涼意穿林打葉而來，落在了對方身上，所勾勒
出的清冷而孤寂的身影，然而對方察覺了他的
目光，望過來的樣子，依舊溫煦一如往日，
像是光。可屬於他的位置，亦同樣從未變化，
只歸屬於對方身側的一臂之距，僅能靜默地
守望，一步逾越，便將粉身碎骨。
阿則像是察覺了他沉默過久，眼裡笑意未歇，卻浮
上了幾分困惑，只對他招了招手，讓他過去。
他往前走的時候心跳如鼓，背脊上都是冷汗，風一吹，
便冰涼涼泅入了體內，手在發顫，於是握成了拳，
落葉在他腳底下無聲碎裂，如同他小心翼翼護持
已久，自以為堅不可催的防線。
他過線了，年復一年精心修繕鞏固的堤防，一夕
崩塌，也只需要對方的一個眼神。
然而，這只是開始。
當天夜裡，微光下，阿則在他面前說出灰心的話
的時候，他便知道，他逃不了了。
隨後手心裡的一觸，和笨拙至極的邀約，他曾在
心間劇烈掙扎過，只可惜收效甚微，他這隻蛾，
距離他的光亮，終究又近了些許。
然而真正令他感到灼燒般的疼痛的，卻是阿則的
應允。在他歷經幾夜的失眠，幾乎放棄了希望的
時候，阿則就這樣帶著輕鬆的笑意看著自己，
用聊天氣一般的口吻做出了允諾，期待地看著他。
當時他嗆住了茶水，劇烈咳嗽時幾乎流出了眼淚，
卻又說不出的開心。
嚴格來說，也並不是很疼，只是被快樂包裹住了，
悶悶地疼，於是，他仍然笑了。
謝謝觀文 : )

所以....也只有當幾天室友嗎OAQ

好喜歡，好像真的看到阿槐眼裡的阿澤，感受到他的感受則 QQ

覺得心酸酸的有點心疼QAQQ

號碼很有感, 即使存進去設了群組, 真要打給對方時還是直接用按的, 都背起來了, 這篇還是很多描述都很美落葉被踩碎那裡也好像聽到了聲音, 「以檯燈的暖光為框」最喜歡這句營造出來的畫面跟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