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色彩如水彩畫斑斕,南風如沾著暖色的水彩筆,北風則負責冷色,
分別在校園裡、路邊街道、野林間渲染開專屬自己的色彩,形成天然而美麗
的平衡。然而莫子陽卻感到自己像被紅筆圈起的黑色錯別字,成了別於全班,
或該說全系的異類,原因除了他大幅改變的穿著外——當然他尚未如願的豐
腴起來——以及黃靖媛對他展現出更加惹眼的友好態度,這對莫子陽而言是
一個全新的麻煩。
莫子陽說不上來究竟真的是麻煩多,還是開心多。
黃靖媛開始會站在走廊上與他打招呼,廊外明媚的春色和她開朗的笑容
一樣美好,莫子陽在經歷上學期和這學期開頭的洗禮後,雖知黃靖媛對他的
態度不假,卻不敢太過靠近,潛藏在暗處的不友善太多了,就算是為了自己,
或是為了黃靖媛,他都應該繼續獨自行動。
即使莫子陽總有幾次沒忍住回應黃靖媛的問早,兩人之間卻也建立起如
水般淡淡的情誼。
天候的變化很穩定,某種程度助長了他身形的變化——除了胸部,他終
於漸漸豐腴起來,體重自然也是穩定的上升。莫子陽甚至在某些時候能更細
膩的感受到情緒的變化,那是一種言語難以敘述的細微改變,原本對情緒感
應就極為敏感的他,現在更是敏銳,任何一點情緒都可以讓他想掉淚。
這些變化在白天和黑夜輪替作用,他為自己有了起色的身材開心,為黃
靖媛那美麗真誠的笑容開心。就在招呼隨太陽變得更加熱情——黃靖媛會直
呼他的名字,甚至愉快地揮手,莫子陽那些在晚上作祟的不安終於在白天冒
頭了,他不知道黃靖媛究竟沒有有察覺同學和死黨的反應,以及李珈華來找
她時對他的敵視目光。
每天,他只要看見黃靖媛開心的笑容,就在想自己應該無視她才對,那
天的對話和道歉並不多餘,可他少說了太多應當說卻沒說的話,他知道那些
不友善的目光最後會變成什麼,應該要做些什麼來遏止惡化。
可若要莫子陽現在上前警告勸退黃靖媛也著實令他難為極了,他感到自
己就快化身為蛾,朝著那光亮前去。
他究竟該怎麼做才好?
這種懊惱深化為歉疚,連同過往混雜在一塊,快速的發酵累積,這滋味
無與倫比的難嚐。
那個男生——他突然想起那個葉姓混蛋,自從那封信之後就再也沒有出
現過,完全兌現自身承諾的人,是不是跟他一樣被這種令人難受的感覺綑綁,
莫子陽終於明白為什麼那封信是如此渴求原諒,並深責甚至想要藉由獲得懲
處來減緩罪惡感。
莫子陽深深嘆息,望著黃靖媛專注上課的側臉嘆了一次又一次的氣。
這天打工結束,莫子陽不是先打理自己,而是伏案書寫,後從書架上取
下兩本手稿和一袋東西,匆匆前往便利商店將複印的手稿連同那個袋子、書
信裝進大牛皮紙袋封起,全投進了601信箱。
「這些還你,我不再需要你感到歉疚,我接受你的道歉,謝謝你讓我學
到一課。」
有些人註定活在別人的生命之外,莫子陽再怎麼奢望,也如是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