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前,各學部的學生進行校園整潔工作。
班上的整潔工作是由遠鴻分配。身為服務股長並不需要打掃,但要監督同學做好。同學們
若做不好,導師會要他負責。
到各處巡邏完同學的打掃進度,他回到教室外看到程平在洗手檯旁呆站著。「嘿!
看什麼?」
程平忽然被拍了這麼一下,打回他的神智。「嚇我一跳!你管我看什麼!」
遠鴻順著對方的線視望過去,看到茉旻在做拖地工作,動作似乎有點……僵硬?接著又轉回
來。「喔!你在看茉旻嘛……奇怪,她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耶。」剛才一定發生什麼事了,
而且絕不是好事。程平的表情藏不住任何事,他有把握自己的猜測準確度少說九成。
「我剛才約她一塊回家,她不肯,說是你要送她。」還有他正式請她同意接受他的追求,
卻把她嚇跑了。但程平真的不是有意嚇她,
天知道在忘記害羞開口邀約後他其實還是緊張的半死。
看她逃走的背影像受驚的小白兔,教他當場想咬下自己的舌頭,差點給自己一巴掌。說真的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追女生,但怎麼挑上了身邊跟著大蒼蠅的她?
瞇了瞇眼向上瞪,他暗嗆:第一次追女生就被拒絕,都是這傢伙害的!
那利眸像射出尖刀正中遠鴻的心臟,他誇張的退一大步,雙臂在胸前交疊成大叉,心道:
我就說吧,你的把妹段數太低了!「幹嘛這樣看我?你要扁我嗎?」他故意裝傻。
「沒!你這種塊頭我打得過你嗎?」長這麼大個兒真礙眼!程平咬牙繼續怒瞪對方,
暗自反嗆:好啊!真要開扁就來啊!誰怕誰?
「哎唷!我好怕怕!」縮縮脖子,遠鴻左右搖晃裝可憐,猜測對方也是吃軟不吃硬的人種。
「不要用你這副德性,做那種動作行不行?」這傢伙是外星人嗎?暗自吐槽,
程平的滿腔鬥氣好像被一桶冰水澆熄,翻白眼不想理人了。
那無可奈何的模樣讓遠鴻得逞的偷笑,一掌拍在對方背上。
「很痛耶!你幹嘛啦?」齜牙咧嘴,程平甩開對方。
「哦,對不起囉。」陪小心,遠鴻搓搓對方溫熱的背,舔了唇暗自心喜:中午戳過腿,
現在搓到背,太好了,再得一分。「那好吧!今天茉旻讓你送。但你知道她家在哪兒嗎?
我可告訴你,茉旻不坐公車哦!」
這她剛才提過。心道,程平移開一步,躲掉對方的毛毛手。「你們平時怎麼回家?」向
假想敵套軍情是很窩囊沒錯,可誰教他比對方慢一步。
「你不知道我騎機車載她嗎?」趁著手心中的微熱還沒消失,遠鴻自然的把手收回來
揉揉自己的頸後,暗自可惜的心道:沒關係,這次被溜掉,以後再補回來就好了。
「你無照駕駛?」皺眉,程平腦子裡閃過一堆交通事故的新聞畫面。太危險了!想找死
也別拉人下水啊!暗罵,他以後絕對不會再讓這傢伙有機會載到茉旻。
「免驚免驚,我不是臺灣郎,我有國際駕照。」撂著海口腔閩南語,遠鴻直搖手。
「哦?」微訝,程平想起開學時對方流利的外語自我介紹,還以為他只是愛現愛吹牛,
現在想來是有幾分真實性。
「不信?我拿駕照給你看!」邊說,遠鴻邊伸手從口袋掏出皮夾,要讓對方看他的
個人資料。不是他臭屁,就算只是大頭照,還是掩蓋不了他是美青年的事實。
「不,我信。」見狀,程平雙手投降,心道:原來真的是個外黃內白的阿斗仔,
難怪像異類一樣。
「信就好,」搓搓下巴,遠鴻收好皮夾,轉回剛才的問題。「地址咧?」
「我知道她的地址,但我不確定要怎麼走。」身為輔導股長,
程平今天抽空負責填寫全班同學的學生資料表時,已暗記了她家的地址。
「這樣啊,那我告訴你不要坐校車,散步到捷運站坐捷運,這樣茉旻比較不會累。坐到
劍潭站下車就行了,她家在三號門出口右轉走五分鐘就到。」解說著,遠鴻提醒他;當然,
這可不是純好意。「尹媽媽很顧著她,所以你要送她回家可以,不過一定要誠懇的
跟尹媽媽打招呼,順便把祖宗十八代交待清楚了,這樣尹媽媽才會歡迎你。」
「你和她家很熟?」反問,程平斜睨。這傢伙真是他情路上的一大威脅。
「熟透了!」咧開嘴,遠鴻拍拍自己的胸脯,繼續丟餌。「熟到尹媽媽想收我做乾兒子!」
聽程平低咒了聲,遠鴻嘿嘿當作沒聽過,又拍對方的肩免費奉送好消息,很滿意手掌下傳來
