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達以上 十七
下午兩個人各自在房間休息。徐青則週末
如果不加班，通常會午睡一下，睡起來的
時候，室內一片寂靜，只有午後的日光
透窗而入，落在了地板上，形成了輪廓
模糊的光斑，而帶響百葉窗葉片的，則是
自窗外而來的微風，此外，就只剩下床邊
勻速轉動的電風扇的風聲，因為音量很低，
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此時時序已然入夏，
天氣開始熱了起來，他如果沒有開冷氣，
就不會關上門，比較透氣，可當他裹著
薄被從床上坐起身，細聽半闔的門外
的聲響時，卻什麼也沒聽見。
下床出了房門，走到客廳去，發現電視
開著，但沒有開聲音，莫雨槐懷裡抱著
灰藍色的抱枕，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阿黑則窩在他旁邊相當沒形象的睡到
翻肚。
據徐青則所知，在這種比較多人的場合，
阿槐好像都會有點緊張，他哥哥晚上請
過來的都是有多年交情的朋友，有幾個
阿槐也認識，不過哥哥女友那邊可能
就會有一些陌生的朋友。阿槐緊張的
具體表現就是不太好睡，大概是在房間
睡不著，想出來客廳看電視，轉移一下
注意力，但怕吵到他，所以轉了靜音，
看到一半睡著的吧
徐青則悄聲回房間拿了手機回來，把手機
對準了莫雨槐和阿黑，拍了一張照片。
阿槐和他認識這麼長的時間，在一起的
合照不能說完全沒有，但真的不多，多數
都是和朋友們或同學的合照，最近的一張
兩人合照還是研究所畢業的時候，繁池
幫他和阿槐拍的那張。
大概是覺得他不喜歡拍照，阿槐從來沒有
主動要求過要跟他一起合照，或者要幫他
照相，只是常常悄悄看著他，不仔細觀察
便不易發現，早上的自拍照算是目前留存
的唯一證據。
以前他確實是不怎麼熱衷照相的，他在
鏡頭前面不自在是原因之一，還有就是，
他覺得與其花時間照相，不如專心陪伴
身邊的人，如果之後分開了，看到過去
拍的照片，好像也只會感到難過，好像
繁池走了之後，他幾乎不去看過去他們
一起時的照片一樣。
可是，現在他好像卻慢慢發現了照相的
樂趣，因為他身邊的這個人太會藏了，
總是收著，極少數他認為安全的時候，
才會流露出一星半點，難得捕捉到的
瞬間，可以的話，當然要記錄起來。
最近，他忽然覺得，他大概也是有些
笨的，這麼遲，才有了想要收藏對方
的一切的想法，所以他就去做了。
像這種睡著的時候，不會躲，當然要
多拍幾張，反正阿槐偷看他，他偷拍
阿槐，應該也算扯平吧?
******
晚上的餐廳是在一家無菜單的餐館，店
主人是莫雨楠熟識的朋友，今天好像
原本是公休日，特別為了好友求婚開店
的，並不招待其他客人。因為要提前一些
過去，兩個人提早出發，先幫阿黑放好飯，
拿好禮物，兩個人就前往陽台準備出門了。
莫雨槐今天穿著藍白條紋的白色襯衫，下身
是藍色的刷白牛仔褲，腳上是一雙皮質的
黑色球鞋。而徐青則是灰白條紋的白色襯衫，
下身是深藍色牛仔褲，搭一雙淺灰色有鞋帶
的皮質休閒鞋，兩人腰間的皮帶都是略淺的
棕色。兩個人討論服裝的時候，莫雨槐說
先前有問過哥哥，哥哥說來的都是比較親近
的朋友，不用穿太正式，輕鬆一點就好。
不過莫雨槐是說，以哥哥的個性，求婚的
時候他大概還是會穿得比較正式，而且據說
莫雨楠跟女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很
正式的會議場合，是穿整套的西裝，所以
哥哥很有可能會穿西裝去。於是兩個人就
