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平日的下午,高速公路上車子不多,即使豐河開的時速不快,不到一個小時他
們也已經準備要駛下交流道。
「你要不要吃點什麼再回去?」豐河問。
程清想了想,他的確是餓了,但如果要回家吃,還得麻煩豐河煮,他捨不得他這樣來
回開一趟後回家還要忙,還是隨便在外面吃點東西就好了。
「好啊。」
「好啊。」
車子又再開了一會,程清看窗外的街景變化,開始覺得有點奇怪,豐河……好像不是
在往家裡的方向開啊?
「我們要去哪啊?」
「哈?」聽到豐河的回答後,程清嚇一大跳,「現在?不好吧。」
「不會啊,為什麼不好?」豐河神色單純的反問,「那邊有家咖啡廳,上次我跟夢夢
一起去過,覺得還不錯,我也想跟你去。」
「可是如果被認出來怎麼辦啊?你不是一直說跟大明星一起出去很危險。」
豐河聽了笑出來,「那難道我們就一輩子不約會嗎?」
瞄一眼程清被他堵得啞口無言的表情,豐河忍不住調侃:「行不行啦大明星,怕什麼
,不要這麼膽小好不好。」
程清看豐河神色自若的繼續往前開,微張了嘴又反駁不了,只好默默彎腰,從背包中
拿出一個新的黑色口罩預備。
下車時,那個準備戴上的口罩卻被豐河輕輕抽走了。
「你戴那個,待會怎麼吃啊?」豐河不顧他的張口欲辯,天經地義的說。
「今天是平日,不會有太多人的啦。」
「走吧。」
「喔……欸、」揣著些微不安與到陌生環境會有的緊繃,程清趕忙跟上已經走到咖啡
廳門口的豐河,「等我啦。」
他們走進咖啡廳,程清環顧四周,挑高的格局、深色原木的壁面、米色系的桌椅,是
個讓人第一印象感覺還不錯的空間。可能是已經過了用餐的巔峰時刻,裡頭沒什麼客人,
發現沒有人在看自己,程清稍微鬆懈了些,雙手插口袋地慢慢踱步在豐河身後,讓穿著黑
色連身裙與淡紫色圍裙的女服務生把他們帶到一個落地窗旁的明亮位子坐下。
豐河翻開菜單,「想吃什麼?」
程清看著攤開在自己面前的那一本,「嗯……想吃清淡一點的……豆皮烏龍麵好了…
…」
豐河仰頭看服務生,「一份豆皮烏龍麵。」
「再一份宇治金時,這個餐後上好了,謝謝。」豐河說完,對服務生露出一個淺淺的
微笑,服務生看起來很開心,重複了一次餐點,拾起菜單就走了。
程清傻眼,等服務生離開聽得到他們談話的範圍後他立刻問:「你幹嘛對她笑啊?」
眼底帶笑意的,豐河回:「我哪有笑啊。」
「你明明就有,你現在也在笑啊。」
「我的嘴巴就長這樣啊。」
對桌的大男孩賭氣的對他抬起下巴,豐河咧著嘴、笑得更亮眼了一點。
「因為……我現在心情很好啊。」
程清眨眨眼,聽懂豐河意思後瞬間彆扭的迴開視線,支著下巴假裝在欣賞遠處公園的
綠蔭,但故作鎮定一會後,還是無法克制自己的偷偷彎起了嘴角。豐河見狀,心領神會的
也跟著微笑,他低頭看桌面,隨即又抬起眼,看一抹漂亮的淡粉從程清白皙的頸刷起,翻
過喉結、一路蔓延上那好看的側顏。
他陪程清吃豆皮烏龍麵,雖然他說他不餓,不過程清還是請服務生拿了個小碗、夾了
幾條麵、又舀了些湯給他。吃完後程清坐過來他這邊,兩人一邊吃著霜淇淋、一邊聊這兩
個禮拜來生活中發生的大小事──你到底要給我看什麼啊?真的不是小貓咪嗎──他就知
道程清會問,搖頭笑答才不是呢、待會回家你就知道了。程清看他哥笑得得意,湊過去想
親、又不敢親,只好把被紅豆泥和霜淇淋弄得黏呼呼冰涼涼的白色小湯圓全吃下去。他故
意轉頭看豐河,可是這一次豐河只是笑笑,沒有再幫他把沾到唇上的霜淇淋抹掉了。
等豐河走去櫃檯結帳的時候,程清留在座位上,難得心血來潮的想要寫一下客戶意見
單。他在用餐環境、主餐、跟甜點的旁邊勾了『非常滿意』,筆尖回到單子最上方,猶豫
了一下,因為不知道服務生有沒有認出自己,終究還是勇氣不足的,在今日的用餐目的旁
勾下『家庭聚餐』。
「程清。」
他抬頭,豐河結完帳回來了,他起身,兩人一起走出咖啡廳,看著豐河步入陽光的背
