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達以上 八
徐青則好不容易架著莫雨槐上了樓梯,
感覺自己快被壓散了,整個臉都是紅的,
不停冒汗。摸出鑰匙開門時,他卻想,
這好像是第一次他扶著阿槐,過去在
類似的情形,好像都是阿槐架著他,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完全支撐著一個人,
會有這麼重。
阿槐和他以前跟朋友們吃飯,雖然也
多少會喝幾杯,但是他從來沒看阿槐
喝這麼醉過,是不是受到了什麼打擊?
還是有什麼事心情不好? 他晚上到底
是去見誰呢? 難道是告白失敗了嗎?
好在阿槐的酒品還不錯,喝醉了就睡,
不掙扎也不鬧,徐青則才得以順利將人
搬到沙發上。他自己也癱坐在沙發上
不停喘氣。
阿黑像是聽到了兩人進門的聲音,從阿槐
房間裡跑了出來。也不知道為什麼,搬來
這一周牠特別喜歡跑到阿槐的房間去探險。
徐青則怕阿黑在裡頭搗亂,跟阿槐商量過,
是不是他出門上班時把他房間的門上鎖。
阿槐卻說讓阿黑進來玩沒關係,說如果
不讓阿黑進來,牠會更好奇,可以自由
進出之後,新鮮感喪失,反而比較安全。
不過為了降低傷害值,莫雨槐和徐青則
討論之後,將衣櫃和書櫃裝上了防止兒童
開門的安全鎖,以免阿黑弄開門把裡面的
衣服或重要資料扒出來玩,並且將放在
外面會因碰撞而掉落的物品,例如相框
收起來。至於窗簾,因為也是阿黑不感
興趣的百葉窗,所以沒關係。為了避免
阿黑進來太無聊,阿槐還跟徐青則拿了
一個比較舊的漢堡貓窩擺在他書桌的桌腳,
另外他書櫃旁沒有櫃門的三格矮櫃也空出
了一格,裡面鋪了小毯子,大小足夠阿黑
整隻窩進去,裡面放了幾個阿黑的舊玩具,
算是阿黑的新據點。不過據徐青則觀察,
阿黑目前進入阿槐房間後,最喜歡的
位置是阿槐正在看的資料或書上面,
常常跳上書桌,施施然走過去,整隻
趴在上面不起來。
阿黑從地面仰頭看著動也不動靠在沙發
上的阿槐,有些好奇地躍上了沙發想
跳到莫雨槐腿上,卻被徐青則攔腰抱住。
他抱著阿黑起身走到了貓跳台前,把牠
小心放進了三樓的貓窩裡,輕聲說:
「噓! 阿槐在睡覺,別吵他。」
徐青則回到沙發前盯著沙發上的莫雨槐,
正尋思是讓他先在沙發上睡一覺,還是
讓他先洗個臉清醒一下,洗過澡,再舒舒
服服上床睡覺。莫雨槐的眼睛卻忽然張開了,
按照那雙黑眸裡的迷茫程度判斷,顯然還在
醉酒中,他有些迷茫地張望了一會,然後
視線忽然就定在了自己身上,他直勾勾地
盯著自己的眼睛,一雙眼看上去又深又黑,
像是有什麼在裡面激烈翻攪著。
「阿槐,你感覺怎麼樣? 要先洗個澡嗎?」
徐青則被他看得有些發毛,還是硬著頭皮
輕聲問道。可是莫雨槐卻充耳不聞,只是
搖搖晃晃站起身,忽然一把抓住了徐青則
的手腕。
他靜靜看著他,腦中忽然閃過他第一次
見到阿則的那一天,阿則穿著和他一樣
的高中制服,站在陽光下,笑著和他的
國中同學說話。說是被閃電擊中未免誇張,
但是喜歡就是這樣一件突如其來,不講
道理的事情。你無法決定你會愛上誰,
就像,你無法決定你不愛誰一樣。
而他也是這樣的,於是,他就這麼看了
好多年,總是在苦苦掙扎,反覆著遲疑
和失去機會。
曾經他覺得,只要徐青則快樂就好,還
好好地活著就好,他可以什麼都不要,
沒關係。
可是,他現在才發現,原來他有一點點
不甘心,原來,他還是很難過。
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冰冷的虛空中漂浮,
天地之大,卻沒有可供他立足之處,
只有眼前的這個人,他心心念念喜歡上
這麼多年的人,能夠拉他一把,把他
扯回實地上來。
壓抑多年的情緒一下子湧了上來,摧枯
拉朽一般徹底沖垮了原來已經汲汲可危
的心防。
徐青則發現對面醉了的室友臉上有異狀時,
忍不住有些慌了。
莫雨槐看上去也不是特別難過,只是呆呆的,
有點木木的,好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了。
徐青則一直覺得阿槐是那種特別韌的人,
一直都很平靜,他不太會發脾氣,不太會
大笑,好像也不太會難過,可是,真的是
這樣嗎? 還是,只是他都沒有說?