決定朝半正式的方向來選衣服。徐青則是
根據他幫莫雨槐選的衣服來決定自己的
衣服，至於對方有沒有發現，他就不
確定了。
他穿好鞋子，站起身來，一眼看見站在
不遠處等他的莫雨槐，不禁愣了一下。
陽台正對的方向可以看到不小的一片
天空，此時正值傍晚日暮，莫雨槐側頭
在看夕陽，半邊臉和身體都被染上了
一層薄紅，他好像也不在意，有些漫不
經心地望著天空，眼神遠遠淡淡，映著
殘陽的餘光，像是在發呆。
徐青則怔怔站著，卻有些捨不得中斷這個
畫面，他並沒有拿手機出來拍，因為這個
畫面他即使不拍，大概也能記在心中很長
的時間，還看著的時候，那對眼忽然就
朝他望了過來，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
直直撞入了他的心間，沒有了漫不經心，
沒有了夕照綺麗的光，只剩下深深黑黑
的溫柔，彷彿眼中只有他一個人。
心跳得很快，絲毫不亞於面前的人酒後吐
真言的時候，確鑿無疑的悸動，也不過是
再驗證一次而已。
最終他只是試著用自己的眼記住了對面
的人望著他的樣子，然後走上前去，拉著
對方一起出門。
******
到店裡的時候，莫雨楠已經到了，果然如
莫雨槐所猜的一樣穿著黑色西裝。他身高
體型都和莫雨槐相仿，穿起正裝來顯得
相當修長，眉宇間也有幾分相似，只是
似乎更沉默一些，大概是因為緊張的關係，
話就更少了，因為距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
他替徐青則和莫雨槐點了一壺花茶和兩塊
店內招牌的黑巧克力蛋糕，讓他們在店內
先坐一會，然後說要去外面走走。他並
沒有走遠，只是站在店門口附近，手上
拿著一張紙條，不時低頭看一下，偶爾
看著其他地方出神的樣子和阿槐有點像，
看起來大概是在為求婚做準備。
莫雨槐這次過來，除了祝賀哥哥之外，
也受哥哥之託，要幫忙錄影和照相。
莫雨楠這邊準備了一台自己的數位
攝影機，莫雨槐吃了些茶點後，試著
練習錄了一小段影像，徐青則湊過去看
莫雨槐錄的畫面，發現他錄的是莫雨楠
在店門口慢慢來回踱步，念念有詞，不時
低頭看一下紙條的畫面。畫面中的莫雨楠
走了一會，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停了
下來，伸手從西裝外套的內袋中取出了
一個深藍色的小盒子，放在手心中看了
一眼，又小心收了回去，垂下頭盯著
小紙條繼續練習。
徐青則猶豫了一下，問莫雨槐說，他要
不要跟哥哥說一下，他可能會被搶先求婚
的事情。莫雨槐卻笑了，他說，哥哥很
喜歡她，也許會嚇一跳吧 但大概還是
很喜歡，所以沒關係。
莫雨槐又練習了一會，同時也和徐青則
商量好他錄的同時，徐青則也拿手機一起
錄，算是做個備份。
天色終於徹底黑了下來，莫雨楠邀的朋友
們也慢慢到齊了，一群人坐到了店內的大桌
旁等待上菜，男人們除了其中幾位比較健談，
有好幾位都是比較沉默寡言的類型，而女人們
則多數是莫雨楠女友的好友，看起來大部分
比較開朗活潑，隱約有種莫名的興奮感，隨著
竊竊私語和輕笑聲在她們之中流轉。
到了前菜都上好了的時候，女主角也就是
莫雨楠的女友沈莎翎卻依舊沒有出現，
莫雨楠似乎有些緊張，拿出手機到外面
去打電話。
莫雨楠站在店門外打了好幾通電話給女友，
對方都沒有接，不禁隱隱擔心起來。點開
通訊軟體，發現對方給他留了訊息，說是
路上塞車，會晚一點到，正鬆了一口氣，
卻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女友公司的一位經理