影,程清在心底暗自下了個期許。
──希望有一天,如果是跟豐河出來,我可以坦率的在用餐目的旁勾下『約會』。
回到家時已經是傍晚,程清拉著行李箱進屋,第一眼就掃向臥室的床──喔,還是原
本的那張。他目光在屋內巡視一圈,看起來……都跟兩週前他離開時的一模一樣,豐河站
在餐桌旁,過份專心的在整理從口袋掏出來的零錢跟鑰匙。
「你要不要先去洗澡?」沒來由的,豐河突然提議。
程清側下身想看他哥的表情,卻被巧妙的避開了。
「我幹嘛先去洗澡啊?」
「你搭飛機又在外面一整天,不先洗澡喔。」
程清把豐河關在他與桌子之間,對豐河的耳骨慵懶吹氣問:「我問你喔,洗完澡要幹
嘛啊。」
豐河沒回答,背對他的肩膀縮了下,看上去終於有點緊張,程清笑笑,「好吧,我先
去洗澡。」
豐河轉身,心撲通撲通劇烈的跳,也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程清的襲擊還是接下來自己要
做的事。看著程清拿著家居服走進浴室,門關上的那一刻,他就趕快開始行動。
等程清再一次打開浴室門的時候,意外的發現外面主燈都被關上了,屋內很暗。
「哥、」他站在門口,不確定的叫了一聲。
他微皺起眉,「豐河?」又叫了一次,往前踏一步,這才注意到不遠的地上,隱隱約
約的,有一點光。
程清走近看,是一顆小蠟燭,他視線往前,又有一顆,它的前面,又是一顆,小小的
蠟燭,閃著暖暖的光,一顆又一顆,像是聖誕樹的白光燈串,不僅地上,餐桌、書架、茶
几上、都有放。他順著它們的指引大步跨過房間,臥室這邊的蠟燭放得更多了,但可能是
怕只有燭光還是太暗,床頭上的巴黎鐵塔燈飾、還有那盞小夜燈,依舊是亮著的,坐在床
邊抱著吉他笑著在等他的,是也已經換成家居服的豐河。
「這是什麼?」他傻笑著問。
豐河又笑了下,沒有回答他,手指按上弦,輕聲唸了二、三,就開始彈,是一首節奏
輕快的曲子,程清努力搜尋記憶,可是不覺得自己有聽過豐河彈這首,豐河唱的詞不是很
完整,有些地方就隨興哼帶過去,他自由自在的隨著節奏搖,邊唱邊用眼神示意程清過來
坐在自己旁邊,程清一步步走過去,不敢干擾豐河的在他右邊坐下,豐河微側過身看他,
漆黑的瞳在橘黃的燭光中閃爍異常。
轉key、一段快板的熱情刷弦、再低頭仔細按出幾顆如雨點滴落在湖面上般的音符,
豐河屏息、小心謹慎的刷出最後一個和弦,才很滿意自己表現的吁出一口氣。
他在手機上按了一下,抬頭看程清,「如何?」
「很好聽。」
「是誰的歌?」
豐河笑著又不回答了,繼續問:「程清,演戲跟唱歌,你喜歡哪個?」
「兩個都喜歡。」
「那你之前提到的,個人專輯,現在進行得如何了?」
程清覺得心跳得越來越快,「八字都還沒一撇呢,現在還在收歌的階段。」
豐河從身後的棉被下抽出一個東西,「那你要不要把這個拿去給公司聽聽看?」
「這是什麼?」程清問,雖然豐河把那東西放到他手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我剛剛那首歌的demo。」
「什麼?」
「demo,就有點像是一首歌的投稿──」
「我知道demo是什麼──」程清打斷他,「我是問你、這個、這個……」
程清憋著臉,好像講不下去了,執著的盯著他看,兩人無語的對視了幾秒,豐河率先
笑出來。
「這個、是我幫你做的曲。」
「什麼?」
「我幫你做的,做給你的。」
「什麼?」
「你是哪裡聽不懂啊,」豐河似乎是覺得他的反應很可愛,歪頭趴在吉他上偷笑,「
我幫你做的曲,要給你唱的。」
「你喜歡嗎?如果你喜歡,你可以拿這塊demo去給公司聽看看,看他們願不願意用。
剛剛我是用吉他彈的,demo裡面的編曲比較豐富一點,我請我一個朋友幫我弄混音,詞我
沒有填,不過demo應該還好吧,旋律比較重要……欸、程清?怎麼了?」
豐河看程清抿著嘴、不說話、頭漸漸低下去,這動作讓他注意到程清的頭髮還是濕的
,他把吉他放一邊,站起身想去拿毛巾,手卻被拉住了。