他忽然就難受起來,自己有什麼事情可以
跟阿槐說,或跟男友說,這麼多年過去,
阿槐有難過的事情,他要跟誰去說呢?
沒有,他從來不會跟他說,他好像總覺得
他已經很傷心,所以總把溫和開朗的部份
給他看,傷心的,有傷口的部分就自己
好好藏起來,他從來沒有看過,阿槐
這樣…難過。
「我一直,都好喜歡…」莫雨槐的聲音很低,
一句話的尾音消散在了呼吸之中,幾乎難以
辨識。徐青則還在細聽的時候,阿槐的鼻尖
卻忽然撞上了他的肩膀,他被撞地一晃差點
往後仰倒,勉強才支撐住了莫雨槐驟然倒
過來的身軀,他抱著莫雨槐怔怔站著,心跳
忽然快了起來,對方灼熱的呼吸帶著酒氣一下
一下緩緩撲在他頸側,激得他白皙的脖頸處
有些發紅。
徐青則最終還是選擇把阿槐挪到床上去睡,
沙發比較小一些,阿槐躺在上面連腿都伸
不直,加上宿醉,在上面睡隔天起來肯定
會腰酸背痛的。他把阿槐的外套、襯衫、
外褲和鞋襪脫了放好,再去浴室弄了一條
溫的濕毛巾幫他擦臉和脖子,擦到他緊閉
著的眼睛的時候,不禁停了一下,尋思道:
「阿槐一直喜歡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會是他聽錯了嗎?
他嘆了一口氣,把被子抖了開來,仔細幫
莫雨槐蓋好了被子,坐在床邊靜靜看了一會
那個今夜醉得一蹋糊塗還哭了的人,忽然
伸手輕輕捏了一下對方的臉頰,便起身
出去了,出去的時候,因為怕空氣不流通,
開窗又會著涼,只半闔上了門。
只他出去沒多久,一團黑影就悄無聲息地
從門口留的縫隙溜了進來,牠輕巧地躍上
了床,踏上枕頭,在床上睡得不醒人事的人
的頭部繞了一圈,最後爬上了他的胸口,
團住不動了。
******
莫雨槐醒過來的時候,印入眼簾的是他
房間的天花板,從窗簾透過來的光線
亮度判斷,已經不早了。阿則搬過來
之後他因為有心事,有點睡不太好,
往往要在床上翻很久才能入睡,很少
這樣直接一覺到天明的。
他對於昨天晚上的印象說有些模糊,
似乎是喝了不少,後來好像直接醉倒
在吧檯上,之後的事情就完全沒印象了。
老實說他有點困惑為什麼文旬要跟他喝
那麼多,而且Evan和文旬並不算熟識,
又知道他酒量,見狀也沒有阻止,總
感覺有些怪怪的。
不過,主要還是自己失控了吧
幸好現在除了頭有點痛之外,胸口有點悶
之外,感覺好像也還好? 不過得找個時間
把酒錢拿給文旬才行。
有些鬱悶地坐在被子裡窩了一會,正準備
下床,把被子一掀,卻發現自己只穿著內褲。
與此同時,他房間的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嚇得他立刻縮回了被子裡。
「阿槐,你起來了嗎? 我可以進來一下嗎?」
門外徐青則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我先穿個褲子!」莫雨槐瞥見沒有
完全關上的房門,眼角一抽,跳了起來,
衝到衣櫃前,一陣忙亂之後才翻出一件
寬鬆的深色棉褲穿了起來。
徐青則端著裝著溫蜂蜜水的淺黃色馬克杯
進門的時候,發現莫雨槐還是坐在床上,
被子亂七八糟地團在腿上,一開始有點
納悶,不是都穿好褲子了嗎? 有什麼好
遮的? 不過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一大早的症候群,男人嘛 想說阿槐比較
害羞,也不點破,只把手中的蜂蜜水塞給
了他,要他趁熱喝完,就準備去廚房弄
繼續弄早餐。
「那個…昨天是文旬把我扛上來的嗎?」
徐青則聽到蕭文旬的名字就來氣,回頭
說道:
「沒有,才不讓他進門呢! 是我喔 你的
衣服也是我脫的。」然後他就發現阿槐
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飆紅。
「褲…褲子也是嗎?」
徐青則敏感地察覺了莫雨槐的聲音聽起來
有點虛弱,不過他還是爽快地答道:
「對呀 不然是你自己脫的嗎? 怎樣,阿槐,