打來的，他的公司和女友公司近期有一個
專案的合作就是由這位經理負責的，他以為
是有什麼急事，結果對方只是東拉西扯地再
交代了一次下週和重要客戶開會的細節，
都是一些早就敲定的事情，他雖然有點想掛
電話，但是因為對方平時算是合作愉快的
工作夥伴，也和女友熟識，算是女友的前輩，
又有點不好意思，耐著性子聽對方說了十幾
分鐘，結果對方掛斷電話之前，帶著笑意
說了一聲恭喜。他有幾分莫名其妙地看了
手機一眼，因為這次求婚他約的朋友並
沒有公司同事，女友那邊同樣也沒有，
他並不覺得他要求婚這件事會有其他人
知道。
他站在原地納悶了一會，轉頭進了店門，
卻發現店內鴉雀無聲，全部的人都盯著
他看，他以為是女友來了，回頭一看，
店門外卻跟剛才一樣什麼人都沒有，
再轉過頭來，卻徹底呆住了。
他看到了他應該還被堵在路上的女友，
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大桌後方的
屏風前，手上抱著一束被淡藍色包裝紙
層層包裹著的白色玫瑰，笑著在看他。
沈莎翎仍舊是初見時的短髮，三七分線
的不對稱鮑伯頭，她今天穿了一身俐落
的白色褲裝，腳上蹬著黑色細跟高跟鞋，
正是她第一次和他見面時的穿著，耳際
的銀色垂墜耳環是第一年一起過情人節，
他送的禮物，她臉上畫著淡妝，唇彩好像
是他唯一誇過一次的那種偏橙色的紅，
其實他也不太確定是不是同一種顏色。
莫雨楠腦袋一片空白地看女友朝他走過來，
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麼計畫外的事情要發生了，
他覺得他應該做出反應，笑一笑也好，可是
心裡卻像一團亂麻，最終只是無計可施地
僵在了當場，唯一想到的事情是一個月前
女友和他的對話。當時她好像問過他喜歡
什麼花，而他答了什麼呢? 好像是說白色
玫瑰。她問為什麼? 他說，他喜歡它的花語:
純粹的愛，甘心為你付出所有。
還在發呆的時候，沈莎翎已經捧著花，走到
了他的身前，把花塞到了他的懷裡。他接過
去的時候，周圍的朋友們爆出了一陣歡呼聲，
有好幾位沈莎翎的朋友拉響了小拉炮，室內暖
黃色的燈光下，亮色彩紙如煙花般綻放，這時
沈莎翎瀟灑地將高跟鞋一踢，赤著雙足站在了
他的身前，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她，就這樣單膝
跪了下來，仰著頭笑著問他:
「莫雨楠先生，你願意嫁給我嗎?」
後來莫雨楠並沒能回答，他只是抿著唇點了
點頭，然後一手摀住了臉像是在哭。
徐青則在四周幾乎掀開屋頂的尖叫和歡呼聲中，
側頭去看從頭到尾一直在盡責錄影的莫雨槐
一眼，發現他眼眶都紅了，可是還是舉著
攝影機穩穩對著莫雨楠和女友的方向。便
伸手過去拍了拍他的手臂，算是安慰，哪裡
知道不拍還好，一拍之下，莫雨槐的眼淚
忽然就流出來。看著身邊僵住的人，徐青則
嘆了一口氣，從桌上拿過了餐巾紙塞給莫雨槐，
從他手中接過了攝影機，幫他拍一會，讓他
自己擦。
後來無聲哭紅眼的準新郎，在沈莎翎的朋友的
主持下和朋友們的起鬨聲中和祝福的視線裡，
終於重振旗鼓，在大家面前進行了原訂的求婚
程序，又對女友求了一次婚。
沈莎翎的那對戒指，後來穿在她事先準備好的
銀鍊上，掛在了兩個人的脖子上，而她的無名指，
則留給了男友的戒指。
後來大家還是熱熱鬧鬧吃了一頓豐富的晚餐才
散場，席間莫雨槐似乎因為剛才哭了感到很
不好意思，只是悶著頭幫他夾菜，自己偶爾
才吃幾口。徐青則看著面前已經堆成小山的
餐盤，有幾分無奈，只一眼瞥見旁邊還在往
沈莎翎身前堆得冒尖的餐盤上夾菜的莫雨楠，