「幹嘛?」
「幹嘛,」程清兇巴巴地問,「不能摸喔。」
「……這首歌,你什麼時候做的……」
「就最近啊,」發現程清好像沒有要放手的打算,豐河只好坐下,遷就的拉過咖啡色
的毛毯披在程清頭上,「你不在,我很想你,那天晚上不知道怎麼樣,就突然想到這個旋
律,我就把它彈下來了,我自己很喜歡,想說你回來要給你聽。」
程清向他挪近了一點,「我不知道你會作曲。」
「我也不知道,不過,其實還蠻好玩的。」豐河拿起吉他,手指重新撥出前奏,「奇
怪的是,本來那幾天想你的心情有點悶,但彈出來的歌卻是這樣、很輕鬆的……」
「決定要錄成demo後,本來想要採搖滾一點的編法,好像比較符合你的形象,可是我
不擅長那種風格,而且,總覺得還是比較喜歡原本心裡一開始的呈現,就還是讓它維持原
樣了。」
他仔細端詳程清的臉,「你最近,是不是有點累?」
「你雖然沒說,可是我總覺得……你後來幾天講電話的時候都有氣無力的。」
「程清,不管你想做什麼,演戲、唱歌,或者有其他計畫,我想你一定都可以做得很
好的。」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我們都會陪你的。」
「可是我、」程清突然脫口而出,「如果我現在去做那些,我想做的事,我就沒辦法
跟你一起了……我也想要跟你一起,上課、約會,過普通人的生活……」
「那如果要你為了我,放棄這些,你願意嗎?」
程清緊抿著嘴,好一會才倔強的搖了搖頭。
豐河欣然一笑,把吉他放下,「我也不願意。」
「我喜歡看你,談自己夢想的時候,閃閃發亮的樣子。」
「演戲我是不能幫你了,」他這句害程清笑出來,豐河不介意的也笑,手伸過去,按
在程清緊捏著那片demo的手上,「可是這個──」
「我覺得我應該可以。」
他看著程清的眼,以堅定的口氣告訴他。
「我也想要,成為你夢想的一部分。」
哇──頭跟背撞上柔軟的床墊,胸中的空氣差點全都被撞出去,驚覺有個熱呼呼的東
西貼著自己的頸窩在鑽,豐河這才意識過來,自己已經被程清撲倒在床上了。頭髮還濕漉
漉的大男孩緊緊抱著他,他的頸側感覺到他潮濕溫暖的髮絲,鎖骨上貼著的肌膚也燙燙濕
濕的,豐河嚇一跳、以為程清在舔他,撐起身要看,程清卻又用力把他壓下去,怎麼哄都
不肯抬頭,他只好認命地看著天花板,雙手很不知所措的、一會拍拍肩、一會輕撫背,最
後他索性也放鬆了身體,環住程清的腰,兩人緊緊貼著,呼吸慢慢沉穩下來,對上了彼此
的頻率。
「起來啦。」覺得實在快被壓到缺氧了,他柔聲勸。
程清撐起身,屈膝跪在他上方,突然想通什麼似的逼問:「欸,你今天下午還先帶我
去吃東西,不會就是為了等天黑吧。」
豐河雙手推了推,發現對方不為所動,尷尬地承認,「暗一點……蠟燭點起來比較浪
漫……」
「也不全然那樣啦,也是想跟你約──」
白癡──程清不讓他說完,俯衝下來狠狠封住他的嘴。豐河眨眨雙眼,才後知後覺的
趕快把它們緊緊閉上。
哈、程清起身離開他時他大大喘一口氣,有個柔軟觸感的東西被扔上他的臉,他把它
拉下來,發現是剛剛還在程清身上的淺灰色寬版運動衫、連同裡面的白色內搭踢恤,都一
起扭成一團麻花捲在自己手上。他還來不及臉紅,赤裸著上身的程清就又抓著他滾了一圈
,把他困在自己跟床頭板之間,按著他的肩再度親上來。
「等、等等啦……」他隔開他,「你、你要不要先去吹頭髮?」
程清挑眉,似笑非笑的反問,「你現在問我這個?」
「不用吹啦,待會還不是要重洗,還是會濕。」程清拉開他搭在他肩上的雙手,扣著
手腕釘下去。感覺程清紊亂的氣息在自己頸邊胸前游移,豐河覺得好像該來的遲早躲不掉
,他吞吞口水──
「那個……」
他豁出去的閉上眼睛,被壓住的手奮力往旁邊探,在亂成一團的棉被下順利找到自己
事先藏好的另外兩樣東西──
*同居三十題 #23 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