你害羞喔 還有內褲啦 我什麼都沒看到喔
欸? 計時器在響了,我先出去關火,你等等
洗個澡收拾一下,一起吃早餐!」然後他就
這麼跑了出去,留下了石化的某人。
阿黑俐索地跳上了床,發現之前見牠跑過來
都會主動摸牠的人類沒有反應,只是抱著被子
發呆,便跳到了人類腿上的被子上甩著尾巴
走來走去。
莫雨槐哭笑不得地把阿黑抱了起來,摸了
摸牠,暫時把牠放到書桌旁攤開的漢堡
貓窩上面,有些狼狽地抹了一把臉,這才
到浴室解決個人問題去了。
******
莫雨槐洗好澡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
徐青則已經把早餐端到客廳桌上在
等他了。他過來的時候,徐青則窩在
沙發上正拿著手機在打字,想來可能
是在傳訊息,不過一見他過來,便把
手機擱到一邊,把木桌下的矮凳拉
出來準備吃飯。而阿黑早已把頭埋在
貓碗中先行開動了。
桌上正中是一鍋蔬菜粥,裡面放了
高麗菜、花菜、芹菜、胡蘿蔔、
黑木耳等素料,添了高湯做底,
徐青則幫兩人各盛了一碗,大湯匙
起落間,一股溫暖的白煙便帶著
香味溢了出來。莫雨槐本來因為
宿醉的原因沒什麼胃口,此時食慾
卻被緩緩漫開來的暖香勾了起來。
他接過徐青則遞過來的粥碗,其實很輕,
卻帶著熱度穩當地停在了他的手上。
用湯匙舀了一口放到嘴裡,雖然覺得
味道有些清淡,但那股暖意卻熱烘烘地
直達他被折騰了一晚的胃,讓他忍不住
又舀了第二口。
這時徐青則戳了戳他,說道:
「旁邊還有菜,剛剛做好的,你夾一點配,
別只吃粥。」
莫雨槐抬起頭一看,桌上還有四道菜,
一道是香椿豆腐,一道是煎菜脯蛋,
一小盤炸三角薯餅。而最後一道,卻是
滿滿一大盤,感覺是中餐或晚餐才會
出現的菜,是一盤芹菜炒花枝。那是
一道很漂亮的菜,綠色的芹菜切成
小段,和雪白的花枝切段均勻地和在
一處,最上面淋著一撮爆香用的金黃色
扁魚小塊,味道鮮香,也是他最喜歡的
一道菜。
徐青則見莫雨槐愣愣盯著芹菜炒花枝
發呆,便替他夾了一大筷子放到了
粥碗中,還不忘添了幾塊扁魚,
說道:
「剛剛炒好的,多吃一點,反正現在
快中午了,就當早午餐吧」
莫雨槐低聲說了謝,夾了花枝和芹菜
塞到口中,慢慢咀嚼起來,芹菜很脆,
花枝也沒有炒得太老,咬起來Q彈滑嫩,
味道也剛好,不會過鹹,比當年那一盤,
要好吃上很多,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
嘗試做過,卻始終做不出那樣的味道。
高中畢業時要辦謝師宴,也不知是誰出
的餿主意,要大家各自出菜請老師們來吃,
高三的男孩們大部分不太會做菜,有些可能
連鍋子都沒怎麼碰過,好在是兩人一組,
於是徐青則就拉著莫雨槐回家找媽媽求救,
後來就商定了芹菜炒花枝這道菜,理由在於
步驟簡單且成功率高。謝師宴當天早上莫雨槐
就到徐青則家,兩個人滿頭大汗地把料給切好,
徐青則炒,莫雨槐則站在旁邊幫他看花枝的
顏色,避免炒太老。炒完之後,徐青則拿出
一個大便當盒把菜一裝,兩個人就騎腳踏車
趕到學校去了。雖然兩個人偷偷嘗過味道
之後,感覺有些太鹹,但夾在男生們各種
各樣狀況的作品中,還算是中上之作。後來
莫雨槐就記住了這道菜,也不知道是覺得
它顏色漂亮,還是好吃,又或者,他一直
記得的是當年他們出的菜被一掃而空之後,
徐青則難掩得意在人群中衝著他笑的表情,
燦爛而張揚,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分享的
一段記憶。
沉浸在回憶中,莫雨槐添了幾回粥,認真地
吃了許久,不經意抬頭一看,才發現徐青則
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下碗筷,正用一種看
炸彈的表情盯著他,沒來由讓他一陣緊張。
而此時阿黑也來搗亂,大約是聞到了香味,
牠悄無聲息地跳到了木桌上,趁兩人沒注意,
正伸出一隻腳掌去構大盤子裡的花枝。莫雨槐