頓時有了幾分理解。
吃完飯，徐青則和莫雨槐幫著清理場地，把
桌椅歸位，等其他人都離開了，莫雨槐把堂哥
準備的禮物以及與徐青則合買的小禮物拿給了
哥哥，這才準備離開。
莫雨槐去上廁所，徐青則便先站在店門口等他。
這家店是位於一條安靜的巷弄深處，此時
已經將近十點，外面十分安靜，只有巷口附近
的路燈，還有店門口的小燈暈出的黃色暖光，
其他則是一片漆黑。他一個人等著，卻並不
感到害怕，而是有一種溫溫定定的踏實感。
忽然店門開了，有一個人從裡面出來，站到
了他身邊，起初他以為是阿槐，瞥見了對方
掛在手臂上的西裝外套，才發現是莫雨楠。
他一開始只是沉默地站著，像是在思考該
怎樣措辭，安靜了好一會，才輕聲說:
「你知道他嗎? 我弟弟。」
「他跟我很像，可是，比我還能忍耐。」
「我不能幫他說話，唯獨在這件事上，我作為
哥哥，卻不能幫他。」
「他長大之後，只在我面前哭過兩次，一次
是出櫃的時候，一次是今天。」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們這樣個性
的人，並不常哭。只會為了最重要的東西，
或者……某個人。」
「阿槐很笨，我也是，我有了莎翎，可是，
卻不是我獨自一人，所能做到的。青則，你能
懂我的意思嗎? 今天很謝謝你能過來，晚上
回去要注意安全。」莫雨楠望著遠處叫完計程車
朝他走過來的女友，神情溫柔，朝他點了個頭，
靜靜一笑，便朝女友的方向走了過去。
等莫雨槐出來，兩人便一起離開店門口，穿越
漆黑的小巷，走向巷口停著的，沈莎翎替他們
叫的計程車。
並肩走在黑暗之中，因為靠得有些近，手臂
擺動時會微微碰觸到對方的，誰也沒有先
說話，只是靜靜走著。
忽然間徐青則感覺到他的手臂沒有再擦過
莫雨槐的，以為是對方退開了的時候，手上
卻是一暖，是身邊的人默默把手伸過來，
牽住了他的。
於是，他在這條巷子走到了終點之前，向
身邊握著他的手卻不說話的人提出了一個
邀約:
「阿槐，休假的時候，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謝謝觀文 : )
上一回的推文我早上回完了~
抱歉我回推文的速度比較慢，不過
晚點還是會一一回過，有什麼想法
或問題，歡迎留言喔~
關於細節的補充:
關於反求婚這個劇情
花了一些篇幅去寫
想稍微說明一下為什麼
我覺得對於阿槐和阿楠這樣
個性的人來說，在感情中
他們是比較沒有自信的，
雖然已經做得很多，可是
總是在懷疑自己不夠好。
沈莎翎理解這一點，她想要
讓阿楠感到安心。
反求婚是一個訊息非常明確
的舉動:
我喜歡你，喜歡到願意跪下來請求你跟我一輩子在一起
那是一個很大的肯定
所以阿槐才會感動
因為他一直缺乏這樣的肯定
(雖然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在)
他有點羨慕哥哥吧
阿槐哭，有一部分是感動哥哥得到了幸福，一部分是在哭自己過去的求而不得，然後那個
他很想要的人還拍他，所以就哭得更厲害了XD
所以哥哥後來才會跟阿則說，阿槐是為了某個人哭。

哭出來好可愛啊，期待下回要去的地方

推QQ

好期待兩人說開的時候

結果每次拍阿槐都有阿黑,哈哈

快告白啊！急死人！！！

這篇也好喜歡，已經無法說最喜歡是哪篇了 XD恰恰喜歡那些安靜與細節，從這些地方感受每個人的心情還有每個人的溫柔與酸苦。又更喜歡莎翎了！拼命堆菜的兄弟兩實在太可愛了 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