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每天都搭同一班公車,雖然素不相識但也混了個臉熟,在站牌遇到時
會有點尷尬地點個頭。歐煜有雙大長腿,每次駱仁都會偷瞄他背影,在心裡嘖嘖
讚嘆:這腰、這腿……西裝褲肯定要訂做吧!
有一天早上,公車到了,歐煜卻還沒來,駱仁就故意在門口跟司機閒扯了
兩句。
「請問這班有到民權松江路口嗎?」
「啊你不是每天都搭嗎?還問。」司機沒好氣地回答。
「今天想確認一下不行啊?」
直到那個高大的身影氣喘吁吁地過了馬路趕來,駱仁才抬腳踏上公車。
像是察覺到他的意圖,司機默默翻了個白眼,關門開車。
那男人的襯衫有點翻出來了,身上帶著些微汗味,駱仁像個變態一樣深吸
口氣,就聽見對方喘著氣開口。
「謝謝……」歐煜其實有注意到這點,每次趕不上時他的公車小夥伴似乎
都會幫他拖延一點時間,當然也有還是搭不上的時候。
駱仁呼吸一滯差點嗆到,咳了兩聲仰頭看他,歐煜燦爛的笑映入眼簾。
「不客氣……」
駱仁也忍不住嘴角上揚,又強行壓下,裝作隨口一問:「睡過頭?」
「昨天朋友過來玩,玩太晚了。」
他臉上些微的笑意凝住,又恢復生無可戀的死人臉。朋友……玩很晚……
難道是在他家過夜的那種……
歐煜毫無察覺地笑道:「明天可以請你吃早餐嗎?」
怎麼吃?他們又不同站下車……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歐煜補充道:「我自己做。」
「好啊。」駱仁的心情又明媚起來,愉快地走下公車前往討厭的公司。
隔天那男人又在他和司機一臉厭世地閒聊「請問有到南京松江嗎」、
「那人是你朋友啊,幹嘛老是幫他拖時間」之中匆忙趕到,把一個裝在
塑膠袋的保鮮盒塞到他手中。駱仁瞄了一眼,看起來是三明治之類。
「忘了問你有沒有不吃什麼,小黃瓜吃嗎?」
「嗯。」
兩人頓時冷場,歐煜過一陣子又提醒:「吃的時候小心蛋黃流出來……」
「喔。」
過了兩站。
「裡面塗的是花生醬喔……」
這麼拼命推銷啊。駱仁終於忍不住笑出來,「那保鮮盒,我怎麼還你?」
「啊,明天還我就可以啦,忘記也沒關係。反正我們每天都會碰面嘛!」
「這樣我還要把保鮮盒提回家……」
「啊……」
駱仁鼓起勇氣,在對方的氣味和自己異常迅速的心跳聲中提議,「你晚上
有沒有空,一起吃飯?我可以在公司洗乾淨還你。」
「喔。」歐煜小麥色的臉頰似乎有點紅。「可、可可可以啊,吃飯!」
兩人匆匆交換LINE,然後駱仁先了下車,因此沒看到歐煜在車上揮拳喊了聲
「YES」遭到旁人側目的一景。
夜晚,他們找了間燒烤小店,喝酒吃串燒。他們聊了很多,包括確認了彼此
的性向,於是結尾就變成──
「要來我家嗎?」駱仁先開了口。
歐煜望向他的眼神溫柔起來,溫柔,又蘊含熱度,就像剛才喝的清酒冰涼
清甜,入喉後卻在體內引發灼熱,令人暈眩。兩個每天相見的路人終於走到這
一步。在計程車後座,歐煜默默握住身旁男人的手。
──身為一個Gay,他當然也注意駱仁很久了。對方總是比他早一步來等車,
大清早就一絲不苟,還噴著好聞的香水。印象深刻的是每當歐煜因為台北多變的
天氣淋雨時,對方總會不慌不忙從公事包中拿出傘,然後若無其事地把歐煜納入
遮雨範圍內。
那時候他總會想,如果公車永遠不來,雨一直不會停就好了。
他覺得駱仁肯定也有同感,因為這個看似冷靜的男人今晚也在他底下一直
呻吟著「不要停」。
隔天早上,賴在被窩裡「你摸我胸、我捏你屁股」的兩個人一起錯過公車了,
只好一起搭計程車上班。望著對方的側臉,回想起昨夜的激情和今晨的溫馨,
駱仁在心中默念:
你是我每天準時上班的動力。
歐煜正好轉過來,對他咧嘴一笑,然後掏出手機打字。
叮咚。
駱仁莫名其妙地掏出手機,就看見對方傳來一句話。
──「每天早上,我都為了見到你,說服自己不要賴床。」
他忍不住笑了,開口:「週末有空嗎?」
他們可以廝混一整個假日,不用趕公車也不用趕計程車,在街上閒逛吃飯
或是做愛,然後星期一再度在公車站相見,互道早安。這樣一來,即使是討厭
的上班日也變得值得期待了吧!