也顧不上去看徐青則的反應,忙放下碗,站
起身來把阿黑抱開,這道菜對貓來說太鹹了,
阿黑可不能吃。
「阿槐,我們聊一聊?」
莫雨槐彎腰把阿黑放到距離木桌較遠的地上,
讓牠自己跑開時,背後徐青則忽然問道,
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
為了避免阿黑再度偷襲花枝,兩人先把桌上
的剩菜收拾好,碗筷洗乾淨疊好瀝乾,這才
泡了壺熱茶,重新坐回了沙發上。
兩只白色茶杯都盛了八分滿的茶水,直到茶水
放涼了一會,是適宜入口的溫度時,徐青則
才問了第一個問題,他表情有些嚴肅,直直
看向莫雨槐。莫雨槐因為不確定自己喝醉了之
後做了什麼,心中有些打鼓,便拿起茶杯喝了
一大口茶,避開了徐青則的眼神。
「阿槐,你昨天是跟文旬告白失敗,所以哭了嗎?」
回答這一問的是一口噴出的茶水。
徐青則小心翼翼地補上一句:
「呃 不是嗎? 難道是酒吧的老闆? 那個
叫Evan的? 他年紀是大了一點,但是聽說
很帥? 年輕的時候也是百人斬?」
莫雨槐滿臉黑線地盯著徐青則,無奈道:
「什麼跟什麼啊? 文旬跟你說的嗎?」
「喔 沒有,我猜的啦 文旬跟我發誓說你
昨天只見過了他跟Evan兩個男人嘛」
莫雨槐一怔,如果他哭了的話,那只能是
因為阿則的原因吧 他醉了之後,是對著
阿則說了什麼嗎? 但是,顯然阿則並
不知道他說的對象是誰,所以,應該
沒關係吧 想到這裡,便小小地鬆了
一口氣。
徐青則將莫雨槐的一系列表情收進了眼底,
將兩個名字默默畫叉之後,他心中的確認
名單,便只剩下了最後一個,可是,他還是
希望他能親口跟他說。他站起身,走到了
沙發靠著的牆上掛著的月曆前,輕聲說:
「阿槐,我們是好朋友,如果有什麼事
讓你難過,就告訴我,不要自己忍著,
好不好? 看到你哭,我很慌,我覺得
是我沒有做好。」
莫雨槐望著徐青則的背影一怔,說道:
「好,抱歉昨天讓你擔心了。」
「我記得你家掃墓是過年對嗎? 清明
是不是也要回去拜拜?」徐青則將月曆
翻到了四月份,問道。
「嗯 是過年掃墓沒錯,清明節是回長輩
家裡拜拜,不過一般是中午就結束了。」
「那你那天下午,可以陪我去看繁池嗎?」
莫雨槐聞言一愣。當年因為李繁池的母親
強烈反對的原因,徐青則當時並沒能出席
繁池的告別式和火化儀式,一直是很大的
遺憾,為了避免再度跟繁池的家人碰面,
徐青則過去一直是在清明節的時候一個人
去祭拜,再一個人回來,他沒有找過任何人
陪過他,包括作為弟弟的青亞,作為好友
的他,而男友更沒有。那一天的短短幾小時,
是一段獨屬於他和繁池的時間,不容任何人
過問和涉足,過去一直都是這樣的,從未
變化,為什麼,卻突然改變了呢?
還在猶豫的時候,卻聽徐青則輕聲說:
「如果有其他事的話,我自己去也沒關係的。」
「那天我沒事,我陪你。」在莫雨槐未及思索
的時候,這句話便衝口而出。
徐青則抓著月曆的手微微一動,只是低聲說:
「阿槐,謝謝你。」
謝謝觀文 : )
抱歉我回推文的速度比較慢,不過
晚點還是會一一回過,有什麼想法
或問題,歡迎留言喔~
噗窩: https://www.plurk.com/corgifox
作者: htj10447 (htj10447) 2017-03-14 00:55:00
阿則開始行動了嗎(扭
作者:
lomoC (蔗香紅茶)
2017-03-14 10:54:00接力棒給阿則(遞
作者: vivio625 (純喫茶) 2017-03-14 15:25:00
阿則發現了嗎?
作者:
librarie (so I'm gonna love you)
2017-03-14 19:06:00阿槐對阿則, 是一見鍾情耶...喜歡兩人高中一起做菜那那回憶, 覺得阿槐記憶中關於阿則的點點滴滴都很美好
等到更新了!每一篇都好喜歡 尤其是這種細膩的描述(撲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