的精實觸感。「尹媽媽是不會反對有人要追茉旻的啦,所以你更要開門見山表達你的誠意,
否則尹媽媽會要我來扁你哦。」他微笑著心想:中午沒勾著,現在到手了,再一分。
* * *
「你不送我,那我自己回去。」瞄教室外一眼,茉旻看到程平在外頭幫其他的同學清理拖把
。一想到方才被告白,她咚咚的心跳就吵得快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麼。不是沒被男生追過,
只是距離她的初戀過往已經太遙遠,遠到,她不願意去想。
「不行,我答應過尹媽媽要送妳回家。」等她做完清潔工作,遠鴻才找她談這件事。他
早就說過,沒他出馬說項,程平是追不上她的。
「那現在呢,你要讓程平送我?」這不是說話不算話?暗自反嗆,
她的心頭因這個名字竄出無數意念,不管是甜的酸的痛的,
她都硬逼自己別再去回憶。「你不要送我就算了,我不是不會坐捷運。」
他站成三七步,非要逼出她企圖掩藏的心意不可。「讓他送妳有什麼不好?」
「沒什麼不好!只是你這樣像在拉皮條!」被逼到無路可退,她口氣重了二分。
「嘿,尹茉旻,妳這是在害羞還是惱羞成怒啦?」真抱歉啦,我拉的不是妳的皮條,
是我的。他心道,皮笑肉不笑的半瞇眼,不跟她客氣。「我不是沒脾氣,妳要不要道歉?」
她咬牙。對好友說這話是過分了點,她才脫口就後悔了,
但誰要他幫著程平?「……對不起。」
「好,我接受,」把她的拖把劫來,他直話直說。「讓他送妳回家。我在妳身邊陪了二年,
但不能永遠陪下去,妳得談談新感情才是。」
「你在說什麼?」裝傻,她心頭早已結痂的傷口好像又被撕開。過往的情傷已不會再讓她
流淚,卻教她痛怕了、膽怯了。不想再談什麼新感情,她受夠因戀情而來的失落和挫折。
「妳知道我在說什麼。」看她表情扭曲了,他苦笑拍拍她的巧肩。「我們二個同病相憐二年
了,我不想再這樣下去,我還是可以當妳的保護者,但不能再當妳感情上的擋箭牌。」他
心道:我的好朋友,快放開妳那狗屁幼稚的初戀執念吧!妳不接受程平,
我就沒機會得到他。
「你有新的對象?」反問,她不想面對目前因程平而起的紊亂。
「沒,我哪來什麼對象?不要把問題推回我身上,現在問題的中心是在妳身上。」當然不能
實話實說的睨著她,他壓抑心口緊揪的誘勸她,以不同的觀點說服她。「我覺得程平不錯,
雖然有點白目,但還不算太糟。妳讓他送幾回有什麼關係?他想追妳,妳就給他機會,
男女間健康的交往是好事。到時真的不喜歡再拒絕也不遲,又不是現在就要論婚嫁。」
「我並不想給他什麼機會。」不安的,她扭著手指。因為這不健康的身體,
連帶她在人際溝通上也失去自信。
被告白與其說是討厭,倒不如說是害羞。她明白的很,如果真的厭惡程平的告白,
她當下就會拒絕,但她卻害羞的什麼都無法想進而逃走,她清楚這實際代表的是……好感。
低下頭,他低聲逼問。「因為妳對他有感覺?」他這好友不是當假的,尤其只談過一次
純蠢初戀的她,哪有什麼經驗可以瞞過他的火眼金睛?這事再推一把就成了。
「不要胡說!」被好友一語中的,她急得反駁。什麼感覺?哪有什麼感覺?心道,
她想起那教她失去對人心信任的過去。
十五歲的初戀算什麼?跟扮家家酒無異。二個孩子間就算嘴上愛的死去活來,
現實上也不能成為永久;反正戀愛對她而言根本是件沒未來的事,何必再來一回?
「茉旻,我說句風涼話。現在能做的事就要現在做,未來的事等發生了再說。妳為未來
假設的再多,也只是會變成未來後悔的藉口。」抓抓頭,他嘆口氣,真是佩服自己,
隨手捻來的胡說八道都像吟遊詩人在唱歌。
她諷笑一聲。「好個風涼話,你何不設身處地為我想想?」對未來充滿無力感,
偏偏又遇上程平這比她還小的男孩,她怎麼有辦法讓他走入她的生命?
「想什麼?我若是能像妳這樣,那麼容易就遇到新對象,我立刻就追了,」苦笑,
他心道:妳是個女孩,但我不是。對於程平,妳還能拿翹矜持,我卻什麼也不能做,
只能先暫時讓給妳。「何必像妳現在這樣擔那些個不必要的心?」不介意撕開天生
就勝不了她的生理現實,他藉此再下一成。
見狀,她啞口無言。平時好友就愛用他那高頭大馬的模樣裝可憐、假哭,
搞得身邊的人發笑。可當他微笑卻比哭泣更教人難受的道出他的請求,她真只有讓步的份。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